第163章

「那你爺爺，是不是就是在那場戰鬥中犧牲的？」剛一說完，我就後悔！她爺爺要是死了，誰跟她說這些事兒啊！

果不其然，阿影秀眉一蹙，惱怒道：「臭唐吟！你爺爺才犧牲了呢！」

我無所謂地說了句：「甭說我爺爺了，就是我老爸都死了好多年了！」

阿影看着我的神情突然一愣，她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很尷尬、又很懊悔地想說：「對……」

「算啦算啦。」我連忙擺手，不叫阿影說下去，「那後來呢？你爺爺？」

「那時候，我爺爺那個連隊奉命在這兒阻擊敵人的一個小部隊……」阿影娓娓道來，向我訴說起當年那場發生在槍林彈雨中的戰鬥。

童雨舟（阿影的爺爺）看着山下攻上來的二百多個全副武裝的鬼子（就是傳說中的「武裝到了牙齒」！嘿嘿……），毫無畏懼。雖然自己這方的人數不足對方的一半，但身經大大小小數十場戰鬥的他每到這種時候，心中總會豪情大發。

「同志們，給我狠狠打！把這幫狗日的混蛋打回老家去！」童雨舟伏在巨石上怒吼一聲，接着向山下的鬼子群里丟了幾顆手榴彈，頓時把四五伙聚在一起的鬼子炸的飛了起來，使得他們的攻勢緩了一緩。其中有個鬼子在地上趴了半天，這才捂著嘴吧爬了起來，四下張望着，像是在找什麼東東的樣子。原來是他那滿口銀牙都被跳起來的一塊石頭給砸掉了，正滿地找牙呢。

童雨舟打的狠，但他並非有勇無謀的莽夫。

「三排長？」童雨舟吼了一聲。

「到！」三排長跑過來，爬上巨石，趴在了童雨舟身旁。

童雨舟命令道：「我在這兒守着，你帶人從敵人側後方包抄過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不，童連長！」三排長放了兩槍，打翻了一個已經溜到二十米處的鬼子，堅定地喊道：「我在這兒守着，你去包抄！」

「混帳話！這是命令！」童雨舟罵了一句。他心裏明白現在的形勢，相比包抄而言，正面的阻擊必然會面臨更大的壓力，一個弄不好就會全軍覆沒。他知道，三排長這個跟自己同生共死、並肩奮戰多年的老戰友，直到這個時候，還在為着自己着想啊！

童雨舟罵歸罵，但對這個不服從自己命令的老戰友，卻怎麼也生不出氣來。但自己也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又是一連之長，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拈輕懼重？

童雨舟正待要說話，猛然聽到三排長猛然喝了一聲：「小心……」接着自己就被壓在了身下。

「砰！」「嗖！嗖！」

童雨舟鑽出頭，看到的卻是三排長臉上汩汩湧出的鮮血！他的一隻眼睛已經不見了。

「老管哪！你……」童雨舟又急又怒，惡狠狠地拋了幾顆手榴彈，把三排長拖到了巨石下面，顧不得其他，先把四排長喊了過來：「你帶人從後面包抄，快去！」

「是！」四排長應命而去。

三排長一手捂着眼，跟童雨舟對視一眼，兩人「哈哈」大笑起來：「好！我們還跟以前一樣，一塊兒打鬼子！」

硝煙彌散，時光荏然。轉眼間六十多年過去了。

我不期然向山下看去，綠樹掩映之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個頭帶鋼盔、滿地找牙的傢伙左顧右盼的樣子。

「解放以後，那位三排長遵照組織安排留在了小山。」阿影緩了口氣——看來她對那段歲月也有着不同一般的感受——接着說道：「那位排長姓管，叫做管崇真。」

「啊？！」我輕呼一聲。管崇真？我們老廠長？原來他那隻眼睛是為了救阿影她爺爺才瞎的呀！那怎麼都謠傳說是叫流彈給打的呢？

唉！流言蜚語，眾口爍金哪，謠言的威力當真巨大無匹！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會來了吧？」阿影沖我一笑，「就算沒有你的出現，我一樣會來這兒的。我要來看看爺爺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還要去拜訪那位管排長。只是沒想到，我會事先在網上認識你，你又恰恰是小山的。人生的際遇，還真是奇妙啊。而且……」

阿影沒再說下去，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神色一黯，卻又轉瞬即逝。

我心裏卻在想着阿影說的「人生的際遇，還真是奇妙啊」這句話。或許，這句話對阿影來說，只是必然之中的偶然。因為她是必然要來小山的，只是偶然遇到了我而已。

那麼對我來說呢？是偶然？是偶然？還是偶然？

我暗笑一句。這大概是沒的什麼選擇吧！除了偶然，又是什麼呢？

想到這些，我心裏隱隱很是失落。

一直以來，我對自己都很是自信的，覺得天大地大、唯有我大，似乎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我一樣。可這幾天下來，雖然我大多是在昏迷中度過的，可我得承認我對阿影的感覺，有感動，更多的卻是……情愫暗生。

我本以為，我跟阿影的相識，是她命中注定的；而阿影會來小山，更是我所謂「堂堂唐吟」對女孩子極具殺傷力的個人魅力使然。

直到此時我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阿影她的人生軌跡中的一個偶然而已，我卻還一廂情願地在為自己將來要不要接受阿影對我的告白（Yying……）猶豫呢！

或許，她在醫院裏照顧我，也不過是受父輩的影響而產生的一種人道主義的關懷吧。或許，如果不是我，而是另外的隨便什麼「張三」、「李四」之流在我那種情況下住院，她也會同樣地像照顧我一樣去照顧他們吧。

我真是太可笑了！

我突然感覺自己再也不復往日的自信了。阿影不是我能隨便就能掌握的女孩兒，她的家庭、她的背景、她的觀**……一切都是差距。我在她眼裏，大概僅僅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吧！

阿影跳下巨石，蹦蹦跳跳地跑開了。看着她在我眼裏表現出的無比的「自信」，我仰望蒼天，愧然無語！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過了一會兒的時間，阿影不知道跑什麼地方轉了一圈又回來了，看到我依然佇立在巨石上發獃的樣子，忍不住喊道：「喂！唐吟，你在幹什麼哪！下來啦，我們走啦。」

啊？！

我剛才是在做什麼啊？怎麼跟做夢似的，傻啦？這還是那個往日裏威風八面、自信滿滿、人見人愛的唐吟嗎？

夢醒！

一時間，強大的自信又從四面八方重新湧入我的軀體，煥發出飛揚的神彩！

人，都有脆弱的時候，我也不例外。偉人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他能克服自己心靈的弱點，奮勇前行！嘿嘿，我——堂堂唐吟——又回來了！

「哈哈哈……」我面向藍天白雲烈日，任憑風兒把我豪邁的笑聲傳向千里之外。

站在巨石上，我居高臨下地看着阿影，擺足了架子、一字一句地說道：「阿影，我、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