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擇天記

山中的清晨總有些冷冽，儘管陽光已經照進窗檯，也不能將人從暖和的被窩中喚醒來。

低矮的床榻上小被包鼓鼓的，偶爾動彈兩下，便又靜下來了。

伴著吱呀一聲響，關著的木門叫人推開，小長生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他耳朵塞著棉花，手裡拿著銅鑼，就站在床榻的不遠處，眼一閉牙一咬，雙手使勁地敲打起來。

咣!咣!咣!震天響的動靜一如既往地傳出來。

低頭細茗的計道人噗嗤一聲燙了嘴，做早課的餘人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對這動靜已經無可奈何，嘆息往日的寧靜不復存在。

「自打小虎崽來了這兒，我耳朵就沒清靜過。」計道人掏了掏耳朵道。

「可也是因為小落落，我們這兒才熱鬧了呀。」餘人翻過一頁書。

「住在山中本就為了靜修，要熱鬧做什麼？」計道人一臉的不贊同。

「至少開心呀。」餘人淺笑道。

「開心？我瞧著只有長生最開心，可是小虎崽終究是要回家的，他若是習慣了，日後就該傷心了。」計道人未雨綢繆地設想。

餘人搖頭，不甚同意，「師傅，你教我們的道是順心意，一切但願隨心，長生也只是在做他想要做的事而已。」

「罷了罷了，說不過你，一切順其自然吧。」計道人也無計可施，索性一口飲盡青苦茶。

兩人的談話就此作了，那廂這麼大的聲響，死人都要詐屍了，何況只是貓在被窩裡的落落。忍無可忍的她隨手把枕頭砸出去，抱著被子起身，一臉的不樂意。

噤若寒蟬的長生默數了三十個數，這才敢開口，「落落，該起床了。」

起床氣去得快的落落嘟嘟囔囔，「這麼快就早上了？」

「你是不是又一夜引星光洗髓直到天微亮才睡？」長生不滿道，對他而言，身體健康最重要，早睡早起身體好，像落落這般日夜顛倒地修鍊，很是不好。

落落吐了吐舌頭，解釋道，「我才洗髓中境，自然要趁著星光加緊修鍊了。等我入了坐照境，便無需夜夜引星光洗髓了。」

「為什麼要加緊？我雖然沒修鍊，也知道修鍊萬不可心急。」

「哎呀，時間不夠我才要加緊嘛。」

「為什麼時間不夠了？」長生持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問道。

「呃.....因為.....我師傅對我期望大，我不想讓我師傅失望。」落落隨口扯了一句謊，卻不知為何有些不自然，想她以前對著李女史的時候，那謊話張口就來。

長生一聽到師傅二字就泄氣了，也沒注意到落落的不自然，只是撇了撇嘴道，「那你還要我給你梳頭嗎？」

「要要要！」落落急忙點頭，其實是想快點翻過這篇不提。

說到梳頭啊，這又是另一樁事兒了。

上回說道落落不會穿衣服，事實上落落不會的東西多了去了。她不會洗衣服，不會疊被子，不會挑魚刺，更不會梳頭髮。

洗衣服這件事兒是長生手把手教會的，雖然廢了落落那件一尺八兩金的白錦裙，讓她日後只能天天穿著長生的舊衣服。

疊被子倒是沒有太大難度，挑魚刺便是說死也學不會了。每當飯桌上有魚這道菜，落落會咬著筷子眼巴巴地望著長生，而長生就任勞任怨地挑魚刺，把旁邊的計道人醋得連吃三大碗白飯，差點兒積了食。

然而梳頭髮，還是梳女娃娃那樣滿頭小辮兒的頭髮，恕長生沒經驗，他也不知道怎麼辦，索性教落落梳同他一樣的道髻，可惜，就連這麼簡單的頭髮，落落也梳不清楚，所以長生便肩負起了落落的形象大使。

如今落落一身道袍，頭頂道髻，說是計道人的關門小弟子怕是也有人信。

小院子里的木台階上，洗漱完畢又吃了早飯的落落捧著小臉坐在那兒，眯眼看向太陽，她有些犯懶，說話的音拖得老長，「長生~~~~今天我們要做什麼去？」

「草藥有些不夠了，我們今天去采草藥吧。」長生一邊清點著木架上的各類花草，一邊說道。

「那餘人哥哥也一塊兒嗎？」落落一聽到能出門就精神了，興奮地問道。

餘人擺了擺手，「采草藥又不需要人多勢眾，我便不去了，你們早去早回。」

「好耶，那我跟長生現在就去！」落落說著便一個虎撲抓住長生，拖著人就要跑。

「誒誒，慢點兒，還有竹筐呢！」長生急忙喊停，順手拿過兩個筐子，給自己還有落落背上。

看著絕塵而去的兩個人，餘人一臉的欣慰，「小孩子真好啊！」

「你不也是小孩子，裝什麼大人。」計道人冷不丁冒出來，給了餘人一記腦嘣。

餘人無奈地揉了揉額角，連道，「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