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回話嘮

第019回話嘮

問:一個沒有人帶,沒有牙牌,沒有宣召的四歲男子,該如何進入守衛森嚴的皇宮?

答:在高聳的紅色宮牆上開一個能夠容自己走過的洞。

……至少,賈琮就是這麼乾的。

從榮國府出來,他先是去了趟珍寶齋,想將事情交代給那位大掌柜,自己好回去接著閉關。卻發現那間聞名京城數十年的老字號竟然關門大吉了,讓他撲了個空。不得已,只好往皇宮走一趟。

皇宮是個守衛森嚴的地方,可想而知,把守宮門的侍衛不可能放他一個「三無」小孩兒進去。是以,一向橫行無忌的仙君大人就只能另想他法。

當然,賈琮也不是不能硬闖,只是他自覺賣東西沒交代清楚有些理虧,也就不好意思再打進門去。一般情況下,仙君大人還是很講道理的。

從自己隨手拍出來的「門」進了皇宮,賈琮便把神識散開,溜達著小短腿兒邁上尋找老皇帝的道路。皇宮的房子太多,他現在連自己在哪兒都弄不清。

入目之處,應該是個花園子,只是在這乾冷的深冬時節,又無雪景點綴,顯得十分沒有顏色。賈琮意興闌珊地瞄了幾眼,便沒有再看的興趣了。

瞌睡了就來枕頭!他正琢磨著是不是要找個人問問路時,神識範圍內就出現了一個小孩兒——一個蹲在假山上掉金豆豆的小孩兒。

「來人啊,來人,有沒有人……小順子——」這孩子看上去有六七歲了,可憐巴巴地蹲在那兒,兩隻手緊緊抱著一塊山石,一張小臉兒上哭的黑一道白一道的。看樣子是個頑皮又膽小的,爬上假山卻不敢下來了。

「你那貓叫一樣的聲音,誰能聽見?」賈琮背著手走到假山底下,微仰著頭看過去,「這裡是什麼地方?老皇帝住在什麼地方?」

「啊!」也許是仙君大人的個頭兒太小,假山上那孩子根本沒看見他過來,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差點沒一鬆手從假山上摔下來。這一緊張,連哭都忘了,對著這突然出現的小不點兒瞠目結舌。

「問你話呢。」看來遇上個小獃子,賈琮無奈地搖搖頭,腳尖一點地,就飛身上了假山。然後一把薅住小獃子的脖領,在他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將人拎了下來。

「啊啊啊——有鬼啊,救命啊——」即便是已經雙腳著地了,小獃子仍舊閉著眼睛,扯著嗓子叫喚個不停。賈琮發誓,他絕對看見這小子那根抖個不停的小舌頭了。

得,看來是白費勁兒了。本來還想問問路呢,看小獃子這狀態怕是沒戲,還是自己找好了。賈琮老氣橫秋地搖搖頭,背著手打算走人。

「站、站住……你是人是鬼?」小獃子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一點沒有讓人站住的氣勢,反而可憐巴巴的。他偷聽過嬤嬤們說話,說是宮裡有許多冤死鬼,也不知道前面這個是不是。看他來無影去無蹤,還會飛的樣子……似乎真的是個鬼啊啊啊。

鬼?有本君這麼仙氣盎然的鬼么!賈琮乜斜小獃子一眼,十分不願意搭理他,徑自背著手朝最戒備森嚴的地方走去。

「哎,你說話啊,你真的是鬼么?你是不是不會說話啊,鬼都不會說話么?……哎呀,你走慢一點,我要跟不上了。呼,你要去哪裡?那邊、那邊是乾清宮,不能、能去啊……」即便是呼哧呼哧大喘氣,也沒能阻止小獃子的嘮叨。

這孩子也不知是膽大還是膽小了,方才還嚇得要哭,轉眼間就又好奇心泛濫起來,竟然小跑著追在賈琮屁股後頭,一路上還喋喋不休的……

「你是說,賈琮闖進宮,並劫持了九皇子。此時,正在乾清宮宮外跟侍衛們對峙?」今上的手一抖,一點鮮紅的硃砂就滴在了正批閱的奏摺上,讓他不悅地擰起了眉心。

作為皇帝,每天都有很多工作要做。今上是個恪盡職守又追求完美的人,而今奏摺上的這一點硃砂就顯得十分礙眼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怎麼回事,小九可有傷到?賈琮怎麼會進宮,又怎麼會跟小九碰到一塊?太上皇那邊通報了沒有,怎麼說的?」

即便心憂而兒子的安危,今上仍舊不曾慌亂,若非十分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緊張。處變不驚,這是當年老頭子教導老二的,被他旁聽了去,一直學到現在。

「九皇子看上去沒有外傷,只是衣衫有些狼狽。方才已經查明,賈琮是在御花園那裡的宮牆上來了洞,以此進宮來的,途中正好遇到在御花園玩耍的九皇子。聽侍衛回報,賈琮此舉似乎是要見太上皇。」景泉不敢怠慢,一邊為今上穿上披風,一邊回道。

今上不等披風系好帶子,率先邁步走出養心殿的暖閣,問道:「通知太上皇了么?那邊怎麼說?可有封鎖消息?賈琮有說什麼要求否?」

「太上皇此時並不在宮中,奴已經命人去尋了,另外宮門處也派了人等候。消息已經封鎖,所有人都在乾清宮的宮門內,已不準進出。賈琮只說要見太上皇,並無其他話說。皇上,您且慢些。」

那是朕兒子,朕慢得下來嘛!今上心中腹誹,腳下越發地快了幾分。他胸中怒火高漲,對劫匪充滿了怒意。

之前,他還打算私底下會一會這個賈琮呢,卻沒想到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了。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竟然敢做出私闖皇宮,劫持皇子的事來,他就不怕誅九族么!難道,他還指望老頭子會給他做靠山,護著他不成?

嘿,要知道,都是做皇帝的,誰還能不知道誰呢。賈琮犯的事,乃是天下之大不韙,老頭子即便是為了帝王的尊嚴,也不會請饒了他。

呵,在皇宮的牆上開洞,他是怎麼想的啊?知不知道那牆有多厚,修起來需要多少銀子?那牆……今上猛地慢下腳步,宮牆是很厚的,沒有工具就算是成年人也開不了洞,那賈琮是怎麼辦到的,難不成他還有幫手?

「乾清宮那邊了封鎖消息了?宮中其他地方可有什麼異常?景溪,你帶人巡查全宮,如有任何異常,可便宜行事。」不得不說,當皇帝的人就是想的多啊……

有了小獃子的嘰嘰喳喳,賈琮順利地找到了老皇帝居住的乾清宮。待一進到宮門內,便迎面遇見一隊巡邏的侍衛。這隊侍衛乃是專門負責乾清宮安全的,見到兩個小孩兒不由得都是一愣。

他們發愣不要緊,小獃子卻已經像是見到親人一樣撒開小腿兒奔過去,邊跑還邊喊:「快來抓刺客啊——快點抓住他,他是神出鬼沒的鬼刺客……」

小獃子心裡很清楚,這個小不點兒看上去比自己還小得多,可來歷不明,誰知道是進宮做什麼的。他現在只要跑到侍衛們身邊,就算是勝利,說不定還能立一大功呢。跑啊跑,再跑快點!

賈琮好懸沒被這狡猾的獃子氣樂了,他原看著這孩子獃頭獃腦的挺招人,卻沒想到這也是個小肚子里藏花花腸子的。他沒好氣地勾勾手指,哼一聲,「這就想跑,跑得了么?」

「啊啊啊……救命啊!」不管小獃子如何掙扎,如何地奮力向前奔跑,卻依然離侍衛們越來越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跟親人們咫尺天涯。扭回頭去看時,卻只見小不點兒再沖自己勾手指頭。

嗷,這是什麼法術?

「老實呆著。」拍了拍蹲在身邊人的小腦袋,賈琮面向一群將他緊緊包圍,卻因他有『人質』在手而不敢上前的侍衛們,道:「我要見老皇帝,有要事告知,你們派人前去通稟。」

一個小小的、還沒有半人高的孩兒,竟然口口聲聲說要見太上皇,那情景簡直荒誕。可這群侍衛卻不敢動聲色,更不敢小看於這個三寸丁兒樣的人物。就憑方才人家露的那一手

隔空拿人,那就不是普通高手能做到的。

以前,也曾聽過江湖傳說,說是有些老妖怪因為修習功法的原因,會導致一直保持幼年的外形,說不定面前這個就是呢。要不,這就是個長不高的侏儒高手?

不管怎麼樣吧,九皇子落在人手,侍衛們投鼠忌器,不敢怠慢,急忙往上通報。這才有了養心殿暖閣中的一幕。

在心腹侍衛的護持下,今上來到包圍圈外,還沒等到跟前,便能聽到他那傻兒子的聲音。今上嘴角抽搐一下,看向景泉,「不是說小九被劫持了么?」有這樣的人質嗎?!

景泉總管默然,心道怪我咯?下面明明是這樣報上來的,誰知道一會兒功夫就變成這樣了。要怪也許只能怪九皇子殿下的親和力太高,連劫匪都頂不住什麼的。

你道今上是聽見了什麼,才會有此一問?

「你家的果,果子真好粗,還有沒有了,我還想粗。」儘管嘴裡咬著果子,也阻擋不了小獃子說話,「我家也有許多果子,可惜都沒有你家的好粗,你家裡是不是還有很多,我跟你回家好不好?我每天也不用粗很多,有一盆差不多就夠了,真噠!」

「吃你的吧,我可養不起。」又塞了個果子到小獃子嘴裡,賈琮希望能讓耳朵清凈片刻。這些果子都是經過聚靈陣滋養的,雖然對他修鍊無助,吃起來卻鮮美了好多,足夠滿足一些口腹之谷欠了。

自從他見小獃子叫餓,給了個果子之後,這傢伙的嘴就沒閑過,不是在吃果子就是在絮絮叨叨。小小個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就養成了個話嘮的性子。

「哇,你好厲害,你什麼把果子拿出來的,你把它們藏在哪兒了,為什麼我都沒看見?你教教我好不好?對了,還有你那個會飛的本事,還有那個勾勾手指就抓住我的本事,你都教給我好不好?」

似乎是在憧憬自己學會本事以後大發神威的場面,小獃子的眼神有些迷離,也不管手上全是果汁子,一把抱住賈琮賴道:「師傅,你就交給徒兒吧,徒兒日後學成,定然不會給您老人家丟臉的,師傅……你要是不教給我,我今兒就不走了,不走了。」

兒子啊,還記不記得這裡是皇宮,是咱家,要走也不該是你走啊。你不走正好,人家走就行了。

今上十分想捂臉,有一種扭頭回去的沖雲力。枉費他還擔心這小子受什麼委屈,著急忙慌地就趕過來了,可這小子倒好!

這倒霉孩子,誰願意要誰領走,趕緊的!

「咦?」賈琮費力地把牛皮糖從身上撕下來,突然輕咦了聲。他感覺到一股不同於老頭兒的帝王紫氣,老頭兒因年紀和身份,周身的紫氣已江河日下,而來人身周的紫氣卻正如日中天。

與此同時,他還感應到自己親手製作的石符的氣息。石符上果然沒有別人的烙印,權當適合擺設帶著。

今上輕咳一聲,分開眾侍衛走上前,瞪一眼倒霉兒子,吩咐道:「把九皇子帶下去,命太醫好生診查,多開些葯給他。」才又轉向賈琮,沉聲道:「私闖皇宮,劫持皇子,賈琮你可知罪?」

「你來得正好,這些話跟你交代也是一樣。上次老頭兒買玉符的時候,有件事忘記交代了,今日我特意來告訴他。那些玉符在使用之前,要滴上一滴使用者的血,不然便無法發揮功效。等老頭兒回來,請你轉告一聲。」賈琮直接把今上的問罪忽略掉,交代起自己的事情。說完正事,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他閉關才閉到一半,築基期還在等著他呢。

而且,這小獃子吃了他的果子,還用他的衣裳擦乾淨了手,賈琮覺得他以後都不想踏進這座皇宮了。

「等等……」今上聞言便是一愣,下意識地摸摸腰間裝玉符的荷包,氣就不打一處來。合著這麼多天,他們就是白高興了,這得虧是沒有出事,不然算誰的?

就算今上不叫住賈琮,賈琮也走不了,他兒子正像膏藥一樣貼在人家身上呢。嘴裡還在不停地要求,「師傅,你要到哪裡去,一定要帶上徒兒啊。你走到哪裡徒兒就跟到哪裡……」他才不要留下來喝葯呢!

「把他趕緊弄走!」今上閉了閉眼睛,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他深吸口氣,道:「這樣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記,你實在是太過不負責任,只是說一聲便算了?且,這是你與太上皇的交易,太上皇此時不在宮中,你且在此等太上皇回來把。到底該如何處置,還要請太上皇親自定奪。」不再敲點什麼,怎麼對得起那堵被開了洞的宮牆?!

賈琮摸了摸鼻子,確實也覺得理虧。得,等就等吧。

隨著今上往養心殿而去,沒走兩步賈琮便停下了,扭頭往宮門處看過去。那裡正有個人狂奔而來,臉上滿是汗水和驚慌失措的神情。

而這個人,賈琮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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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爾等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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