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陸安實在是沒心情再跟塞爾去喝一杯，更何況他現在差不多等於是失戀了，便連逢場作戲裝樣子都懶得做了。
「我陪你走走？」塞爾問道，陸安頗為冷淡的點點頭，將手塞進口袋裡，漫不經心的嘆了口氣。
兩個人走在有些空曠的大街上，幾隻清理機器人圓圓的底盤飄來飄去，發出很輕微的嗡嗡電流聲，離得一遠就聽不見了。陸安心情有些差，這次也懶得避開清理機器人，好在機器人本身就有智能系統，自己繞開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說了你什麼嗎？」塞爾的身形高挑，遠要超過陸安，長相又過分精緻而旖旎的艷美，他微微歪過頭，俯視著陸安，柔軟而靈活的金色長發如藻類一樣微微蠕動著，乖巧而依賴的蜷在他的指尖。
陸安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我怎麼還會記得。」
「噢，那你還記得萊斯特第一次見你說過什麼嗎？」
「記得啊，他問我說的是什麼語言。」陸安微微笑了一下，他想起來那時候自己看見了一隻大獅子在自己面前說話，差點嚇的沒心臟罷工，這事給他印象實在是深刻，很難忘記。
塞爾卻因此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來，然後微微搖頭笑道：「噢……果然，在意就是在意，不在意就是不在意，從有些地方，就很能看出個一二來。」他也不等陸安反應，又再說道，「我當初說你是我見過最理智而冷漠的雌性，現在也一樣，安。」
「所以你會因為萊斯特的感情傷神，實在是很出乎我的意料。」塞爾的神情帶了點揶揄的漫不經心與友善的嘲笑，他不算很慢，但的確饒有興緻的補充道，「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分手頭也不回的類型，結果你卻對萊斯特顯得很留戀。我不認為我出錯了，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對萊斯特的感情足夠深到你為他失態。」
「不認為自己出錯……」陸安苦笑了一會兒，「那我真是不知道該謝謝你對我的認識肯定，還是嘲笑你的自信了。」
陸安仰著頭看了看已經有些顯出橙紅色的天空，再過不久夕陽就要落下山，就像很久以前他跟萊斯特一起回去一樣，他那時候開導著萊斯特，還想撮合瑞爾跟萊斯特，現在一眨眼，瑞爾都快跟安里結婚了。
這樣想想，不免覺得時間過的真是太快了。
「我們沒有出問題。」
也許是感情出問題的人都是格外脆弱一些的，陸安也必不可免的起了一些想要傾訴的念頭，而帶點天真跟中二病但還算看得清楚也不大嘴巴又很熟悉的塞爾，也正好是一個恰到好處的傾訴對象。
「我們只是，不大合適。」
陸安的手指很緩慢的摸過了口袋裡的一粒掉落的紐扣，神色過分落寞的低沉著，然後他舉了一個例子：「就像兩個杯子，小杯子里裝滿了水，哪怕對小杯子已經是所有了，但對大杯子而言，卻還遠遠不夠。」
「是嗎？」塞爾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確定杯子里真的裝過水嗎？或者你又真的試過將水倒在大杯子里嗎？」
「我跟那隻大獅子還算熟，我雖然討厭他，但他的確是個很優秀的雄性。」塞爾淡淡道，「所以我不覺得會是他的問題。正好相反的是，比起萊斯特，安你就太過謹慎小心了，你有很強的主見，比起聽從別人，你會選擇讓其他人聽從你，所以你很多時候，也就會太過自我意識」
陸安不置與否，他跟塞爾沉默的走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問了塞爾一個問題：「你作為一個雄性，會喜歡上另一個雄性嗎？」
「如果他很優秀又合我的胃口為什麼不可以？」塞爾疑惑的看了一眼陸安，「兩名雄性甚至雌性結婚也是合法的。……你難道要告訴我你喜歡的其實是雌性？」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動容了，看起來有點複雜。
「那你之前是在玩弄萊斯特還是？」
「沒有……」陸安深深嘆了口氣，先被塞爾的回答噎個半死，又被他的腦洞氣個半死，簡直恨不得立刻躺下休息一會兒。
走到分岔路口的時候，掠過了一輛公交飛行器，陸安乾脆上了飛行器打算回家，臨時跟塞爾道了別。青年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塞爾張開嘴似乎說了什麼話，但陸安沒有聽見，他疑惑的看了看塞爾，但對方很快就轉身往回走了。
大概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吧。
陸安坐在座位上，嘆了口氣，心情不佳，他稍稍閉上了眼睛，準備休息一會，等回了家再說。
塞爾的確說了一句話，但不是對陸安說的，所以他說完之後，就很快轉過了身。
他說的是：「出來吧。」
雖然陸安不想跟塞爾去喝一杯，但塞爾確定，萊斯特會很想跟他喝一杯，真正意義上的喝一杯。萊斯特跟塞爾的關係的確不算太好，但畢竟是一個部隊的，加上兩個人也都跟陸安挺熟，說生疏也過不去。
「你請客？」塞爾邊走邊問。
「可以。」萊斯特點點頭，倒也沒有太在意這點小事。
跟雌性出去喝一杯，很可能是喝果汁，奶茶這些飲料，一般會選比較安靜優雅的地方，又或者像是萊斯特跟陸安剛剛去過的那種寧靜而可愛的寵物咖啡店。但是兩個雄性出去喝一杯，一定是喝酒，選擇的地方，當然也就有所不同。
學校附近當然不大可能會有什麼酒吧，加上萊斯特等會想再去找找陸安，就選了一個離陸安公寓比較近的地方。
夕陽一落，天似乎就暗的特別快，日降月升，星空璀璨的很。
陸安回到了家，把外套往沙發上一丟，打開了客廳里所有的燈，然後進廚房的冰櫥櫃里取了一瓶酒出來。這個世界有不少酒都是他挺喜歡的，所以也經常會去買些酒冰起來，哪天想喝了就撈出來喝一杯，喝不完就再冰回去。
酒液是鮮艷的血紅色，有點像葡萄酒，但味道更適口醇厚。
陸安端著酒杯微微晃了晃，酒香入鼻，然後他抬起頭一飲而盡。
喝酒是一種享受，但有時候喝酒純屬是為了享受跟發泄，爽快利落就好，當然不會花那麼多心思慢慢來，細細品。酒杯雖然不大，但架不住陸安氣勢洶洶，喝得又急又快，一瓶酒很快就見了底。
空酒瓶在地上滾了一小圈，陸安躺在沙發上，喝完了最後一杯酒，臉蒙在圓圓的大肚杯里，他微微呼吸了一下，頓時杯壁上就悶了圈薄薄的霧氣。杯子一空，陸安就鬆開了手，圓鼓鼓的杯子頓時掉了下去，落在毛毯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陸安收了手，他已經有些醉了，當然也就懶得去收拾整理，只顧把自己蜷在沙發上，很緩慢的縮成一團。
酒的後勁很足，陸安喝得又不少，便暈的尤為厲害，他蜷了好一會兒，又覺得有些冷，便摸索到了丟在沙發角的毯子，一拽就披在了身上，他不安分的動了動，把腿也委屈的縮進了毯子里。
他雖然已經醉的十分厲害了，但卻還不想睡，只是暈暈乎乎的，熱度一上來就把室溫調低了些，翻了個身，睜著茫茫然的醉眼看著天花板上垂下的燈。
燈是暖黃-色的，暈染開來，微微令人生出些困意的淺黃-色燈光柔和微暗，很緩慢的像是絲線一樣包裹住了陸安。陸安的確醉了，卻沒有那麼的徹底，意識還是清楚的很，他覺得身體沉沉的，沙發彷彿化開了一樣，讓他很深很深的落下去，重心彷彿忽然沒了一般，整個人有些飄飄然的落在了一片虛空之中。
但是他一轉頭，底下還是微陷的沙發，並不是什麼虛空。
喜歡萊斯特嗎？
陸安閉著眼睛問自己，暖暖的光暈在他的眼皮下跌宕起伏，泄露一點破碎的斑斕。
杯子里真的裝過水嗎？還是裝了酒，卻以為是水。
喜歡。
陸安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他想他真的是動過心的，否則他絕不會這麼難受。這不是他第一次醉酒，也不是他第一次失戀，更不是他第一次失戀后喝醉，但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難受。
這種感覺來得實在是太猝不及防了，猝不及防的讓他難堪。
而陸安也是真的無能為力，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萊斯特想要的那種感情。也許是他終究醉的太厲害了，所以腦子裡亂糟糟的，竟連平時一點點的小聰明都發揮不出來。
陸安的手滑出了被子，懸懸的落空於地，指尖摸到了原先被丟棄在地上的光滑又冰冷的杯子，他碰了碰，像是受了驚一樣的很快縮回來，過了好半晌，才遲鈍的想起來那是自己掉落的杯子，便立刻放鬆了下來，重新將手落了下去。
休息了一會兒，他忽然又覺得口渴，便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到廚房裡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他垂下頭，望著透明的水，心裡突然就難以言喻的悲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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