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第03章

阮蕁蕁真的很想給他一巴掌。

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

周時亦刪了照片和視頻,手裏掂著相機,見她陰沉着臉,不再逗她,懶洋洋地伸手,遞迴去。

阮蕁蕁干立着,沒有接。

他挑眉,沖她略微一點頭,揶揄一句:「怎麼,還等着我給你穿回去?」

「啪——」

阮蕁蕁毫不猶豫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周時亦沒避,猝不及防,他也沒想過要避。然而,阮蕁蕁沒想到他沒躲,瞬間愣在原地。

周時亦收了笑,將相機塞還給她,冷淡說了聲,「再見。」

轉身離開。

回到套房,只剩下張曼和幾個女的。他走到門口,聽見裏頭傳來幾個女生細細碎碎的議論聲,討論得無非就是一些奢侈品、八卦,男人。

周時亦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皺了皺眉,轉身往外走。他倚著走廊的欄桿點了支煙,夾在指尖,神情寡淡地低頭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幽藍色的小火苗竄在他的指縫間,忽明忽滅。

不知怎的,此刻又想起小黑屋裏那柔軟細膩的觸感,如果沒有相機,那襯衫下的風景一定相當可觀。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頰,還有些火辣辣的疼,吸了口煙,想模糊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身影,卻只是徒勞,反而越來越清晰。

有人迎面朝他走來,叫他名字。

周時亦抽著煙,懶散應了聲。

徐盛走到他身邊,「怎麼樣,追到沒——」

話落一半,餘光瞥見他臉頰上印着幾根紅紅手指印,徐盛驚呼,伸手摸上去,「靠,你什麼情況?」

周時亦撣了撣煙灰,淡淡別過臉,擋開他的手,「小白呢?」

「大包給送回去了。」

大背頭是小白。

開門的板寸叫大包。

「大包手不是折了,能開車?」

「就脫臼了,他自己給接回去了,你別忘了他以前好歹也在部隊呆過。」

「……」

徐盛不依不饒:「你倒是給我說說,你這臉怎麼回事阿?被女人撓了?」

周時亦深吸一口,煙在嘴裏含了會兒,吐出的時候反倒笑了,低頭掐滅。

「我脫了她衣服。」只是解了幾顆襯衫扣,他沒多解釋。

「……厲害啊。」徐盛瞪了瞪眼,看不出來啊,平時人模鬼樣、裝禁慾,媽的,這就直接上手了?

徐盛是打心眼兒里佩服他,這人,似乎永遠是這樣,無論什麼事情他做起來總是得心應手、輕輕鬆鬆。讀書的時候,徐盛跟他一樣,成天打球,弔兒郎當。可每次月考,周時亦前十,他后十。那時候反正周時亦走哪兒都是拎着一個籃球。

有一次晚自習,班主任在講台上訓話,講到最後的時候,說:「……對了,周時亦,以後你課間時間不要出去做操了,在教室里看書,好幾個別班的老師都找我反應了這個問題,他們班的女生一到課間操就找不到人,全擠到我們班隊伍後頭。」

那時候男生大都不願意做操。

周時亦當然求之不得,可徐盛不肯了,憑什麼他得做啊,於是他找班主任商量不做操的事,被班主任一口拒絕:「長得帥的留在教室里,長得丑的出去做操。」

相當理直氣壯的理由。

臨走時,班主任還補了一刀,「長得沒人家帥,成績沒人家好,想法倒挺多。」

……後來,高考,周時亦理科狀元。

徐盛那時才明白,有些人,你永遠望塵莫及。

……

窗外忽然下起大雨,天空黑壓壓一片,兩人靠着欄桿抽煙。

徐盛上下打量了周時亦一眼,問:「哎,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時亦沒明白,「什麼?」

徐盛嘖了聲,「阮蕁蕁啊!」

周時亦反應過來,低頭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不動聲色道:「你記性倒好。」

「別的我記不住,女人我肯定忘不了,別說她,一中的歷任校花我能一個不落給你數出來,阮蕁蕁是初中部的,我好幾個學弟都追過她。」

周時亦轉過身,看着窗外的雨幕,沒說話。

徐盛靠過去,「我說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什麼故意的?」

「裝!我明明記得你以前挺討厭她的,故意整她的?」

周時亦瞥他一眼,聲音沒什麼情緒:「我有嗎?」

徐盛冷哼一聲,禽~獸,還不承認。

……

阮蕁蕁跟大寶回到寢室,只有餘薇薇在看電影。

「阿貝呢?」

余薇薇從電影里抬頭,「打工呢,還沒回來。」

她身心俱疲,脫了鞋,將東西一扔,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耳邊是大寶嗡嗡嗡跟余薇薇說話的聲音,聽不太真切。

「媽的,那倆賤人居然在廁所就……」

「下次,看到邵北我們一人一腳送他。」

……

大三的課其實並不多,都在忙下個學期的實習報告。舞蹈系沒有實習報告要寫,於是大家都在忙着找兼職,接通告。

第二天一早,507寢室鬧鐘準時響起。

阮蕁蕁起得最早,她睡眼惺忪,習慣性地揉着頭髮走到陽台上做晨間運動。

北洵的冬天冷得很快。

十二月初的天氣,清晨霧氣已十分濃重,她站在五樓的陽台壓腿,底下白茫茫一片,偶爾能看到幾個在霧中奔跑、晨練的身影,彷彿置身仙境。

阮蕁蕁頭髮烏黑,又長又直,柔順及腰。

發質鬆軟,散在背後,顯得她的腰有點不盈一握。她睡衣松垮,一隻腿筆直立着,修長白嫩,另一隻腿架在欄桿上,抬手輕輕鬆鬆下壓,一下一下,輕鬆自如,黑髮隨着她的動作輕微浮動,好似飛舞的蝴蝶。

她做完五十個壓腿之後,身上出了一層薄汗,終於感到一絲寒意,緊了緊衣服,嘴裏呵著白氣,轉身進衛生間洗澡。

不過,今天寢室有人起得比她還早。

她拿着毛巾進去的時候,陳琪貝已經洗完澡出來,正往臉上敷水,阮蕁蕁攏攏頭髮,打了聲招呼,「你今天這麼早?」

陳琪貝往手心裏擠了點底霜,說:「嗯,早上還有個路演,九點半結束。」

阮蕁蕁訝異地看了她一眼,抱着毛巾倚在門邊上,「這麼趕?十點還有西文史呢,你趕得上嗎?」

「跟班長說好了,趕不上就先請假,回來再補簽假條,沒辦法,這個月手頭有點緊。」

「你爸又去賭了?」

陳琪貝畫眼線的筆微微一頓,眼線歪了,眼角滑下一道滑稽的黑線。

她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活在這世上的每個人,其實都在還債。

陳琪貝在為她那個好賭的父親還債。

而她又何嘗不是?

……

西文史的老頭還是擅長以說故事的方式講課,其實上他的課還是挺有意思,他從不照本宣科,從不備課,想起什麼,便說什麼,有時候洋洋洒洒說一通,與學生們開開玩笑,一節課很快就過去了。

大抵真的滿腹經綸,閱覽群書的人才能做到這樣的自信。

西文史老頭年輕的時候走過很多國家,也曾在英國的一個小鎮教過書,他經常跟學生們講起自己在英國的一些奇遇。

故事有很多,阮蕁蕁腦海里模模糊糊有個大概,卻記不大清,只記得他曾說過一句。

這世界上沒人是無罪的,也沒有人是罪無可赦的。

……

下了課,學生如蜂湧出教室。

阮蕁蕁給邵北打了個電話,他的聲音混沌不清,似乎還沒睡醒,一聽是她,渾身一個激靈,「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找我了。」

阮蕁蕁輕笑一聲,「出來吧,請你吃飯。」

「哪兒?」

「食堂,a區。」

邵北到的時候,阮蕁蕁已經按照平時兩人吃的食量打了菜,她笑着沖他揮揮手。他沒來由一陣心慌,她這樣笑的時候,必然是有事求他。阮蕁蕁這姑娘就是這樣,慢熱、冷漠;可一衝你笑起來,就要命。他來到她面前,站定,傲嬌地挑眉,「怎麼突然想到請我吃飯?」

阮蕁蕁沖他眨眨眼,「怎麼?不可以?」邵北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看了眼餐盤裏的菜品,基本都是她自己愛吃的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笑開,雙手交疊搭在脖子上,「可以,不過你請人吃飯能不能有些誠意?」

她短促的笑了聲,「呵,沒請前男友吃丨屎已經很誠意了。」

「……」

邵北真就是喜歡她這幅牙尖嘴利的樣子。

他無所謂地笑笑,拿起筷子,往嘴裏夾了幾口菜,漫不經心地問:「我們真的沒機會了?」

阮蕁蕁瞟他一眼,「你求求我。」

邵北:「求你。」

「你他媽上張曼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我呢?」

邵北:「我倒是想上你啊,你他媽給我上嗎?」

「滾蛋。」

靜了片刻,邵北壓低聲音:「……真沒機會了?」

「沒有。」

「那你找我出來幹嘛?」

阮蕁蕁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滑了幾下,將手機推到他面前,說:「我要他的電話。」

邵北低頭看了眼。

手機屏幕上亮着一張照片,照片中的男人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五官俊挺,眯着眼看向鏡頭,錯愕中帶着一絲不滿。

他別開眼,沒好氣道:「你要他電話幹嘛?」

「少廢話,有就趕緊拿來。」

「……沒有。」

阮蕁蕁懷疑地盯着他。

邵北聳了聳肩:「真沒有,我跟他們不熟,只是跟着張……曼玩的時候見過兩次,怎麼會留電話。」

她口氣篤定:「你沒有,張曼肯定有。」

「你到底要幹嘛?」邵北吼完,突然覺得不對勁兒,盯着她看,「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阮蕁蕁白他一眼,一把奪回手機,沒好氣道:「六點之前把號碼發到我手機上,就這樣。」

說完,就起身離去。

留邵北一個人原地抓狂,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低罵了一句。

卧槽。

六點整。

邵北發了一串號碼給她。

阮蕁蕁回:「好。」

邵北,想了想又補充了句:「想泡他的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千萬別顧此失彼,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回到我身邊?」

不過,阮蕁蕁顯然是沒有收到這條微信的。

因為邵北剛一發出去,微信就彈出一個灰色的小框:對不起,對方開啟好友驗證……

……卧槽。

過河拆橋這招,她用得是不是順手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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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時光深處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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