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賽拉的噩夢
義大利，布雷西亞郊外，六個月前。
賽拉-薩蒂尼獨自一人開著她那輛MINI在鄉村公路上飛馳。太陽還沒升起來，但日出前的霞光已經把整個河谷映照得十分清楚。清晨的空氣很涼爽，透過薄薄的晨霧，她似乎能夠看見遠處山崗上的葡萄種植園。
一夜的通宵派對下來，這會兒她感到有些頭暈，大概是因為喝了太多的啤酒和當地的果汁酒的緣故。朋友們都勸她別回去了，可她堅持要趕回米蘭，因為中午她還得去聖瑪利亞醫院參加每兩周一次的義診，如果她能早點兒到家，就能在去之前睡上一兩個小時。她可不想讓那幫病人和院長嬤嬤看見她睡眼惺忪的樣子。
一路上沒什麼車，因為是周末，四周的田野以及公路兩邊都看不見人影，只有不知從哪個房子里偶爾會傳來幾聲狗叫。她打開一截車窗，心情愉快地吹著口哨踩著油門向前行駛。
突然，從右邊路旁的柵欄里竄出一隻狗，飛快地從她面前跑過去，緊接著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閃出來。她猛踩剎車，但還是晚了。
車輪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汽車沿著清晨濕滑的路面向前衝去。只聽見「砰」的一聲，一個人被重重地撞飛出去，躺到在四五米開外的地上。
那是個姑娘，看上去大約只有十五六歲，身上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襯衫和一條花裙子，一條殷紅的血跡從她蒼白的面頰上汨汨流出，金色的頭髮披散在地上，正漸漸滲出一攤越來越大的血跡。這姑娘原本是在追那隻已經不知跑到哪兒去的狗。
「哦，天哪！」賽拉趕緊下車走到那姑娘的身邊，熟練地查看她的傷情。
她已經死了。
上帝啊！……，賽拉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此時她已經完全清醒了。
她怎麼能突然跑上公路呢！在這樣寂靜的清晨，她應該睡在自己溫暖的床上，或者搬一把藤椅，坐在家裡的花園裡，膝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漫畫書，一邊看一邊吃著外婆剛剛烤好的脆餅。可她幹嗎要追那隻討厭的狗？而且偏偏在她剛好經過的時候！
我沒有違章。賽拉想道，是的，我的車速雖然很快，但並沒有超速，我也沒有開錯車道。我是無辜的。
但是我喝了酒，而且幾乎喝醉了！
我會因此而坐牢的，我的後半生也許會因此而在監獄里渡過，……哦不，監獄，傳說中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強姦和虐待，……，不，我不能進監獄！並且，如果被她的家人看見，他們甚至會當場殺了我！
賽拉想到這裡抬眼看了看四周，田野里依然一片寂靜，那隻狗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周圍的幾所房子也似乎都還沉睡在夢鄉里。
如果我現在離開，沒人會知道發生了什麼。賽拉想道，而這個可憐的姑娘，她反正已經死了，是的，這相當肯定。所以我留在這兒除了白白給自己增加麻煩，沒有任何意義。
想到這裡，賽拉又回到車上，小心地發動了汽車，沿著鄉間公路疾駛而去。
回到家裡之後，賽拉根本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那姑娘蒼白的臉和嘴角流出的血跡。她在浴缸里放滿水，讓自己躺在裡面，希望能夠充分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漸漸地，她睡著了。睡夢中她聽見警笛大作，她連忙坐起來。原來是她的手機在響。為了好玩，她一周前竟然把自己的手機鈴聲設成了警笛的聲音。
「見鬼！」她低聲罵了一句，從已經冷卻的水裡站起來，拿過手機。
「你好！」她有氣無力地對著電話說道。
「你好，是薩蒂尼小姐嗎？我是西爾維亞嬤嬤。」
電話是聖瑪利亞醫院打來的，她問賽拉今天是否還參加今天的義診，因為現在已經開始十分鐘了。
「哦，抱歉，我有點兒不太舒服，我睡過頭了。」賽拉剛想說她今天生病不能去了，可是又一想，如果有人問起她怎麼辦？她不想因此而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因為警察是有可能進行調查的。
「不過別擔心，嬤嬤，我很好，我馬上就過去。」
義診期間她如同夢遊一樣，根本聽不進病人的一句話，自己也總是語無倫次地做出一些荒唐的解釋。院長嬤嬤察覺到了她的反常，於是過來問她是否需要休息。她告訴院長嬤嬤說她昨晚沒睡好，實在太累了。於是院長嬤嬤讓她提前回去休息。
回去之後，她把自己獨自關在屋裡，躺在床上睡一陣又驚醒，然後再睡著，接著又被噩夢驚醒。她夢見那個小姑娘的臉出現在她的梳妝台上，還夢見警察把自己帶走，關在一間骯髒的牢房裡……，直到星期一早晨上班時，她才漸漸地恢復了平靜。
一開始，她在每天下班後會獨自到寓所邊上的教堂去默默地懺悔，可是後來她發現，這樣根本無濟於事，只會越來越增加她的痛苦。於是她不再去教堂，而是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白天醫院裡忙碌的工作使她幾乎無暇顧及此事，到了晚上，她就與同伴們在酒吧里狂歡，或者在家裡上網，與世界各地的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們海闊天空地聊天，直至深夜才昏昏睡去。
就這樣，兩周之後，她已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心境，雖然有時還會在睡夢中看見那張蒼白的臉，聽見那刺耳的剎車聲，但是，她成功地讓自己不再陷入那樁慘案而不能自拔。
就在一切都歸於平靜的時候，一天晚上，當她正在網上聊天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署名為「布雷西亞目擊者」的陌生人加進了她的好友。
看到這個名字，賽拉心裡不由得一緊。但是她還是禮貌地向對方致以問候。
「你好，薩蒂尼小姐！」目擊者居然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打出一行字，問道。
「這並不重要。」對方答道。
「你是誰？」賽拉有些緊張了。
「我只是一個旅行者，喜歡到處走走。前不久我途經布雷西亞的時候，正好看見一起車禍。你想看看我拍的照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