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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境空間的修士們發現,他們的魔君大人最近有些心神不寧。

首先體現在,魔君大人大筆購入了不少法衣,新鮮了幾日後,似乎又覺得不滿意,最後直接端著材料找到了器字房,專門定製了一款看上去十分騷情的白色戰袍。

而且,一向懶散的魔君大人突然起了興緻,近百年開始搜羅各種新鮮的玩意兒,看到有好的,就把前一個賞人,勢必要挑出一件最好的留下來。

另外,魔君大人有時候會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個地方發獃,大家私下偷偷說魔君大人思春……然而,止境空間像前任魔君大人在時一樣,僅存那幾個女修,也都是有道侶的啊!

大家戰戰兢兢,面對越來越詭異的魔君大人,不得不找上守夜人首領查飛元君,痛陳魔君大人的種種不正常行為,最後一起把他推了出去,要他跟魔君大人好好談一談。

查飛苦着臉,他怎麼好像總被推出來做這種事?就算好不容易晉階了大乘期,但還是擺脫不了當炮灰的命運嗎……

查飛硬著頭皮進了議事廳,行禮道:「魔君大人。」

坐在案幾后的白衣青年正專註地看着手中一個透明小球,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抬起頭,眼角微微上挑的眸子便是無情也動人,整個人如一隻慵懶的狐,撩人得很。

不過誰都知道,這位魔君大人,可是最忌諱人說他美色的。

查飛輕咳了一聲,道:「屬下見魔君大人最近甚是操勞,大人若是有什麼事情,屬下願意分憂。」

一聽查飛此言,那原本懶散的狐狸彷彿瞬間直立了耳朵,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道:「好極,查飛,本座的確有事要暫離止境空間一段時間,還望你多多費心,如果本座回來時,發現案頭還有玉簡,你們懂的……」

「屬下遵命。」查飛一想到自己又要坐鎮議事廳,便覺前途無亮,順便腹誹道,您要是想出去玩兒,早說啊,省得下面的人天天膽戰心驚。

魔君大人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將手中的透明小球拋起收進儲物戒,而後穿着那器字房精心打造的「玉龍白浪」戰袍,問道:「查飛,你覺得本座現在這個樣子……妥當嗎?」

查飛不知道他這要去幹嘛,但隱隱覺得魔君大人穿得這麼高調,好像是要去赴約一般,便低頭道:「大人英俊神武,自是不凡。」

魔君大人當然也不會告訴查飛自己要去見誰,若是說出那個名字,怕是他們死也不會讓他出門吧……

這騷包的公狐狸得意地搖晃着尾巴,掐了一個法訣,瞬間消失不見了。

※※※※※※※※※※※※

南平州,青辭鎮。

今年的春來得早,剛過了春節沒多久,枝頭上就微微泛綠,只等一場好雨,便能生芽開葉了。

惜月樓是一家茶館,聽說經營有些年頭了,而且有幾手靈茶的絕活,不少喜好風雅的修士都會來這裏品一杯香茗,因此裏面經常能傳來人們高談闊論的聲音,種種信息傳遞,修真界秘聞,往茶館里一坐,便能知天下事。

但是沒人知道,這惜月樓背後的東家,其實是當世魔君,沈昭沈元君。

在道修與魔修達成和談協議后,便推舉了沈昭這位道修放心、魔修也擁護的大乘修士接任魔君一職,成為新一任的魔修首領。

也沒人能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君大人此時隱了身形,悄無聲息地潛入惜月樓密室,一邊飲著茶,一邊將神識鋪開,聽一聽茶館的趣事解悶,順便查探下人間如今情形。

這不,某個包間便傳來修士的談話聲。

「……雖然守夜人老樣子,窩在止境空間,但許多隱藏在人間的魔修山頭,也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了,就說最近這兩百年,陸續又出現了十來座,這些魔修藏得可真夠深的!」

沈昭面露微笑,當年在和談會議上,魔修出乎意料地沒有提出控制某個州這樣的想法,而是踏踏實實地決定分散在人間各地,與道修和平共處,共享資源。整個和談持續了也一個月,各種規則由繁化簡,最後歸納為一條——

魔修除需要受守夜人監督,不再隱藏墮魔印之外,其他一切待遇與道修無異。

當然,和談雖然完成,但道修對魔修的接受度還沒有那麼高,路上偶遇有墮魔印的魔修,仍然有一種劍拔弩張之感。不過,畢竟沒有人天生喜歡打打殺殺,確定對方沒有惡意之後,為何不相視一笑,說不定還能成為好友呢。

漸漸有人意識到,就算是魔修,這些修士在墮魔之前,也是與他們一樣的道修,並沒有什麼分別。

又有人道:「任兄手上的法寶倒是新奇,不知是在何處購買?」

「哦,你說這一件啊,這是在汾城的致遠齋買的。」

「聽說致遠齋的東西不錯,這麼一看,果然是出過柳元君的宗門,這法寶是一絕啊!」

一直隱匿身份的虛妙山,非但沒有收到詬病,反而成為被道修推崇的榜樣,致遠齋也不再只局限於東勝州,在魔修的有意扶植下,致遠齋已經開遍了七洲,成為魔修的一個金字招牌。

「是啊,別看人家是魔修,這手藝是真沒話講。」

「說起來這魔修……不怕兄弟你笑話,現在在秘境裏,我遇到魔修,倒還比遇到道修放心些。」

「此話怎講?」

「聽說守夜人已經由明轉暗,而且不局限於高階修士,就連築基和金丹修士也收入麾下,這樣一來,就算是魔修想干點什麼壞事,也怕撞到守夜人手上不是?」

「說得有理啊,那五道魔律,說實話,約束得可比道修嚴格多了。」

在人間,道修對魔修的束縛似乎越來越小,但前任魔君晏修曾經制定的三道魔律,卻增訂為五條:

同類相殘者,斬。

為修魔功而殺人者,斬。

因脈反逆流而殺人者,斬。

濫殺道修平民者,斬。

惡意毀壞伽藍夜合者,斬。

自漢宮山大戰之後,魔修損失了大部分朔月魔修以及曾經的朔月護法蕭快雨,因此之後,魔修中再無弦月朔月之分,一視同仁。

同時,太和的畢生三斬鐵律也變為簡簡單單的一條,即不義者斬!

另一位修士沉吟道:「一則魔修內部自律,二則修真界自太和起,不再對魔修區別對待,真正的天下大同,想來指日可待……」

這時候,在茶館歇息的說書人,聽到這幾位的談話,便笑着起身道:「列位若是想聽魔修二三事,小佬兒不妨給各位講講,可好?」

「老先生請講。」

「呵呵,小佬兒平生最敬仰的,便是『暗夜之光』柳昔卿柳元君,這位姑娘,先別提長相那叫一個驚艷,單說她扶搖山掌門祭禮一戰成名,之後率領守夜人及弦月魔修力戰陌降和蕭快雨,而後用雲和道尊留下的雲紋陣,為魔修爭取到再無修為限制的機緣,又引伽藍夜合回人間……這便是人間的領袖人物,萬眾敬仰的一代宗師!」

一人笑道:「這些不稀奇,柳元君的事迹,黃口小兒都能說上三天三夜。」

說書人嘿嘿笑着,又道:「再說到這魔界之花伽藍夜合,因為可以壓制魔修的脈反逆流衝動,已經成為修真界市場上慣見的靈草,幾乎每個草藥店都有售賣,價錢也是相當親民,據說衍丹門還研製出了一個可以將伽藍夜合煉製成丹丸的方子,方便魔修隨身攜帶。若是您沒有靈石,也不打緊,只要找到北陽州的梅裕雪山,那裏便是柳元君的道場,漫山遍野都是盛開的伽藍夜合,白雪映玄花,乃是一道奇景,如今便由一位顧真君幫忙打理。」

另一人道:「這我聽說過,除了來求伽藍夜合的魔修,據說也有許多感念的魔修會去梅裕雪山參拜,若是運氣好,也許還能見到那位美艷絕倫的暗夜之光。」

說書人又道:「只可惜,這位經歷幾乎堪稱傳奇的柳元君早已名花有主,為太和青弭峰峰主晏修晏元君的道侶,兩人感情深厚,屢立奇功,聽說晏元君還曾為人間抵禦外界之敵,因此天道降下福澤,已育有一對龍鳳胎,教許多愛慕者捶胸頓足,唏噓不已。」

他說到這裏,突然冷汗涔涔,朝着眾人一鞠躬道:「不好,小佬兒內急,先行告退,諸位海涵,原諒則個!」

眾人哈哈大笑,那說書人便遁去了。

※※※※※※※※※※※※

「董老,您說得還痛快否?」沈昭一手把玩著茶杯,一手撐在腮邊,對着下面跪着的說書人不緊不慢地道。

「哎呦都怪屬下這張嘴,凈說您不愛聽的!」說書人看上去哆哆嗦嗦,實際上憋著笑呢。

「哼,她結道侶,她生兒育女與我何干?您要是想氣我,還早著呢!」

「您不氣,哎呦我的小主子哎,您最大度,絕不生氣。」

要是真不生氣,幹嘛急沖沖地把他召進來?唉,他們家小主子看着風流倜儻,其實就是一情種。

董老是曾經服侍過沈家的老人,沈昭找到他后,就想方設法地幫董老修鍊,只可惜董老歲數大了,靈根不好,長相一直也沒變年輕,現在幫他經營著茶館,算是一個小小的消遣。

董老畢竟不是真正專註於大道的修士,他看着自家的小主子年年孑然孤獨,也是心裏疼,表面樂,還時不時地刺他一下,那叫恨鐵不成鋼。

沈昭自然不會為難董老,這麼多年,不是親人,已勝似親人。

他扶董老起來,正要問問茶館的情況,突然發現外面漸漸起了烏雲。

沈昭神色一緊,他立刻飛出惜月樓,站在屋檐所雕的房獸頭頂上,觀風望雲。

他還記得與她的那個約定,只是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

「每隔五百年,當第一聲春雷響起的時候,穿上你最漂亮的裙子,到南平州青辭鎮的惜月樓,喝一杯茶。」

距離兩人約定的那一年,已有五百年,他早就在止境空間呆不下去,心裏想的全是她。

你好不好?

你快樂不快樂?

不,他根本不想問這些問題,他只是想見她!

沈昭看着那烏雲漸漸密佈,他幾乎屏住呼吸,去等那一聲春雷。

「轟!」

第一聲春雷乍響!緊接着,便是密密小雨落下,

沈昭就這樣佇立在雨中,沒有任何錶情,只有微顫的睫毛泄露了他的心事,和那已經說不出口的情思。

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他看到一位穿着輕巧紅色薄裙的女子,撐著一把油傘,緩緩走入青辭鎮的小巷。

山水煙色中,青草綠階前。

他眼中,也只剩下她一個人。

想喚,不知從何喚起。

想碰,怕驚碎了美夢。

躊躇間,她似已經感覺到他的目光,於是緩緩抬起傘沿,慢慢露出那回憶中勾勒過無數次的容顏。

輕聲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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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魔修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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