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解決了盆景、窗帘、地毯和讓某個人浮想聯翩的躺椅，還剩下最後一個掛畫。

已經逛了一兩個小時，走得有點腳累的寧悅被細心察覺到的慕景寒拉進了一家咖啡廳休息，恢復體力。

面對面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寧悅雙手平放在桌面上，坐姿筆直。

她今天穿了一件掐腰款的藍色休閑短袖，寬鬆的荷葉邊袖口設計顯得手臂線條勻稱而白皙，下擺被一高一低地收進了淺灰色格子的七分高腰褲中，淺綠色的腰帶不緊也不松，剛剛好的圈在纖腰之上，把腰線拉得十分漂亮。外面套了一件與腰帶同色系的長款偏中性馬甲，甜美之中又透出一抹乾練的小帥氣。

動作輕柔的攪拌著杯中的咖啡，寧悅看向對面的慕景寒，眼神明亮地問：

「男神，掛畫你想選哪種？」

這麼問著的寧悅，腦子裏第一反應卻是楚太太說送給她當結婚禮物的那副綉品……不過這件事打死她也不會跟慕景寒說的，就讓他自己買去吧。

慕景寒沉吟片刻，抬眸看向她，眼神專註似有某種深意在流動：

「我記得你是從小就開始學畫的吧？」

為他這溢於言表的意圖驚訝地睜大眼睛，寧悅十分懷疑地指了指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來畫？」

他微微後仰、姿態舒適地靠在單人沙發椅背上，挑眉反問：「你不行嗎？」

「男神你別鬧好嗎……」

已經不再避諱這個稱呼的寧悅扶額低嘆，她此時突然很想學陸老師用那種看任性不已的小孩子的眼神盯着旁邊這個男人，不過考慮到她沒有陸老師那般的功力肯定鎮壓不了他，所以還是算了吧。

「鬧？」慕景寒用偏低的聲音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他涼涼的眼神落在寧悅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不悅：「想在自己家裏的牆壁上掛上女主人的親筆作品是無理取鬧嗎？」

即便是這種時候還是不忘調戲她一把，寧悅真是想給如此理直氣壯的男神給跪了……不自在的扭過臉，她開始有點底氣不足：

「……掛一副當然是沒問題，但也不能全部用吧？」

這麼容易就妥協，她真是太沒出息了t_t

慕景寒心裏一動，決定改變主意，於是悠悠地回答：

「那就一副吧。」

咦？居然這麼好說話了？

寧悅詫異地抬頭，就聽見對面的男人用一種篤定的語氣接着說：

「剩下的就掛我們倆的照片。」

他想把那堵空蕩蕩的牆壁設置成相片牆，用大大小小無數張屬於他和她的照片掛滿整個牆面。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能證明這是他和她的家嗎？慕先生覺得沒有。

更重要地是，他和她從來都沒有共同拍過一張合作，而從不屑於干偷拍這種事情的慕先生，至今手裏都沒有一張某人的像樣點兒的照片。

寧悅表情一囧：「照片？！」

慕景寒點頭：「嗯，拍幾個鏡頭就可以了。」

不久后他們肯定還會拍婚紗照，所以現在就只拍幾個鏡頭彌補下心頭驟起的遺憾。

未來那麼長，慢慢累積的回憶，總有可能把牆壁掛滿的一天。

暫時還不知道慕先生居然忽然有了這麼個浪漫的興緻，寧悅這會兒正試圖給他打預防針：

「先說好，我鏡頭感很差的。」

從小到大拍過的照片永遠只有一個表情的寧·面癱·悅覺得，找她拍照簡直就是在浪費膠捲。

不過財大氣粗的慕先生覺得這完全不是理由：

「沒關係，反正我們以後還會拍婚紗照，你就當提前練習好了。」

寧悅：「……」

她沒話可說了_(:3ゝ∠)_

於是只能眨巴著兩隻眼睛看着某個想到就去做的人行動迅速的播出一個電話，三言兩語地闡明自己的意圖，然後坦誠地表示希望請對方幫下忙。

「好的，我們馬上過來，謝謝幫忙，感激不盡。」

結果看來，男神一出馬，沒什麼搞不定的。

掛斷電話，行動派慕先生招來服務員買單，接着把東西一收，沖寧悅抬了抬下巴：「走吧。」

***

在genius大樓前下車，寧悅有些恍惚地跟着對方往裏面走，經過前台他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跟你們羅瑞先生有約。」

大概是提前吩咐過，所以掛着得體又漂亮的微笑的前台小姐很快就反應過來：

「是慕先生吧？請直接上六樓，羅瑞先生已經在等您。」

「謝謝。」

寧悅眨了眨眼睛，所以說男神剛剛那個電話是打給genius首席攝影師羅瑞·格萊特先生的？

居然說動了鼎鼎大名的羅瑞先生來幫忙，這麼大動干戈的……說好的只拍幾個鏡頭呢？

默默吐槽完，寧悅忍不住想，就算genius是b市格調最高的影樓而羅瑞·格萊特先生是技術最好的攝影師，大概也拯救不了她的臉部表情壞死=_=

走進電梯后注意到她表情有些僵硬，慕景寒低頭在她耳旁低聲安慰：

「不用緊張，你不用特意作出什麼表情，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ius的首席攝影師羅瑞·格萊特來自法國，曾經連續三年獲得過年度最佳攝影作品一等獎，十分擅長捕捉人物內心的感情，在他的鏡頭下，呈現出來的美皆出於自然勝於真實，不矯揉造作，也不需刻意擺弄。

在他的影響下，genius旗下甚至創辦了自己的同名雜誌，發行量和影響力都頗為可觀。

他們選用封面模特的方式不拘一格，可能是平民，也可能就是genius的客戶，只要符合當期雜誌的主題，那麼genius就會主動和你談相關的版權事宜，有意向想要出名的話，就可以藉助雜誌發行后獲得的關注度、以此為跳板進入模特圈或者是娛樂圈，而這種影響力對即使已經出名了的明星，也是不容錯過的。

也因此導致羅瑞的預約很難約，現在影樓的工作大部分都是他帶出的徒弟在負責，但幸好慕景寒跟他有過幾次合作，交情還不錯，所以在得知他有這個意向後，羅瑞很豪爽的拍著胸口說會親自上陣為他們拍攝。

六樓是他的獨立工作室，兩個人一出電梯就見一個穿着隨意的外國男人站在三腳架後面擺弄着他的相機，聽到聲音后他抬頭，見是慕景寒后立馬熱情地迎了上來。

「哦，慕你終於來了！我還想着你說要來會不會只是和我開的一個幽默的玩笑。」

他看上去也就三四十歲的年紀，留着齊肩的長發，鬍子倒是颳得乾乾淨淨，肩膀上背着一台看着就價格不菲的專業相機，大老遠就熱情地和慕景寒打起了招呼。

羅瑞的普通話說得很不錯，雖然還帶着明顯的異國腔調，但發音和吐詞已經算得上標準。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打退堂鼓也已經晚了，寧悅只能鼓勵自己硬著頭皮上。

慕景寒帶着寧悅走向他，禮貌而又不失幽默地回道：

「怎麼會，這種玩笑可一點都不幽默，相反，還很失禮。」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羅瑞的目光移到寧悅身上，兩隻眼睛頓時就亮了：

「哇哦~這位一定就是慕你的另一半了……」這位大攝影師摸了摸下巴，讚賞道揚起大拇指，「你們倆站在一起簡直就是絕配，運氣不錯哦，慕。」

這位大攝影師直白的誇獎讓寧悅感覺臉上燥熱不已，但是慕景寒卻十分欣然地接受了他的讚美。

「謝謝。我也這麼覺得。」

「哈哈哈，慕你果然還是這麼有趣。」

羅瑞就喜歡慕景寒這種直白不謙虛的態度，作為一個作風開放的外國人，他也實在理解不來這個國家大多人說的「謙虛是美德」的話，在他看來，別人誇獎你，回答一句「謝謝」比回答「哪裏哪裏」要讓人舒服得多。

「那麼，兩位想拍什麼樣效果的照片？衣服需要換嗎？」

聞言，慕景寒的目光在羅瑞身後那幾排各種各樣的衣服上面掃過，甚至還有睡衣、浴袍、長款t恤、背心及沙灘褲什麼的……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慕景寒絕對不會選的。

「不用換衣服。我們就想拍幾個偏家居一點的生活照。」

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幾眼他們倆人身上的穿着，羅瑞摸索著下巴問道：

「介意拍床照嗎？」

在這位大攝影師的工作室，各種室內場景和道具應有盡有，隨意轉換，毫無壓力——反正室內拍攝就那麼幾個場景。

「……」

慕景寒聞言一動不動地看着寧悅，後者眼神閃爍的轉頭張望着四周，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暴露在空氣中的耳垂爆紅。

於是不想讓她覺得太尷尬的慕先生體貼的主動拒絕：

「用沙發代替吧。」

羅瑞先生聞言則聳了聳肩：「ok~」

沙發在靠近右側的窗口那裏就有。

第一個鏡頭，羅瑞先生讓寧悅以一種讓自己最舒服的姿勢躺在一張背對着窗戶的紅色皮質高腳古典沙發上，閉上眼睛，表情要很放鬆；而慕景寒隨意而優雅地站在鏡頭勾畫出的黃金分割點上，眼神專註地凝視着沙發上已經睡着的女人，黑如點漆的眸子裏在明亮的光線中蘊藏着恍如會流動的愛意。

背後的教堂式的窗戶把這個畫面襯托出了幾分神聖，白光穿透，女人面容無暇，男人專註的目光虔誠而又令人動容。

咔嚓一聲，畫面被定格。

羅瑞先生朝倆人比了個ok的手勢。

在這張照片中，慕景寒對寧悅的感情，被一覽無餘。

所以在事後，當寧悅看到這張色彩分明，在有強烈卻又不突兀的奪目色彩衝擊下，依然淪為那雙滿是訴說欲、裝滿了星辰般的眼睛的陪襯，久久沒有言語。

第二個鏡頭是寧悅站在廚房低着頭認真做什麼的樣子，慕景寒就斜靠在廚房門口，雙手環臂，眼神柔軟地注視着廚房裏的人。

……

他們一共拍了六張照片，如果說第一個鏡頭展示的是慕景寒的深情，那麼第二個鏡頭就是他的溫柔，第三個鏡頭是他的霸道——長身玉立把寧悅壁咚在牆上的造型，直接把她鬧了個臉紅，呈現在鏡頭裏的模樣就是……咳，含羞帶怯-(--·-w-·--)-

第四個鏡頭裏的慕先生一臉強（chi）勢（han）的從背後單手攬住寧悅，另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嘴唇輕輕吻在她微微後仰的側臉上。

第五個鏡頭，寧悅坐在半人高的高腳椅上正在全神貫注的對着畫板塗塗抹抹，慕景寒站在她身後，雙手斜斜地撐在高腳椅兩側，把她籠罩在自己的懷中，眼神落在她的頭頂，側臉的比例雕刻般完美，一個柔一個剛，她的眼神明亮，表情深邃難懂。

最後一個鏡頭……是寧悅背對着鏡頭仰起臉動作生澀地給慕先生剔鬍子，而他半垂着眼，雙手則維持着一個把她圈在懷裏的姿勢，已經剔好的左半邊臉上有一條細細的血痕，但他的表情卻寫滿了享受。

在所有的鏡頭中，寧悅的表現明顯不如慕景寒搶眼，但當兩個人站在一起，卻又有着恰如其分的和諧。

因為在慕景寒如星辰般深遠而又炙熱的目光盡頭，她的身影不偏不倚。

她是他目光的焦點，她是他視線追尋的盡頭。

因為有她在，所以他所有的感情才有了投放之地。

……

最後洗出來的照片，慕景寒選了兩套尺寸，一種大的，一種小的。某人滿意地想，他的辦公桌上，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放一張她的相片了。

從genius出來，寧悅的心情明顯不錯，唇角自然上揚，上車后就一直低着頭撥弄着她的手機，裏面已經存上了從羅瑞的相機里copy過來的電子版圖片。晶亮的眼睛時不時掃向與他十指相扣的慕景寒，讓人不發現也不行。

「怎麼？」

「我想說……男神你真上鏡。」

好吧，這就是在誇他帥了。

被一個才剛剛記住他模樣不久的臉盲誇帥，慕景寒的心情有點奇妙，不過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事實上，照片里的慕景寒在寧悅眼裏真的是帥出了新高度。

拍的時候完全沒感覺，現在看照片才發現，這衝擊力有點大。她一張張瀏覽過，雙眼逐漸掃過六種不同表情的慕景寒，只覺得心尖尖上的一根弦被人反覆撥動，有些酸麻，還有些不知道怎麼做才好的沉重。

看了很久后她的手指停在第五張，存為屏保。

慕景寒不動聲色地看了她幾眼，餘光瞥到她把他們的照片設為屏保，幾不可聞的勾了勾嘴角。

打破車裏靜謐愉悅氛圍的，是來自慕景寒手機的一陣鋼琴鈴聲。

掃了一眼來電顯示，他挑了挑眉。

「喂？」

「喂，景寒，我現在在b市，快過來請我吃飯！」

「行，」嘴裏應着，他看了眼寧悅，對手機那頭的人說，「我會帶個人過來。」

那邊愣了一秒，反問：「妹紙嗎？」

「嗯。」

「卧槽！那請一頓不是便宜你了么？不管了，你過來再說，等我把這一頓吃進肚子裏再說！」

打完電話，見寧悅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慕景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帶你去見個朋友，你也認識。」

寧悅眨了眨眼睛，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一點點聲音有點耳熟，但具體是誰來着？

「……是誰？」

慕先生挑起嘴角，淡定地說道：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寧悅：「……」

不，我不知道。男神你忘記我臉盲了么→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