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勸降

143.勸降

一個戰場上的慫貨,一聽戰鼓聲響就嚇得直打哆嗦的孬種,在面對著手無寸鐵的百姓時,卻輕而易舉地舉起了屠刀。

馮魁罪大惡極,就算死上一萬次,也難以抵償他犯下的滔天大罪。

馬元看罷書信,眉毛就擰在一處。他知道馮魁不是什麼好東西,從前對他一向不屑一顧,只覺這人無謀少智,膽小如鼠,是個見血就暈,連戰刀都拿不穩的孬貨,不過是憑著德妃的關係,在軍中混混日子,謀個軍功,換個爵位罷了。萬萬沒有想到,馮魁的膽子會這般大,不只將他們的軍功冒認在自己名下,還冒充馬賊,屠殺村民,換取賞銀。

真真是可恨之極,一想到他們拼死拼活,在前線浴血奮戰,苦巴巴拿命換回來的一點功勞,卻全都變成了馮魁那個奸詐小人拿來墊腳的梯子,換取了高官厚祿不說,還布下毒計,害死了自己的兄弟,把自己騙得團團轉,跟著他反出玉龍關,一直殺入了中原腹地,險些釀成難以再回頭的慘劇。馬元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要沸開了似的,恨不得立時殺回營里,把馮魁揪了出來,好好的痛打一頓。

阮雲卿悄悄打量馬元的臉色,見他眉頭緊皺,臉上的神色風雲突變,難以揣測,不由得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生怕他看過這些證據之後,還咬死了不信他們的話,那下面的勸降一事,可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與宋轔對視一眼,宋轔也覺難辦,馬元這人性子執拗,證據列出之後,也只有等他自己判斷下一步要如何行事,他們不能勸他,否則很可能事與願違,倒把他的性子勸上來了,反而壞了大事。

司馬鴻也急得在地上來迴轉磨,有心上去催問,可一看馬元那黑沉沉的臉色,便趕忙又退了回來。

阮雲卿低頭想了片刻,轉目間一眼瞧見張橋,立時有了主意。

看眼下馬元的意思,竟是相信的份大些,不然他就早與他們刀劍相向,殺個你死我活了,哪還會像這般沉默自持,半晌也不言語。恐怕他此時只是礙於顏面,或是一時還有些顧慮,才一直僵在那裡。

如此不如再推他一把,將他的怒火燒到極限,到時不信他不答應。

快步上前,到了張橋身後,抽出匕首,將他身上的綁繩割斷,邊割邊問他道:「你落得今天這個地步,可曾後悔?」

張橋聞言一愣,待身上的繩索鬆開,他才反應過來,恨聲答道:「悔了!」

若能重來一回,他一定留在宮裡,哪怕日後再也不會被重用,哪怕只能日日粗茶淡飯,也比他被人反咬一口,險些喪命,多日來四處逃亡,連個存身之地都沒有的強。

阮雲卿點了點頭,「今日就給你個報仇的機會。能不能殺得了馮魁,就看你的本事了。」

張橋在宮中沉浮多年,能在幾年之間,從一個八品執事太監升至一宮總管,其膽識、才幹又哪會差了。他早就將眼前局勢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阮雲卿話里的意思,是讓他破開僵局,說服馬元,再給馮魁的頭上懸上一把鋒利的鋼刀。

不由得笑了起來。張橋大笑出聲,聲音凄厲刺耳,在寂靜的山坡上響起了陣陣滲人的迴音。

死期將至,張橋怎能不笑,他笑自己機關算盡,卻落得這般下場。更笑他一心錯付,信錯了小人,被馮魁害到如斯慘境,最後只能慘死荒郊,恐怕連個全屍都落不下。

恨意湧上心頭,那笑聲戛然而止,驟然停下的笑聲比剛剛他突然發笑時還要令人毛骨悚然。

張橋移步上前,許久沒有活動的身體僵硬得如同從墳墓里爬出來的乾屍。張橋也的確把他自己看作一具行屍走肉,他死了,早就死了,他死在馮魁的暗算之下,那個僥倖從墳頭裡爬出來的,只是一具心驚膽戰,生怕被人發現后再度拖回墳墓里的亡魂罷了。

如今他再也不必怕了。張橋勾起唇角,黑暗裡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白森森的牙齒來回磨蹭,彷彿已經將馮魁的血肉吞噬入腹一樣,咀嚼出聲。

張橋慢步走到馬元的戰馬前面,他停了下來,靜默良久,才突然出聲說道:「三百九十七。」

剪梅坡上的人都被張橋異於尋常的舉動弄得驚疑不定,眾人定定的瞧著他,實在弄不懂他突然說出來的話里,到底暗含著什麼意思。

馬元甚至以為他瘋了,雙眉蹙起,勒緊馬韁,一手握緊佩劍,只等張橋有何異動之時,便將他一劍斬於馬下。

「三百九十七。」

張橋又說了一遍,聲音冰冷,帶著刺骨寒意。

馬元心頭突突直跳,他猛然意識到什麼,胸口就像遭了一記重鎚,無聲憋悶的疼痛襲上心頭,馬元揮劍直劈,比在張橋頸上,厲聲喝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張橋嘿嘿一笑,「蕭將軍死時,身中三百九十七箭。馮魁怕他不死,還用毒煙熏瞎了他的眼睛,斬斷了他的四肢,最後才將蕭將軍的人頭砍下……」

不待張橋說完,馬元便手起劍落,將張橋劈翻在地。

眼前一黑,馬元險些栽下馬來。他聽到了什麼?張橋都說了什麼?難以接受的現實讓馬元將眼耳都封閉起來,他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兄弟,死得如此凄慘。

在馬上狂叫一聲,馬元策馬而出,朝剪梅坡下奔去,縱馬狂奔,來回跑了數十趟,直到他跨下的戰馬累得直打哆嗦,連站都不站不穩了,馬元才回到坡上,直奔張橋而去。

一頓劈砍,將張橋砍得血肉模糊,卻始終留下他一口氣在,不讓他痛快的死去。

張橋平靜極了,連一聲痛叫都沒有,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馬元,從他憤怒的神情中,已經預見到了日後馮魁的下場。

他會比我死得更慘。張橋又笑了起來。

這一笑徹底激怒了馬元,他手起劍落,直劈張橋的面門,一道血光噴濺而出,張橋栽倒在地,氣絕身亡。

張橋死了,馬元沉默半晌,回頭看了身後的兵將一眼,才撥轉馬頭,來到宋轔面前,抱拳說道:「謀逆之事,馬元願一力承擔,只求太子留下我軍中的兄弟,放他們一條生路。」

宋轔大喜,馬元此語一出,就意味著他已經回心轉意,不會再跟著馮魁再向南攻。

連忙許諾道:「馬將軍放心。此事皆是馮魁挑撥,將軍也是受人蒙蔽。孤答應你,只要你歸降朝中,過去的一切,一概既往不咎。」

馬元冷笑一聲,瞧了一眼宋轔,搖頭嘆道:「只怕你心有餘而力不足,此時就算答應了,將來也做不得數。你那皇帝老子向來剛愎自用,他又豈會聽你的?他若一心要制我們的罪,你又如何攔得住他?」

宋轔聞言,只笑了笑,道:「將軍不必憂心。孤自然答應你了,自然會說到做到。父皇他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孤也要想法子讓他答應。手上有雄兵百萬,難道還怕他不成?」

宋轔的話霸道囂張,隱隱帶著一股任何人都不得不信服的威勢,他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今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就算日後皇帝不答應,他也會憑藉手裡攥著的兵權逼他答應。

敢把忤逆之言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這點倒是極合馬元的心意。宋轔那個皇帝爹也實在不是個當皇帝的料,此時若是換個人噹噹,馬元倒也樂見其成,十分願意幫宋轔把他那個皇帝爹拉下馬來。

心中再無顧慮,馬元舉起手來,與宋轔擊掌為誓,「馬元甘願投於太子麾下,生死不棄!」

連擊三掌,誓約已成,宋轔心下歡喜,與馬元談笑幾句,便開始商定如何剿滅叛軍,擒獲馮魁。

宋轔答應保下他手下十餘萬兄弟的性命,不讓他們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擔上叛軍的罪名,受到朝廷懲處。馬元對此感激不盡,對宋轔也少了幾分敵意,仔細聽過他攻打叛軍的計劃后,不禁又多了幾分敬佩。

這少年果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難怪馮魁每戰必敗,就連自己都吃過他好幾回的虧了。

「就按太子說的辦。」馬元欣然應允,又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宋轔忙問:「什麼條件?馬將軍但講無妨。」

「抓住馮魁之後,請太子一定將他交給我處置。我要將他綁在戰馬後面,拖至引章的墳前,千刀萬剮,砍下他的腦袋,給引章祭靈。」

這本就是應該的,宋轔一口答應,「這事不用將軍交待,我也會將馮魁交給你處置。」

馬元這才滿意,他急脾氣上來,不由催促宋轔道:「什麼時候行事?我看今晚就好。」

眾人險些笑了出來,這人的性子也太急了些,馮魁好抓,可他手下的叛軍卻不好收拾,幾路人馬必須逐一擊破,還有那些願意投誠的,並沒做什麼惡事,同馬元一樣,也是受了馮魁矇騙的將士們,都要一一收復,萬不可一時性急,就貿然決一死戰,把本來能夠重新收編的人馬也白白損失了。

宋轔思量片刻,才道:「將軍莫要心急。等我回去安排一下,再行事不遲。」

馬元哪裡等得,他急著給蕭玉成報仇,恨不得立時就將馮魁宰了,此時真是一刻都不想耽擱。

「你總要給我個期限罷。若是拖個一月兩月的,我可等不了那麼久!」

宋轔不禁笑道:「最遲不過三日,立秋那天,就是馮魁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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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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