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八月十一,卯時三刻,夏軍突襲鎮北軍前鋒營,不料中計,反被前鋒營殲滅;巳時,夏軍騎兵偷襲鎮北大軍,不幸被鎮北大軍突圍,被斬大將一員,士兵傷亡數萬,被俘幾千,損失極其慘重;酉時,進入鎮北關西山的夏軍小隊企圖火燒鎮北關,並且於護城河中投毒,被鎮北軍識破,十幾人的小隊被困西山,因當晚氣溫驟降,最終凍死於山間。

翁岩嶙接獲消息后,氣得沒差掀了整個營帳,原以為青峰山那邊的消息不會讓他失望,結果派去的人卻遲遲未歸。一直到亥時氣溫驟降,整個駐紮地瀰漫出死亡的味道,這向來狡詐的老頭才意識到自己的計劃失敗了。

八月十二,夏軍的營區勉強熬過這致命的一晚,然而龐大的凍死數還是給大軍帶來相當慘重的損失,另外氣溫並未回升,因此整個營區依舊籠罩在死亡的威脅中,翁岩嶙不得已派人回去求援。

八月十三,夏軍援軍帶着物資從漢陵關出發,行至三壽山山谷,遭受不明襲擊,整個山谷在「轟隆」一聲響后徹底坍塌。夏軍援軍雖撤離迅速,但大部隊還是必不可免地被衝散了,零散的部隊不時遭受偷襲,人員物資皆損失慘重。

翁岩嶙收到消息,瞬間人就癱坐到了杌子上,久久,才問道:「查到是誰幹的么?」其實不問老頭子心裏也知道是誰設計的,不過還是多此一舉地問了下。

負責傳遞消息的人似乎有些為難,面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道:「似乎……不是軍隊出來的,更像是山賊的做法,據說,那群人個個帶着鬼面,且喜歡晚上偷襲,乍一看跟傳說中的鬼軍差……」

「砰——」

隨着這一掌拍在桌上,翁岩嶙鬍子一抖,喝道:「住口!簡直妖言惑眾。」

「可是……」站在底下的人顯得有些委屈,但最後還是乖乖閉上嘴了。

正這時,外頭又有情報來報。

來的是西邊軍隊的情報,這支軍隊原是該在這兩日抵達雁鳴,幫助五公主奪取皇位,可不知為何途中卻行蹤不明,整支軍隊像人間蒸發般沒了蹤跡。眼下情勢緊張,沒有多餘的兵力去負責尋找這支失蹤的軍隊,不過派過去的探子已有回報,在西北戈壁附近找到幾具屍體,他們身上所著的衣物正是那支失蹤軍隊的號衣。

這消息一傳回來,明眼人都知道這支軍隊凶多吉少,可恨的是他們竟然不知道黑手是誰,是南梁人還是自己人,只是這種疑慮是決不能放到明面上說的,不然很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翁岩嶙接連獲悉這兩個消息,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背過去,不過他一咬牙,還是硬挺住了。

「去通知公主,讓她稍安勿躁,切不可莽撞行動。」吩咐了這麼一句后,他又抬頭跟之前那人說道:「這次偷襲援軍的八成是青峰寨的那些個山賊,你回去讓人整合下援軍,換條路線過來,不可和這群賊子硬碰硬的。」

「就這麼算了?」那人顯然咽不下這口氣,微紅着眼睛咬牙問道。

「先把眼下這關過了再說。」翁岩嶙一說完,又交代第三人道:「你負責飛鴿到鎮北關,只需將鴿子染黑了放走便可……這下,是真要變天了。」

吩咐完了事兒,又休憩片刻,翁岩嶙迅速整合大軍,正式向南梁宣戰。

於狁接到戰報的時候,趙雲洲正跟他說起黑鴿子的事情,說起這黑鴿子還是不久前從北邊飛來的,一流的全黑,乍一看跟只烏鴉差不多。一直到進了廚房燙了開水,才發現竟是只白鴿子,也不知是哪個缺德的,竟把這鴿子染成了黑色。

於狁聽着這事兒,一晃神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什麼時候也有這麼一隻被染黑的鴿子從北邊飛來……

「你是說從北邊飛來的?」於狁沉吟片刻,低聲問道。

趙雲洲雖然奇怪他為什麼問這麼個問題,但還是老實答道:「據第一個看到的人是這麼說的。」

「北邊飛來的黑鴿子……八成是什麼暗號。」於狁哼笑了聲,嘴角微勾卻是極其諷刺的弧度。於狁極少露出這種神情,一般露出這神情八成是想到姓翁的那老頭了,只是下一刻,他並未提起那老頭,只問,「讓你派人盯着那邊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聽到有人捉到一隻黑鴿子,好奇出來看了下又回去了。」

「一隻黑鴿子,能有什麼好奇的……」這事兒不說破大家也心知肚明,於狁落了這句后,便也斂了神思,將注意力放到正事上,「之後向他們那個營的多透露透露我們的戰略,給幾個假情報誘他們上鈎。」

「是。」趙雲洲抱拳領命。

於狁瞧著趙雲洲那恭敬的樣子,有句話終究沒能說出口。他原是想說,他一定要揪出翁岩嶙打在他們這兒的釘子,若這顆釘子打入的年月夠久,保不準還跟以前那些戰事有所牽連。

「還有事要吩咐么?」趙雲洲似乎看出於狁欲言又止,又問了一句。

「……」於狁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片刻之後才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讓人將二十年來邊城的官員名單畫冊都拿來。」

就在方才那一瞬間,於狁忽然想起有關黑鴿子的事兒,若他沒記錯,二十年前,的確有隻黑鴿子從北邊飛來,那時候攔截這隻鴿子的正是他的父親。而在那之後,他父親以通敵叛國的名義,親自將當時邊城的守城將領斬首示眾了。

二十年前的邊城並非鎮北關,也不是千和城,而是靠近湘川的一座城池。當時的守城將領叫什麼名字,於狁已經記不得了,卻清楚記得正是因為這人的失誤,導致邊城失守。待大軍退至湘川,父親找出這人通敵叛國的罪證,便將此人當眾斬首了。

那一年,於狁還不滿十歲,因為家母早逝,父親恐他在家無人照應,又怕他學壞了,不顧危險執意將他帶在身邊。他父親將人斬首的時候,他並不在現場,只偷偷聽下人們八卦時談及此人自稱是被冤枉的,然而證據確鑿,根本沒有他聲辯的餘地。

於狁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如本人所說那般,不過他卻堅信父親絕不會做出冤枉人的事來。

有關邊城官員的名單,一直到第二日午間才被送來,據說中途還跑死了一匹馬,緊趕慢趕地才縮短到這點時間。

眼下大戰在即,作為主帥精力有限,於狁只好拉着趙雲洲一起查閱。

兩人翻閱的速度畢竟快,沒一會兒,趙雲洲指著一卷名單上的一名字給於狁看。

「瞿義?」於狁念著,視線卻隨著名單上的介紹往下移去。

這名單實際可說是一卷名冊,邊關歷任官員的名字及生平上面都有記載,雖這人並非文官,記載得也不如當地府尹通判來得全,只基本的事情上面都有提到,比如多少年這人當了守城主將,又比如這人幾時被斬首的,再比如因叛國之罪何時被抄家的。

看到最後,於狁抿著嘴,突然有種頗為大膽的猜測,不過他沒說,只抬頭瞧了趙雲洲一眼。

趙雲洲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面上卻依舊無動於衷,只道:「上面說瞿義有一子,但在抄家那天,此子不在府中,之後通緝令下來,也沒能抓到此子……所以,現在這人很可能就隱藏在侯月濱所帶的禁軍隊伍里。」

「你知道我想說得不是這個。」於狁不動聲色,隻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趙雲洲。

「你懷疑……」趙雲洲閉上嘴,心知肚明地不再說下去,只還是冷靜地闡述疑點,「但並沒有確實證據證明,況且如果真是他,你這個殺父仇人之子應該是他最恨的人,沒道理還處處維護你。」

「果然所有人都覺得他處處幫襯着我。」於狁對這個結論並沒驚訝,只平淡地陳述道。

難道不是么?趙雲洲望着於狁,眼神擺明這麼說來着。

「其實連我都覺得他一直在幫我,如果不是何海跟我說了一句話,恐怕我也不會想到是他。」說到最後,於狁暗嘆了口氣。

趙雲洲疑惑:「什麼時候?什麼話」

「就在我被流放的前一晚,他來看我,在說到回岐那個部族時,他還說『沒想到中郎將是個見識廣博的人,連這種默默無聞的小部族都知道』……」

難得趙雲洲也有愣住的時候,過了好一會兒,意識到於狁話說完了,他才略有些詫異地問道:「就因為這句?」

「差不多,」於狁理所當然,「剩下的就是直覺,不過看到這份名冊,我更肯定他就是幕後黑手。」

不等趙雲洲說話,於狁拿過他手中的名冊,一邊遊覽一邊陳述:「年歲相仿,皆長我兩歲,無親無故,又非上京人士,況他從不提父母家族,也不提過往經歷,他的過去除了在山中苦修,其餘一片空白。再者往日他從不和何相往來,緣何那日何海跟我提起他,顯然是不想在我這邊背黑鍋,才特意提醒我。」

雖然這理由聽起來有些牽強,趙雲洲卻覺得足夠了,比起一個認識的人的為人,他更相信他們主帥的判斷。

「那內應也是他?」趙雲洲壓低了聲音問道。

於狁擰了下眉:「尚不確定,但消息是從他們那邊泄露出去的這一點可以肯定了,你讓人盯緊點,一旦有證據,就可以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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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大王的壓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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