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殺戮

第49章 殺戮

階下之囚一條性命尚不如螻蟻,還得了機會喘氣就算是天大的恩賜。章之淮癱在地上,三魂七魄歸不了位。剩的骨氣還在掙扎,指著洛央罵:「……得罪你的是老夫,事關婦孺何事……無父無母的野種……還敢在老夫面前撒野!」

他笑,瞥了章之淮一眼,「洛央被縛那年,章大人曾言勝者為王敗者寇,連自己的命運都做不了主的人沒有資格指摘旁人。如今,這番話,原數奉還!」

章之淮氣紅了眼,食肉飲血才能解了切骨之恨,「好好好!當真是老夫做下的孽,老夫防你不得。旁的皆不必說,不勸你放我章家一條生路。只一點,你數十年處心積慮地接近皇后,監視章家……可想過她是當真放你在心上,極其信任,事事不避諱。看在數十年的情分上,活她一命,老夫闔家是生是死,全不計較!」

洛央撣了撣衣袖,悠然道:「拜訪章大人前,陛下已然下旨,皇後娘娘去了。未受多大苦痛,洛央親自動的手,大人放心。」

「你——」

洛央瞧著他在兩個羈押的漢子手裡掙扎地有趣,「章大人也莫怪罪,皇後有情洛央自然是曉得。可皇后是何等的身份,母儀天下,洛央自然不敢做對不起皇上的宮闈醜事。」木桌上的燭光印上他的側臉,冷峻淡漠,「只可惜洛央做不的主,皇後娘娘不念舊情,恁的都說。如此一來,洛央也只得動手了。我是個無根的人,自然也畏懼旁人的閑話。」

章之淮冷笑,「閑話?哼,你不過是想在秭姜那個小丫頭跟前裝模作樣罷了,想要她手裡的那塊兵符。怎麼,怕她曉得你的醜事?怕她曉得你是怎麼害死她爹娘,嫁給太子同你作對,這些年的算計功虧一簣?不過,容老夫提醒一句,任你偽裝的如何,當年曉得這件事的也不在少數,難不成你要趕盡殺絕?」

洛央不動聲色,眼光里卻斂下殺意,「當年的事?難為大人還記得,洛央便也是忘了。清河郡主如何打算,就不勞章大人費心。」

易安站在一旁昏暗的角落裡,只露了半截袖子。先頭把人全都打發走了,如若不然,眼下必然一個都留不得。

章之淮笑,滿是悲切,「郭家,章家怎麼都看不透你那張臉。人前忠心耿耿,人後叛逆禍國,落到如今這個下場也當是咎由自取。就剩了太子,你們斗去吧,誰死誰生,老夫就在地下瞧著。洛央,老夫可告訴你,我盼著你,不得好死!」

洛央淺笑,和煦如春風,「多謝章大人惦記!」

章之淮道:「老夫惦記不著你,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下場究竟有多凄慘。秭姜冒死救你,臉面都顧不上了。一個堂堂的皇家郡主撇下未婚郎君,承認同你有私,謝家如何再會助你?我等著你眾叛親離,等著你死無葬身之地!」

洛央的臉色沉了幾分,攥緊了袖間的人偶,冷聲道:「不勞章大人費心,怕是瞧不著那一日了。如今,大人的時辰也快要到了,臨去時行個天倫之樂豈不快哉?易安,去,將章家的夫人公子悉數請來,我倒要瞧瞧是如何的熱鬧!」

「洛央——」章之淮滿心的慌亂,外頭小女兒的屍身還陳在一對臟污里,旁人哪裡經得起這些?

他鐵了心要同洛央魚死網破,顧不上殘敗的身子,斷了的軀殼,急急地往洛央跟前挪。血水順著破舊的囚衣氤氳,在膝下燙出鮮花來,「洛央,洛央……本就是老夫咎由自取,不求你給章家一條活路,只求你莫要教他們死前也不得安生。你萬事皆沖著我,與他們無關。」折了面子,一身傲骨都丟了,只盼閻王爺能大發慈悲。

「哦?」洛央笑笑,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臘月里的冰刀子往人的心口攮,「章大人求本官?章大人用什麼求?連個交換價值都沒有的廢物,也配來求!」

「你……」當真自討苦吃,滿盤皆輸。當年把洛央往郭協床上送的時候,似乎也便是這麼一句話,洛央你個叛逆的餘孽,匪寇的廢物,也配來求?可惜,當年洛央僥倖逃過郭協那個魔頭,他卻沒有如此的好命。只為了自己個兒的私心,只為了貪圖安逸富貴,眼下卻要賠上全家八十七口人的性命。都怪他,認不清人,識不了陰森的魔,如今輪迴報應,全完了。

「章大人不必客套,我瞧著人也該到了。」洛央起身,慢條斯理地往他跟前踱,「章大人且忍忍,皇後娘娘估摸著還未走遠,奈何橋上父女倆也好有個伴。畢竟許多日子沒聚了,章大人不用謝我!」乾淨的靴子帶起了一串浮灰,似乎還有血腥的味,死死地壓到章之淮跟前,難以喘息。

退無可退,身家性命都在他手裡。章之淮難得落了幾分恐懼,掙扎地向後躲,要避開眼前這位清貴十足的陌上公子。可惜這位風流俊秀的貴人是提了刀,捧了生死薄來的,勢要將那潑天的仇恨都要與這個世仇刀刀刻畫清楚,哪裡容得下逃命退縮。心裡頭裝不下良善,滿滿的血腥。

洛央眼神迷離,止不住的興奮和歡喜,「章大人可莫要亂動,洛央下手重了輕了的,外頭的夫人公子是要傷心的。」寒光一閃,刀劍已入了皮肉,鮮血淋漓,順著刀柄落到了白皙如玉的指上,殷紅凄美。

他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深沉了,恣意舒暢,細密的痴迷從靜若深潭的眼眸中飄散開來,鬼魅一般纏繞。渴血的魔,聞了血腥味便是得了淬了烈火的蜜糖,壓抑的欲/望全數從一處迸發出來,誰也擋不得。

有血滴濺到了他唇邊,伸出猩紅的舌嫵媚一勾,舔盡了,分毫不剩。

章之淮驚恐萬狀,忘了皮開肉綻的疼痛,眼前的人走火入魔,似乎下一刻便要將他拆骨分肉,食之入味。他要逃,可只能聽見皮肉分開的聲音,挪不動步,逃不掉這個如影隨形的魅。

身後有人死死地按著,力道大的能聽見骨肉掙扎的悶響;膝蓋磨出了白骨,烏青一片,疼痛難忍。卻聽著洛央道一句可惜了,有人得了活祖宗的令,一把將他摜倒平壓著,展開了四肢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洛央沉迷在這血肉的廝磨里,修長的手指,潔白的腕子,動作行雲流水,優雅如斯。極有耐心地在皮肉上翻轉,立志要取下一副完整的皮囊,叫世人瞧瞧內里的一顆心是怎樣的骯髒凌亂,教正主聽一聽,自己骨斷筋折的凄惶調。

撕心裂肺的呼號和哭叫,都充耳不聞。月白色的衣袍上鮮血淋漓,腕上指上浸在血泊里,膩滑溫熱,激起了心頭的火,熊熊地要把他吞噬。耐不住便要發泄,那麼多的血肉癱在地上,悲痛,哀嚎,都是祭祀的盛宴,多好!

他起身,再也不瞧地上那攤死氣沉沉的血肉,又恢復了慈悲善人的君子模樣,風度翩翩。易安遞上了乾淨的水,來回換了三遭,才凈了面和手。他不敢抬頭,又伺候著換下了外間的血色衣袍,可惜中衣前襟後背都印透了血,前頭是疼後頭是傷,再也抹不幹凈。

牢獄里沒了慘烈的呼號,安靜極了,連囂張的螻蟻爬蟲都不敢出沒,怕死!粗壯的漢子收拾起血淋淋的皮囊丟在魂飛天外的章家國舅面前。也不知哪個女眷經不住嚇,方醒來又背過氣去。不醒來也好,遲早要進黃泉,何必受這般折磨。餘下的還有幾個大膽的,滿眼是淚,萎靡不振,不敢哭不敢叫,生怕下一個就要落到閻王的手裡。

洛央往外走,在章家國舅跟前站定,那人木獃獃地瞧著他的靴子,哆嗦成一團,口中念念有詞,左不過閻王爺眼皮子底下饒一條性命,是個沒骨氣的。洛央冷笑,「活著就是個折磨,沒日沒夜的,有甚的意思?章國舅,看的可還盡興?」

章家大少爺只顧得上磕頭,妹子的屍身還在身旁也顧不得遮掩,全都暴露在眾人眼前。活著才是緊要的,什麼家風,什麼尊嚴,統統不要了。

復仇來的魔,對一條搖尾乞憐的狗毫無興趣,一腳踢開,瞬間有人舉棍而上,一陣亂打。碎了筋裂了魂,白森森的骨頭橫七豎八從皮肉里鑽出來,不得善終。幾個年輕的小子嚇破了膽子,嗚嗚嚷嚷地往黑暗之處縮。

洛央笑,也便再無幽暗之處,所有的驚恐和懼怕全都赤/裸/裸站在眼皮下,血味彌散的牢獄凄惶艷麗,「怎麼,不願意再瞧了?沒用的東西!來,都給本官攙起來,綁上……」

八十五口人滿滿當當地跪了四間牢房,徒勞地掙扎,絕望!

洛央一一地掃過去,甚是滿意,勾起唇角道:「腕子上開個口,用瓷罈子盛上。慢騰騰地走著,莫要著急。我瞧著章大人還沒完全去呢,全家人一同做個伴罷!」

一滴滴的血順著粗細不同的腕子靜靜地往下淌,洛央籠著袖子悠閑地瞧著,隔著昏黃的燭火,每個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慌亂,絕望,掙扎……了無生趣。

他笑,享受著每一雙眼睛里的光芒一點點地散盡,心口狂竄的火和*似乎才能得到平息。多好,又是八十七條人命!

他緩著步子去了,穩穩地邁上了台階。陳舊枯銹的門在身後闔上,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牆壁上的火燭一縱一縱地跳,生機勃勃。

易安不敢跟的太近,只在後頭默默地站著,身前的人後背挺得筆直,艷艷的血哆嗦,微不可察。他覺得心酸,背過身子抹了一把眼淚。

入了更,鬼魅橫行的時辰,可誰都不敢往這刑部死牢里走上一遭。這兒立著閻王,來了便是散了魂魄。門口的燈燭滅了個乾淨,裡頭的人當是死絕了。明兒不過上個奏本,叛逆章之淮畏罪自殺,賜了毒酒下來,八十幾口人沒一個能逃掉,早死晚死,有甚區別。洛央仁慈,教章家一同上路,寂寞奈何做個伴,投胎轉世也遠不了。

行到門前,鄧勛弓著身子在等,瞧見了燭火下的貴人精緻的眉眼,高貴的風流韻態,只可惜一身的血漬,化了面相的魔,搭著慈悲的心懷,教人捉摸不透。他不敢再瞧,也不敢再問,弓著身子行禮,「大人,清河郡主在門外等待多時……您……」

洛央渾身一僵,方才的戾氣全都不見了,換上了一副錯愕的面容。肅殺的魔軟了心腸,眼睛里全是疼惜和愛憐,游移在這死牢內外。他抬眼看去,雍容的車駕停在十步開外的樹下,挑繡的羧猊紗簾緊緊地垂著,紋絲不動。他邁步而出,幾步跳上了馬車,帘子從裡頭被人挑開,露出一張精緻的臉,嬌嬌地喚他的名字,「洛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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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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