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縱死一躍

十八 縱死一躍

「蕭七呢?這傢伙死那去了!」韓然不停的張望著。對他來說,與其被逼著去射殺手無寸鐵的婦孺,還不如面對這個惡魔一樣的蕭七。

幸好蕭七還是可靠的!

就在韓然不知所措時,進退不得時,忽然聽到有身邊的金兵驚聲叫喚:「酷左!」隨著他們的驚呼,一塊巨大的白影疾速向城樓上飛了過來。韓然同樣在第一時間看見了這一幕,然而他並沒有驚呼,相反倒有一些如見故人的喜悅。

只看那塊熟悉的白色身影,他知道,那該死的鬼見愁蕭七又出現了。

「酷左!」幾個金兵大驚失色,拿起長槍就向蕭七擊去。然而完全是徒勞的,他們的攻擊根本不能奈何這近於鬼神之人。槍槍擊空中,只是幾個縱越。他已經越過了眾人的頭頂。疾向韓然飛撲而來。

面對此怪物,韓然身邊的所有金兵都是大驚失色,慌忙四散而開,唯有韓然無奈地長吐了一口氣,木立當場,一點逃跑反抗的意思都沒有。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人的能力。被他盯死了,根本不會有逃跑的可能。何況韓然現在希望的,就是他能把自己給帶走。

蕭七自然是來找回韓然的,只見他身形一降,右手隨勢一撈,已經一下卡抱住了韓然,根本沒有停歇,已經一下踢踩在了一個金兵的頭頂之上,向上遠方縱飛而去。

臨行時,他似乎故意地踢了那被當做落點的金兵一腳,那金兵啊的慘叫一聲,竟然被他給輕輕一腳就踢飛了下樓。自然是摔得粉身碎骨。

所有金兵都慌作一團,嗚啊大叫,更有幾個弓弩手立刻架起手中的弓弩,「颼颼颼!」連發數箭,向著蕭七和韓然疾射而去。

蕭七冷笑,雖然抓著韓然這麼偌大一人,又身處半空之中,但絲毫不見驚慌,雖然背對著這數十支箭弩,卻似乎背後長眼一般,身子一翻,竟然在空中翻了一個滾。長袖一揮,他已經兜住了數箭,竟然借力打力,不知如何發力的,竟然把這幾隻箭回射而去。

「啊!」慘叫聲起,當先的幾個弓弩手立刻被自己射出的利箭迎面射中,蕭七這看似弱軟的隨便一袖之力,竟比他們滿弦的勁道還強大得多。

眾金兵大驚,人人目瞪口呆。方才那下命令的金將也是臉上變色,大呼一聲「護斯!」這群弓弩手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再度舉起弓弩,「嘶!」城樓上傳出沉悶的拉緊弓弦之聲。

蕭七臉上微微變色,低頭看了韓然一眼,竟然沒有停留,幾縱向前縱躍出去!對他來說,要對付這幾人並不難,但若再多停留,他就要輸給完顏勉道了。更何況帶著韓然這麼大一人,分心之下,縱神武如他,也實力大為打折。

「颼!颼!颼!」數十支箭從他們身邊掠射而過。蕭七早帶著韓然閃得遠了。韓然都還沒看清形勢,蕭七已經帶著著脫離了金兵的射程,開始疾速狂奔。他的絕技「七步登雲」不是一般的強悍,轉瞬之間,已經遠遠把城樓甩在了身後。

潭州是座大城,城中城樓眾多,他們的前方,沿著一條潭州城中的主要官道,就有一座高大的城樓。「啪!啪!」幾個蹬腿,蕭七已經抓負著韓然,單手抓著旁邊一座旗杆,也不知用了什麼巧妙法門,竟然一下登了上去。

然而韓然卻有些摸不著門,他們爬上的這座城樓,雖然樓亦非常高,登高遠望,可以看見潭州城中正上演著的幕幕人間悲劇,然而他方才看得清楚,這座城樓上明明清晰地寫著幾個大字:「德威門!」

這和蕭七方才和完顏勉道所約定的什麼神武門,完全不是同一座。心中一時有點頭大,暗想他難道是要問我神武門在哪嗎?趕緊偷偷四目張望,心想既然神武門是最高的一座,那應該很容易就找到。

然而蕭七的說話卻讓他一驚。只聽蕭七忽然一陣狂笑:「嘿,烏野這傢伙,還號稱什麼金國第一智者,以為剛才已經甩開了我,其實早就中了我的招!嘿嘿,等他把潭州所有的城樓都翻找過來時,天都亮了。」

韓然莫句其妙,一時隱忍不住,問道:「他為什麼要找遍所有的城樓?」這下倒是蕭七為之一怔,對著韓然道:「難不成潭州城中還當真有一座神武樓?」

韓然暈了一下,把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在腦中迅速掃了一圈,整理了下思緒和,才勉強明白他在說什麼。蕭七顯然是剛才入城心切,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完顏勉道的比試上,於是隨口胡扯了一個神武樓這樣的名字來蒙他,引他比試。沒想到完顏勉道竟然真的中招,居然就答應了和他比試。

現在他甩開了完顏勉道,自然就重新抓回韓然,以便讓韓然帶他去所謂的洛橋,甚至他做戲做全套,就在剛才被完顏勉道派人在城下阻擋時,還裝出一付義憤填膺的樣子。這一招可謂非常陰險。可以想像,現在完顏勉道應該還在暗中竊喜中,不停地尋找這種根本不存在的神武樓呢!

韓然心下著急,一時沉默以對。蕭七還以為他這算是默認了,不禁臉色一變,沉聲道:「真的有這座樓嗎?方位在哪?快帶我去!」韓然看他的樣子,顯然是著急了,畢竟如果城中真有這樣一座樓,讓完顏勉道率先衝到的話,無論如何他絕對是輸了。

「我……我不知道!」韓然頭都大了。

蕭七眼光甚是銳利,從韓然的神色躲閃之間似乎覺察到點什麼,忽然冷冷道:「不知道有沒有神武樓沒關係,洛橋在哪,現在帶我去!我可不想在金人的眼皮底下去找我要找的東西。」

他這話的意思,自然是說潭州城破后,完顏勉道自然會派人在城中大規模搜索那部所謂《伽藍真經》。到時再下手,自然會非常難辦。只看他使計甩開完顏勉道,就知道他所說完顏勉道的功力在伯仲之間的事並不假,到時如果完顏勉道再有萬千金兵的幫助,他根本討不了好去,更別說有機會拿到經書。這應該也是他使計的主要原因。

然而他千算萬算,還是忽略了一點,他根本沒想到,面前這個臉色發白,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年輕人,竟然一直在騙他!不但不知道潭州有沒有一座神武門,更不知道什麼洛橋所在。甚至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

韓然確實臉都變得有些慘白了,蕭七的這句問話,無疑把他逼入了絕境!心中只是不停的悔恨,為什麼當初要欺騙這個魔鬼。

韓然低下頭去,吱吱唔唔,心中腸子都悔青了。

即便是普通人,從韓然的反應中也該看出些端倪,何況蕭七本就是絕頂聰明的人,他方才所以會被韓然所騙,全因太自負的緣故,這時自然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馬上意識到有點不對勁,雙眉間一緊,厲聲道:「為什麼不說話?」

醜媳婦難免是要見公婆的。韓然沉默了半晌,韓然終於長嘆一聲,慘然一笑,毅然道:「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洛橋在哪?甚至我連潭州城都從來沒有來過!」

說罷,韓然忽然有一種莫名的輕鬆,因為這句無心的謊言,他已經背負了太多太多本不應該承受的東西。甚至因此殺了一個本和自己一點關係,一點仇恨也沒有的人。一想起那宋兵那張臨死前的臉,韓然忽然有種莫名的麻木。

對韓然來說,說出實話來,完全就是一種解脫。

他緩緩閉上雙眼,等待著蕭七的一聲怒吼。他知道,蕭七甚至不需要用力,只需要輕輕一推,自己就將摔飛出去,在地上砸成一癱肉泥。

然而韓然忽然有種完全不懼的感覺,在這無盡的殺伐和滿天的悲凄之聲中,一個人的生死似乎已經是芝麻綠豆大的一件小事。

不知道為什麼,韓然忽然感覺到自己竟然有些兒悟了。只不過他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悟到了什麼。也許是不再懼怕死亡。

或者只有死亡,這場可怕的噩夢才會結束吧!

這本該是一個好風如水,明月如霜的仲夏之夜,然而清涼的夜風中似乎也帶著血腥的味道。韓然閉著眼,等待著死亡的來臨。然而過了半天,這預想中的一掌並沒有來臨。

韓然慢慢張開了眼睛,卻不由怔了一下,蕭七不但沒有殺他的意思,甚至似乎根本不在意思這件事。

月光下,長街數里,這條貫穿整個潭州南北的官道從他們的腳下直穿而過,如一柄長無至境的利劍一般,沒入天際的黑暗之中。

蕭七就站在這高達二十餘丈的神武門城樓上,一動不動,以低垂的雙目淡看著廣袤的天地。夜風拂來,他一身寬大的白衣在夜色中隨風舞動,如一團起舞的白焰。

彎月的銀輝掩不住滿天的繁星,然而蕭七的雙眼卻似比星塵還明亮,他就這樣淡定的站著,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似已經與天地融為一體。

潭州城內驚天動地的殺聲,金人那喧囂的喊殺聲,潭州婦孺民平的悲泣尖叫,烈馬的無盡嘶鳴,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他。

「你真的一點兒不怕我嗎?」一直沉默著的蕭七忽然緩緩地道。沒等韓然回答,蕭七竟似有些自嘲地道:「我蕭七縱橫天下二十餘年,從來無人敢在我面前說大話,沒想到今日居然被你這樣一個無名小輩所騙,嘿!」

韓然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忽然間,蕭七竟然笑了,他笑起時,那張鷹溝鼻構造而成的陰沉之臉竟然沒有了戾氣。

「你放心,我說過,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會殺了你!不過,你既然也沒做到答應我的事,就這麼放了你,豈不是說我蕭某人太好欺騙了。」蕭七忽然轉過身來看著韓然,臉上閃現出奇異的微笑。

「你想怎麼樣?」面對著這樣詭異的笑容,韓然忽然有種可怕的感覺。

蕭七低下頭下,看著德興門下,冷笑:「我不會殺沒有抵抗之力的人,但也不願放過欺騙我者,既然你埋在土裡我也把你給救出來,也算有緣,我不想自己動手,你自己了斷吧。」

韓然倒抽一口冷氣,蕭七的意思,無疑是讓他自己跳下這德興門去。

「怎麼?有膽騙我,就沒膽跳嗎?」蕭七譏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天生硬命!」

韓然腦海中一片模糊。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足都一片冰涼,怔怔的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蕭七冷笑地看著他,正要開口嘲笑,卻見韓然忽然露出奇怪的笑容,對著他道:「嘿,你以為我不敢嗎?我還不想在這鬼地方呆下去呢!去你媽的!我死了看你還怎麼讓我接著做噩夢!」說罷他「啊」的大叫了一聲,竟然真的向著樓下一縱躍了出去!

蕭七臉色一變,斷然沒想到這個看似懦弱無比的青年,竟然真能做出這麼義無所顧的縱死一躍!更不明白這青年臨跳時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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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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