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撿到一隻「忠犬」（4）
槿瑤再度悠悠轉醒，腦袋疼得像要炸裂。她伸出手揉著太陽穴，開始回憶昨晚的事。她被帶著進了森林，然後……然後就沒了意識。
緩緩睜開迷濛的雙眼，忽的，她發現自己被人裹在懷裡，大驚失色。
「你是誰？」槿瑤一把推開他，御蒼沒加防備，立刻讓她滑了出去。
他昨晚怕槿瑤攝魂後有其它殘留影響，始終不敢睡去，直到天蒙蒙亮才撐不住，合眼小憩。一時間，竟忘記變回狼身，教她發現了。
「你是什麼人？」槿瑤看他沉默，又問了一遍。
夕國不同於雲域另三國，歷代以女為尊。其主要原因，大抵是靈力、術法高深者皆為女子的緣故。而槿瑤雖不習武，是以並不得女皇寵愛，但依舊帝女出身，高貴顯赫。自及笄日起，就有不少男子明裡暗裡地「投懷送抱」，想向槿雲示好的大臣也想方設法地往她府上送男寵。然槿瑤不知為何，就不像幾個皇姐，對男色總提不起興緻。
「我自幼長在山裡，之前路過雲林，看姑娘被白鬼的攝魂之術所困。遂出手救下，姑娘遭術法反噬，渾身冰寒，摟著在下取暖，遲遲不肯放。」御蒼看似無辜，一本正經道。
竟是自己佔了他便宜？槿瑤心生內疚，她平日素來潔身自好，未曾料到會出這檔子事。此般有了肌、膚、之親，豈不要對他負責？
「是嗎？」
「是。」御蒼生得好，說起謊也看著真誠，「在下絕無輕薄之意，請姑娘勿怪。」
這讓槿瑤不禁困惑，男子怎會輕薄女子？
不過見他並沒讓自己負責的打算，槿瑤還是鬆了口氣。不是她躲避責任，只是此人尚且來路不明，未經詳細考查。又恰逢母皇病重，奪、權之事愈演愈烈，在這個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能給皇長姐添亂。
「是我該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槿瑤莞爾道，「公子可有看見一隻跟在我身後的狼，年歲尚小，全身覆著灰毛？」
「見過，眼下許是去覓食了。」御蒼隨口扯道，「姑娘還沒用早膳，我去狩一些獵物。」
「不必了……」槿瑤剛想說，自己吃些果子就好。他突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將她面前的日光遮住。
夕國的男子多屬文弱，槿瑤長到這些年歲，還沒見過此般身姿之人。
「在這等我。」御蒼將自己的外衣裹到她身上，一點都不容許拒絕。槿瑤愣愣地看他離去，感到過去的三觀受到劇烈震蕩，一時反應不及。
御蒼很快就回來，手裡拎著山雞、野兔，還有一罈子燒酒，荷葉，蘑菇，調料等物。槿瑤有些慚怍，身為女子，竟讓一個男人去做狩獵、尋物之事，當真有失顏面。其實御蒼並沒自己動手，只是喚了妖靈替他去做。
「我來烤吧。」槿瑤伸出手，想接過兔子。
他輕巧地躲過，勾起唇，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她瞧。
槿瑤想到被自己烤焦的兔子，頓時有些心虛，道，「還是你來吧。」
御蒼麻利地升起火團，將兔子去皮洗凈，把周身上下抹好燒酒與鹽，還在腹內塞滿林間的蘑菇，隨後用樹枝穿了架在火上燒烤。趁著間檔，他又用散著清香的荷葉將山雞裹牢，在外頭糊上一層厚厚的濕泥，團成一個泥團，隨後扔進烤兔子的火堆中。
烤兔子的香氣很快就散開，金色的油滴在火上，哧哧作響。槿瑤見慣山珍海味，可這幾日只吃果子飽肚，昨晚又損耗極大，眼下不爭氣地想要咽口水。
像看出了她的窘境，御蒼笑著轉了轉油滋滋閃著光的兔子，弄得槿瑤更不好意思，低垂著頭看腳下。
「可以了。」御蒼從懷裡掏出匕首，輕巧將兔子肢、解。用荷葉包著兔腿遞到槿瑤手裡。
「謝謝。」槿瑤忽而覺得很無措，雖然女子遠庖廚，這本來就是男子之事，可自己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於是她低下頭，小口嘗著香氣濃郁的兔肉。許是因為料酒和蘑菇的因素，兔肉不僅沒有本身的腥氣，還帶著清鮮，口感柔嫩。且這聖山的兔子，肉質鮮美本就遠勝於尋常家兔，
她不由得彎了眼角，御蒼看她喜歡，用匕首挑起一塊蘑菇，「嘗嘗這個。」
槿瑤伸手，想接過匕首，「我自己來就好。」可御蒼一閃，輕巧地化了她的動作，遞到她嘴邊，「張嘴。」
槿瑤還沒見過這樣不守禮儀，大膽的男人，可就是下意識地張開嘴。對一個餓了的人，什麼都是好的。蘑菇鮮嫩柔滑，帶著兔肉的鮮美，當真算是佳品。
御蒼看槿瑤吃了半隻兔子，心下愉悅。而叫化雞也好了，他輕輕一勾手，泥團就從火中滾出來。掌風凌厲劈過，隨即裂開，露出一片深綠。
他做得麻利、熟練，將母皇身邊廚藝最好的貴君都比下去了。槿瑤有些疑惑，開口問，「公子是獨自住在山裡？」
「恩。」御蒼滅了火，像答得無意。
「這些年都沒出去過？」
「是。」
難怪他不懂世俗禮儀，槿瑤總算找著解釋的法子了。
御蒼知道槿瑤愛吃翅膀，就割下來給她，突然想起什麼。
「公子……？」槿瑤叫了幾聲，看他沒反應。
御蒼回過神，「我剛才未留意，姑娘說了什麼？」
「我是問公子的名字。」槿瑤想，等她回了皇宮，得差人來謝謝他。
「御蒼。」槿瑤默默念這個名字，也沒細問。等飽腹之後，那隻幼狼重新跑到她身邊。槿瑤剛準備伸手抱它，就見它猛地一顫，閃躲到一邊。
「怎麼了？」前陣子還粘著她，突然就變冷淡了。
「可能剛吃飽，怕你抱著沉。」御蒼斂去兇狠的目光，溫和地解釋。
「噢。」槿瑤點點頭，轉而道，「多謝公子款待，只是我還有急事，得趕快下山回去，來日再遣人到聖山，報答公子的恩惠。」
御蒼裝作不知道，「聖山路形繁複，並不容易找到出路。」
槿瑤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幼狼，道，「它雖然年幼，但似乎能找到。」
「可我昨日，正是在雲林處發現姑娘。」御蒼開始胡謅，「倘若下山，根本不必經過雲林。想這狼尚且年幼，怕是給姑娘引了錯路。」
「這……」槿瑤一聽，也開始猶豫。
「不如……我帶姑娘下山？」御蒼說著正色凜然，一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耿直模樣。
槿瑤內心頗為猶豫，糾結片刻，還是同意了，「如此就麻煩公子。」
果真，有了御蒼幫忙，一路下山極其順利。槿瑤跟在他身後，連只野獸都沒見著，想是他在這生活久了，知道如何避開，揀選稀少之路。
走了足足一日，就到了山下。槿瑤看面前一幾團火光，為首之人見著她，立刻迎上前去，「參見五公主。」
「玉桐？」槿瑤認得她，是槿雲旗下的將領之一，「是皇長姐讓你來尋我？」
「是。」玉桐道，「槿絨打著替女皇陛下祈福的名號，去京郊國寺上香。可實際上，她偷偷溜出京，到了燕州。昨日自立為皇，估計不日就要起兵。大殿下已經趕回皇宮處理此事，因為不放心五殿下，就派屬下遣人來尋找。」玉桐說著放出信號彈，「既然殿下自己出來了，屬下就讓山裡的暗衛回來，護送公主回宮。」
「好。」玉桐注意到她身後的一人一狼，開口問，「殿下，這位是……？」
「是……是山上住的人。」槿瑤不知道如何跟玉桐解釋，只能輕描淡寫道，「我險些遇難，得虧他幫了我，還送我下山。」
「既然幫了公主，就是大殿下的上客。」玉桐悄悄打量御蒼，轉念一想，能在聖山居住數年，定不是凡俗之輩。且看他英姿筆挺，毫無羸弱之感，倘若能招入皇長公主旗下，定是如虎添翼，「夜深了，不如屬下帶公主和這位公子去營帳歇息。」
「玉桐，他常年居住在聖山，未必願離開。」槿瑤一時間沒猜出玉桐的想法，只好解釋道。說著就側過頭，御蒼也在看她，眼裡帶著笑意。
氣氛有些僵硬，槿瑤心虛地別過頭，不知為何，跟他對視總有種不言而喻的壓迫感，「公子覺得呢？」
「在下在聖山隱居多年，對外界之事，頗為好奇。」御蒼笑著看槿瑤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那……」
「既然公子願意，請隨我們一道回去。「玉桐怕槿瑤拒絕，平白放掉這個好機會，連忙打斷她。
在營帳里，槿瑤又翻了身，始終無法入睡。從聖山帶回來的男子，總讓她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也不知是福是禍。
待她睡去，御蒼趁著夜繞過暗衛，悄悄潛進槿瑤的營帳。
掀開背角，御蒼躺在她的身側，把她側過身摟進懷裡。變成人形后，就不能像之前那般親近，心裡委實不爽。
又思及自己尋來的狐狸，用術法幻成幼狼的模樣，竟然開始泛酸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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