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品文軒內，晏初旭的高熱也已退了，此時正半卧在床榻上看書，那書並非什麼經史子集，而是他前些日子從朋友那裡借來的一本野史。

野史講的大多是宮廷內的一些秘辛，真假且不考據，但作者確實有些才華，只將這野史寫得懸念重重，*迭起。

晏初旭這會兒正看到一位後宮嬪妃甲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陷害了另一位嬪妃乙。卻說這嬪妃甲乙在外人的眼裡妊娠期是相同的，是以生產日也在同一天。乙難產誕下一對鸞鳳胎，而甲其實是假懷孕，甲不甘心，便用計將乙誕下的男嬰佔為己有。乙生下孩子后不久便死了，甲因為害怕被人識破自己的陰謀，便將男嬰與女嬰隔離起來，並暗中指使下人欺負女嬰，而男嬰長大后也有樣學樣去欺負女孩，最終那女孩被下人虐死，而直到女孩死時，那男孩才知他們竟是一對孿生兄妹……

晏初旭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再聯繫府里正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臉色忽然白了白。

晏初旭是不信流言的，但卻忍不住去細想，越細想就越覺得可疑，怎麼都覺得流言與他今日看到的宮廷秘辛有些類似。倘若晏曉梵真的是他親生的孿生妹妹，那麼他該怎麼辦？他該去質問陳氏嗎？

晏初旭不敢想，這十三年來，他過得順風順水，祖母和母親都寶貝著他，父親雖然對他有些嚴厲，但畢竟他是侯府唯一的嫡子，父親其實待他還是親厚的。而那個晏曉梵就不行了，他之所以以往每回都欺負她，其一是晏曉梵就長著一副任人欺負也不敢反抗的軟弱的臉，其二則是因為父親母親都不夠重視晏曉梵，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裡，而他也是有樣學樣地瞧不起她。

晏初旭想到自己以往對晏曉梵的種種，臉色越發白起來，若流言是真的，那他豈不是一直都在欺負虐待自己的親妹妹？

「少爺，看了這麼久的書，喝杯參茶吧！」丫鬟唯萍手裡端著托盤，面帶微笑裊裊婷婷地走來。

晏初旭正在想事情沒聽到唯萍的聲音，唯萍於是又重複了一遍，晏初旭抬眼掃了一下唯萍：「放那兒吧，我等會兒喝！」

唯萍本想說這參茶要趁熱喝的，但一瞥見晏初旭皺緊的眉頭便識趣地收了聲：「是。」

唯萍放下參茶，又磨蹭了一會兒，見晏初旭沒有搭理她的意思便有些不甘願地轉身離去，然，當她正欲撩開珠簾走出去時，忽聽晏初旭出聲：「那個……」

「大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唯萍迅速轉身，臉上綻開如花笑靨。

晏初旭身邊除了有兩名小廝外，還有兩名伺候他的大丫鬟唯萍和唯萱，這二人皆是十四歲，樣貌都很出挑，身材發育得也相當優良，是陳氏特意為晏初旭挑選的，其實也有讓她們做了晏初旭通房的意思，畢竟晏初旭已經十三歲了，想來不久后也是要開葷的。

晏初旭不過是猶豫地出聲，聲音很小，卻不想唯萍的反應如此之大，倒是把他驚了一跳。

晏初旭又猶豫了一番方才開口道：「你也聽說府里的流言了吧？你，怎麼看？」

唯萍一怔，隨即便想到這很可能是大少爺在考驗她，於是當即便做出義憤填膺的模樣：「依奴婢看，這流言純屬一派胡言，一來，夫人賢良淑德，寬容大度，才不會有那種歹毒心思；二來，大少爺怎麼可能會和二小姐是孿生兄妹呢？二小姐長成那樣，哪裡與大少爺相似了？奴婢覺得這流言實在可疑……」唯萍自信滿滿地說道，忽然停頓了一下，而後又道，「這個流言會不會是二小姐派人傳的？畢竟流言對二小姐是沒有害處的，反倒是夫人受到的傷害最大！二小姐果然讓人喜歡不起來，長成那樣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陰險的……」

「夠了！」晏初旭突然大喝一聲，嚇得唯萍身體一抖，跟著就要下跪，不過她還沒跪下去，便聽晏初旭道，「你出去！」

唯萍戰戰兢兢地走了出去，而晏初旭忽然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他到底是怎麼了，平日里若是聽到有人貶低晏曉梵，他會感到相當快意，可是剛才他卻覺得唯萍的話十分刺耳。

不行，他還是得去母親那裡了解一下情況才能安心！

卻說添香園這邊，當碧桃碧柳二人將老夫人和侯爺這兩尊大神領來時，院里已經恢復了平靜，之前被打的啞姑、槐花等人已經離開了添香園，陳氏坐在正廳，晏曉梵正陪在陳氏的身邊。

「夫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碧桃不是說那個叫二蘭的小丫頭在添香園鬧事嗎？」晏蒼雄皺眉掃了一眼平靜得仿若未發生任何事的院子，疑惑地問道。

老夫人精銳的眸子掃視著在院中候著的下人，其中就包括二蘭那丫頭。

院中下人見到侯府兩尊大神出現，紛紛行禮，而晏曉梵也理所當然地行了禮。

「沒有，是碧桃碧柳太過莽撞了，其實根本就只是一個誤會罷了，虧得她們還將侯爺和母親請過來。」陳氏端著笑臉說道，隨即沖碧桃碧柳兩個丫頭使眼色，那二個丫頭急忙走到陳氏身邊服侍著。

晏蒼雄顯然不信：「不是說你被二蘭那小丫頭鉗制住了嗎？哪個是二蘭，站出來！」

艾瀾見晏蒼雄來勢洶洶，曉得碧桃將添香園發生的事說給他聽了，而他別的下人或許記不得，但對二蘭還是有一點印象的，畢竟當初在吳姨娘院里敢當眾反駁他決斷的便是二蘭。

艾瀾不躲不避，大大方方地站出來，沖晏蒼雄蹲身福了一禮：「奴婢便是二蘭。」

晏蒼雄盯著艾瀾深看了一眼，見她小小年紀偏偏端著一副淡然不驚的死人臉，心裡冷笑，當即便道：「聽說那流言是你在背地裡散播的？」

「回侯爺，並非奴婢所為。」

「哼，大部分人都在指證你，你還敢狡辯，來人，將這刁奴拉下去直接杖斃！」

晏蒼雄根本就不打算給艾瀾辯駁的機會，他只想打死一個人以儆效尤，免得侯府里再滋生出這等烏七八糟的流言來。

晏蒼雄覺得陳氏這個當家主母做得不稱職，連一個小小婢女都整治不了，如此，何以在侯府內立威？

晏蒼雄一聲令下，立時上來四名小廝要將艾瀾拖出去，艾瀾淡淡地朝陳氏瞥了一眼。

陳氏原本被晏蒼雄一上來便要處置二蘭的行為給驚住了，這會兒忽然想到了二蘭給她喂的毒藥，於是她大聲喊道：「慢著！侯爺，這事確實是誤會，二蘭沒有散播流言，至於那些指證她的人也是受人脅迫的，妾身已經查明是誰了。來人，將施刑逼供的史嬤嬤和齊嬤嬤抓起來，這二人定是被誰收買了，虧得我還信任她們，讓她們負責審問那些下人！」

很快，原本在柴房威逼利誘那些人作偽證指認二蘭就是散播之人的史嬤嬤和齊嬤嬤被其他幾位嬤嬤按跪在地下。

史嬤嬤和齊嬤嬤萬萬沒料到陳氏居然卸磨殺驢將她們推出來抵罪，於是大聲喊冤。

陳氏就怕她們說是受她指使，冷酷地命令：「還不將她二人的嘴巴堵上，直接拉出去杖斃！」

於是史嬤嬤和齊嬤嬤便被婆子們拖了下去，緊接著，陳氏又道：「將那些作偽證的下人再統統抓過來，十板子太輕了，每人再打二十大板！」

晏蒼雄見陳氏擺明了不想動艾瀾，並因此而反駁了他的決斷，心裡窩著氣：「這內院之事本就是夫人的分內之事，以後莫要再派人去煩我！」說著甩袖離去。

陳老夫人雖然覺得不對勁，但既然陳氏都這麼說了，她也不便多說什麼，也帶著丫頭婆子離開了。

陳嬤嬤和賴嬤嬤雖然不明白陳氏的態度為何前後反差這麼多，但也不敢違抗陳氏的命令，再次帶著院里的一干粗使婆子去抓人。碧桃碧柳戰戰兢兢地縮在陳氏的身後，就怕陳氏會追究她們將她丟下自己逃跑的行為。

事實上，陳氏確實記著這茬兒，不過現在不是她收拾碧桃碧柳的時候，她眼下最急的是自己的命還能不能保住。

陳氏讓晏曉梵暫時領著她的丫鬟們回去，只留下艾瀾一人，而碧桃碧柳也被她趕出了門外。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解藥呢？」陳氏質問艾瀾。

「要發作也得三日後，急什麼？」艾瀾淡淡道。

「你……」

「啊，我累了，剛才走人費了太多力氣，我先回去歇了。」艾瀾說著便徑自離開，任陳氏一臉扭曲獰猙地瞪著她。

待艾瀾離去后，陳氏氣得又開始砸東西。

晏曉梵領著丫鬟們剛出添香園不久就遇到了晏初旭，不知怎麼的，這二人一打照面竟各自尷尬起來。

晏曉梵小聲喚道：「大哥！」

晏初旭悶悶地應聲：「嗯。」

接下來兩人便無話了，就這麼站在原地沉默著。

甜杏在後頭扯了扯晏曉梵的衣袖，示意她要離開了，於是晏曉梵才紅著臉道：「大哥是來找母親有事的吧？那我就不耽誤大哥了。」說著福了一禮，領著丫鬟們匆匆離開。

晏初旭望著晏曉梵的背影，心裡有些迷茫，小廝唯真提醒道：「大少爺？」

晏初旭回神：「什麼？」

「咱們還去添香園嗎？」

晏初旭皺了皺眉，覺得自己最終還是沒想好該如何去面對，便悶氣道：「算了，咱們還是回吧！」

是夜子時，艾瀾正睡著，忽而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看，她知道來人的武功深不可測，且內心刻意隱藏得極深，居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她的房間。

艾瀾睜開眼，在暗色里瞥見一抹綉著暗金雲紋的白，隱隱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涼香。

「宮主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艾瀾壓低聲音問道。

「無。」男子也相當惜字如金。

艾瀾瞧了一眼對面床上的甘草，以及在她床邊蒲團上趴著的小白，眉頭皺了皺。

「你會用毒？」男子沒頭沒尾地問道，根本不管艾瀾如何反應，他只不過讓那一人一狗暫時睡沉而已。

艾瀾自然明白男子問的是什麼，不過讓她覺得惱火的是，這男人居然派人監視她，而起她現在敢肯定那流言是這男人派人搞的鬼。

「不會。」艾瀾實話實說。

「嗯？」男子不信。

「那只是薄荷糕捏的小顆粒罷了！」

「原來如此。」男子若有所思。

「宮主還有什麼問題嗎？」

「無。」

「好走，不送！」

艾瀾說完便閉上眼，她只覺一抹屬於絲綢的柔滑觸在臉上，緊接著那薄荷涼香直沁鼻間，然，那種觸感和香氣只瞬間便消失不見。

艾瀾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騷包！」衣袂飄過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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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抽了四管血，~~爭取明天多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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