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他們如今在隔壁么

008他們如今在隔壁么

虞城之中,昏暗的大街之上,一個灰色的身影正快速朝這邊跑來。

「啪啪啪!」

急促的一陣敲門聲之後,大街上某一家客棧的門,被還有點迷糊的小二慢慢地打開了。

「誰啊,這大半夜的?」小二眯縫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住店。」門外那人,帶著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聲音稍有些低沉,卻依稀能從那聲音中聽出,這人也不過就是二十齣頭。

小二拍了拍臉,清醒了一下,有些不耐煩,把門稍稍打開了一些,往旁邊退了一步,看那人慢慢踱進客棧里來,心裡頭忍不住嘀咕了幾聲:「不會是強盜吧?這一身穿的也太滲人了。

那人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背上背著一隻鼓鼓囊囊的包裹,手上握著一把長劍,轉過身來的時候,那斗笠下的一雙眼精光四射,小二站在門邊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快步走進櫃檯裡面。

頭也不敢抬,更不敢多看一眼那人,匆匆拿出賬簿,翻了幾下,問:「不知客官要住幾日?」

「一夜,明早就走。」那人側身靠在櫃檯前,只留給那小二半張冷硬側臉,說出的話似乎都帶著寒氣。

「那客官要住……」

還沒等小二說完,那人又立刻回答:「上房。」

「誒,好好。」這大半夜裡,小二硬生生就清醒了過來,趕忙合上賬簿,揣著鑰匙,帶著那人急急忙忙往樓上趕。

那人前腳進門,小二跟在後頭還想問他需要些什麼,抬頭便只能看見那扇房門在自己鼻子前重重合上了。

摸了摸鼻子,小二有點心驚膽戰,回到自己屋之後,一摸後背,一層冷汗。

那人方一進屋,便四處檢查了一番,連帶窗戶外面也都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才關上,沒有點蠟燭,屋子裡一片漆黑,他慢慢摘下頭上的斗笠,月光透過半透明的窗戶紙照射進來,也只能隱隱約約看見那人的面部輪廓。

有些熟悉,是誰呢?

忽的,窗外似乎起了一陣風,輕輕搖晃著窗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他將手中斗笠緊緊握在手中,輕步輕腳走到窗邊,背靠著牆壁,壓低了聲音,問:「誰?」

「你來的可真慢。」窗外忽的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不像人形,朦朦朧朧的,猶如一團煙似的。

屋裡那人「嘖」了一聲,伸手撥開窗戶的插銷,留出一條縫隙來,屋外那東西便當真就如同煙霧一般順著窗縫溜了進來,落地之後,又重重疊疊,如雲層般越積越厚,那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魔的東西,便從那厚厚的煙霧之中緩緩站起。

化作那人形,倒也算是有模有樣。

那東西走到桌邊,緩慢抬手,捏著袖子輕輕往蠟燭上那麼一甩,「嚓」的一聲,蠟燭應聲而亮,燭火溫暖,燭光昏黃,映照出屋子裡兩個人影,面對面站著。

窗前那人慢慢走到桌邊坐下,手中的斗笠輕巧放於桌上,看著那化作人形的傢伙眉目清秀,弱不禁風,他忍不住心裡有點複雜。

燭光照亮他的臉,五官清晰映刻,分明是世斐的容貌:「路上有事耽擱了一下,所以來得晚了些,你這裡如何?」

「你總是有事。」

那東西在他對面款款而坐,抬起頭來,那張臉上,輪廓柔和,唇角微微勾起,雙眉細長,眸中仿若帶一汪碧綠湖水,撐著一舟小船,晃晃悠悠,飄飄蕩蕩,遠而又近,近而忽遠,看不分明,也摸不真切。

而那雙手,擺在桌面上,映著燭光昏黃緋紅,穿過幾乎半透明的皮膚。五指纖長筆直,關節分明,指甲雪白如玉,輕輕點著桌面,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節奏,世斐的視線總時不時忍不住去盯著他的指尖。

「噠!」一下。

「噠!」兩下。

「噠!」三下。

「噠!」四下……五下……六下……

終於,他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晃了晃腦袋,抬頭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對面嫵媚一笑,輕輕出聲:「自然是成功靠近她身邊了,她如今只當我是個落魄書生,還對我分外同情,說是要給我銀子,讓我去紫葉山下開一間私塾,然後就這麼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呵,於我,這平淡日子怎麼夠?」

世斐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他們如今在隔壁么?」

「不在,她同她那個沒什麼用的徒弟都出去了,估計是去小石溪了吧。那鉤蛇乃上古神獸,如今被迫入世,不過是它待的那座山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世道艱難,又豈止人世一處?他們若能降了那鉤蛇,我便可以在一旁,趁機奪了那鉤蛇的內丹,可漲我千年修為。」柳文單手撐著下巴,一隻手輕輕撩撥著眼前晃動的燭火,那燭火一點,在他眸中化作兩團,漸成燎原之勢。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不是應該要過去小石溪嗎?」

「不急,先說我們的事,你與那山匪勾結得如何?」柳文眯著眼睛,眸中不知道包含著什麼樣的意味,似笑非笑。

世斐略一皺眉:「什麼叫勾結?你未免將話說的太難聽,我也不過是為了左意劍派能獲得更好的未來!」

「呵!」柳文輕笑了一聲:「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千方百計地下山呢?」

「我……」世斐想要辯解,咬了咬牙硬生生將怒氣壓下,換了話題:「我來只是想來告訴你,我在那山匪窩中,看到了一件你想要的東西。」

「什麼?」

「三塵鏡。」

「山匪窩中?」

「正是。」

「你在騙我。」柳文原本笑著,突然斂起笑容,輕拍桌子站了起來。

世斐微微仰頭看著他,扯了一下嘴角:「我沒有,不過我不太確定那是不是你說的三塵鏡,只是覺得與畫像上的有些像,那東西在山匪頭子的房間里,我經過之時瞥到了一眼,印象深刻。」

「那你為什麼沒有拿來?!」柳文皺眉。

世斐深呼吸一口氣:「因為我根本拿不到,他們現在還不相信我,我之前去了你同文皎在的山洞,發現你們早已不在,我若不是在山洞洞壁上看到了文皎留下的話,我也不知道你們在這裡。」

「如此說來,我倒還要謝謝你盡心竭力?」

「你莫要如此陰陽怪氣地同我說話,我一路風塵僕僕地趕來,並非是要聽你說這些諷刺的話!」世斐也終究是忍不住了,拍案而起。

柳文冷著臉,凝視著咬著牙的世斐,忽而一笑,恍若春風帶過,世斐一愣,隨後見柳文慢慢走向自己,拍了拍他的肩,笑著說:「不要那麼急躁,也不要那麼衝動,你可是日後要做掌門的人呢,如此衝動易怒怎麼行?拿不到沒關係,日久見人心,只要你好好做,對他們表現得誠心一些,自然能獲取他們的信任,最後拿到三塵鏡。」

「為什麼你不親自去拿?你是妖,化作一陣煙就飄進去了,要拿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不行,我拿不了。其實,我於你之前便已檢查過整個山匪寨子了,並沒有見到三塵鏡的半分蹤跡,你如今見到了,那麼說明三塵鏡對你是不避諱的,你可以看到它,就一定可以拿到它。」

世斐聞聽此言,眉頭微微展開,這麼說,其實自己還是有些優勢的,並不是在他面前就必須要卑躬屈膝。這麼一想,世斐的心情忽然間就明朗了許多。

柳文看著他,自然知曉他心中所想,只微微一笑,並不點破。

忽的,窗外輕敲了三聲。

「看來他們無功而返了。」柳文輕聲說了一句,揮手已將蠟燭熄滅,房間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突如其來的黑暗使得世斐剎那間僵硬在原地,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輕輕喚了一聲:「你還在不在?」

回應的他,卻只有一室寂靜。

等了一會兒,世斐又輕聲喚了一句,仍舊沒有任何反應,他回頭看了一眼窗戶,窗戶已然打開了一條縫。

「哼,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都不打聲招呼么?」

「我自然是沒走的。」猛然間,一個聲音幽幽地出現在耳邊,嚇得世斐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去,心裡頭一股怒火蹭蹭往上冒,好不容易才被他按下去。

「耍人可好玩兒?」世斐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你既然已離開紫葉山了,便暫時不要回去了,我總覺得尚春身邊那個徒弟有點怪怪的,我有時候覺得他身上的味道甚為熟悉,可卻是想不起來,你幫我查查他,或者想個辦法將他從尚春身邊調走。」

「知道了。」

當世斐冷冷回答完這三個字之後,房間里就徹底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而隔壁房間內,房門開而又合,隱約可聽到兩個人對話,一個是尚春,另一個自然是李泉。

「師父,那玩意兒是不是晚上不出來啊,畢竟晚上都沒人路過。」李泉趴在桌子上,枕著雙手看著尚春在房間里左右踱著步子。

「明天早上起早一些,準備燒石,買些饅頭我們路上吃。」尚春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窗外,回頭對李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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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落杯中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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