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淥水蕩漾清猿啼（三）
?「彤兒姑娘……唉，」張嫂子大約是想抱怨彤兒怎麼這麼不小心，但旋即想到彤兒這個大丫鬟可比她金貴，話風一轉：「要擱前幾天也倒罷了，這不才下過雨，這水比之前深了點，不過……還不至於沒過人吧？」張嫂子看了看河裡，有些疑惑。
六娘剛退燒的臉又紅起來，尷尬地解釋：「……剛掉下去嚇了一跳，胡亂掙扎才弄成這樣。」
「哦，怪不得……」
張嫂子還想再說什麼，讓石青攔住：「娘子這一身水可怎麼辦？」
也沒個斗篷遮一下，回莊子的路上時有人經過，這樣可怎麼回去換衣裳？
解了危機的六娘已經穩了心神，滿不在乎道：「這太陽，曬一會兒就差不多了。」
「這怎麼行？濕衣服穿在身上多難受，娘子再受了涼……」
「我哪有那麼脆弱，行了行了，回去讓我娘知道了更麻煩，還有我爹……」六娘看了看張嫂子，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張嫂子能不能幫我保密，別讓我爹娘知道我貪玩兒？不然我以後都不能出來玩兒了。」
「這……」張嫂子有些猶豫，這事說小不小……
「老爺讓您陪著呢，回去要說我們娘子不小心滑下水去，您不也面上無光么？」石青湊過去挽住張嫂子的胳膊，自然而然的遞了個荷包過去：「勞煩您過來陪著，我們娘子也挺不好意思的。」
荷包里銀錁子的手感讓張嫂子喜上眉梢，當即便道：「應該的應該的，您放心，小婦人再不會多嘴的，就是您可不能再往水邊去了。」
六娘故作哭笑不得：「我都這樣兒了，您看我還敢往水邊去么？」
幾人配合的笑了幾聲，到底不敢讓她濕著衣服總在這站著，張嫂子便帶她們往方便曬太陽的地方走。
六娘眼尾偷偷瞄了瞄對岸，有棵樹下有個東西隱隱有些反光，那個位置，估計是佩玉吧，六娘唇角微抿，若無其事的移開眼。
尋了塊石頭坐下，石青給她解了濕發，從荷包里掏出木梳給她梳發，彤兒蹲著拿帕子小心的給她沾衣服上的水，衣料嬌貴，若使勁擰難免留下摺痕。
張嫂子幹不了這精細活兒，就拿著荷葉給這主僕三個遮著點頭臉，免得晒傷。
長喜瞅著人都走遠了，慢慢湊過來，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自家主子有動靜，壯著膽子小聲提醒：「世子，咱們要不要跟上去？」
趙晉元回神，搖了搖頭：「回去吧？」
啊？就這麼回去啊？
「要不您先換換衣裳？」
雖沒有料著有下水的戲碼，但他原以為世子今天出門是奔著安家小娘子去的，怎麼也要在人家莊子上歇上一歇，就帶了更換的衣裳，不想是奔著人家小娘子來沒錯，卻不知為什麼壓根沒往莊子上去，不過衣裳倒不白帶。
趙晉元面無表情的點頭算應了，心裡卻好似平靜的大地下面掩藏著滾燙的岩漿，平靜著，沸騰著，幾分惘然，幾分不知所措，又有幾分不明所以，卻竭力衝破這平靜的歡喜。
晾了不到兩刻鐘，頭髮已幹了七八分，六娘等得不耐煩，就讓彤兒給她梳起來。
安靜的梳頭的時候，六娘不由想起方才那場烏龍，那個水深，她若是冷靜的站在那踮起腳大約能勉強露出口鼻吧？然而她這旱鴨子乍然落水，水沒過頭頂的時候真的嚇壞了，根本無力去想別的，只能本能的掙扎，抓住能抓住的一切，被從水裡撈出來能夠大口呼吸的時候真的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再後來……
六娘臉色微紅，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心裡不無抱怨，真是的，舉哪不能把她舉起來，幹嘛托著人家……咳……
默默呸呸了兩下，六娘覺得自己真不該跟救命恩人計較這個——說起來，人家這算是救她兩回了么？
那個子也太高了！！！
念頭一轉四娘又撇起了嘴，唉，身高真是個硬傷啊，能把她淹死的水搞不好只能沒到人家脖子下邊兒，真是……
倍感糟心的六娘搖搖頭甩開這個想法，換來彤兒一聲驚呼：「別動啊！哎呀，歪了！」
……好吧。
石青搖著扇子，試探著問：「彤兒姐，要不我試試？」
「不用。」
石青也沒再堅持。
梳好頭髮，衣裳也差不多了，有些不易曬到的地方還有些潮潮的，但不仔細看也不礙事了。
「娘子，咱們是去找老爺還是回莊子里？」石青問。
六娘轉一圈：「能看出來哪不對嗎？」
「……有些褶皺。」這樣倉促晾乾的衣裳總不像正常洗過仔細熨燙過的衣裳平整就是了。
六娘扭頭看了看石青指出來的幾處地方：「還好，去找我爹吧，他要沒看到就算了，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我在石頭上坐的了，沒事。」
她倒心寬，這麼一會兒就不把剛才險些溺水的事當回事了，依舊開開心心的準備繼續玩。
入夜，瑞王府。
音蔓進來，眼尾掃過在整理書架的玉顏，垂眸屈膝：「世子，時辰不早了，該沐浴歇息了。」
「嗯。」
趙晉元丟開手裡的《六韜》，起身去沐浴。
坐在湯池裡，水沒在鎖骨下，有點像今天站在水裡的樣子，趙晉元眼神一恍惚，水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動了動，柔軟的觸感還在腦海中，掌心卻已空空。
有人進來，腳步聲打斷了趙晉元的回想，回頭看，玉顏正跪在地上伏身把果盤放在池邊，齊胸的襦裙似乎比往常低了兩分，露出大片鼓脹的雪白和一道深深的溝壑，讓人忍不住喉頭一緊。
似乎感覺到趙晉元的目光，玉顏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伏身一禮就退下了。
趙晉元有些懊惱，他這是怎麼了？
玉顏腳步匆匆的出來，守在外面的王姑姑詫異的看她：「你怎麼出來了？」
「世子又不要人伺候沐浴，我不出來幹嘛？」
「……」王姑姑一口血堵嗓子眼兒，她好不容易把音蔓支走給這丫頭安排機會。
她正要說什麼，玉顏垂頭扭著衣角抱怨道：「姑姑真是的，幹嘛扯人家衣裳，讓世子看見多難為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