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已悲芳歲徒淪落(一)
?三郎因為舊年貪玩兒以致現在還沒考中秀才,老大年紀還在私塾賴著,范舉人嫌棄不說,如今還混到了跟小弟弟一起上學,不是一般的悲憤,小七郎剛入學那幾天天天苦大仇深的,一家人都以為他要頭懸樑椎刺骨了,結果……他就多扒了幾碗米飯!
於是全家人都爆發了,再沒人肯幫他說一句好話,你自己不肯頭懸樑椎刺骨,行,沒關係,爹幫你頭懸樑,娘幫你椎刺骨!可想而知三郎如今過的什麼日子。(шщш.щuruo.舞若小說網首發)
五郎不聲不響的看在眼裡,前幾日安真未會老友范舉人,范舉人已經明確說了五郎今春的秀才估計是沒跑的了。
有時候六娘挺服自己這位五哥的,他排行非長非幼,中間還有個跳脫的三哥,沒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但也從不犯錯,本身還沉默寡言,這樣的物質集於一身也挺不容易的,於是經常被父母忽略,有時候爹娘過後想想,也覺得挺對不住他,但當面看見,又繼續忽略……
他總是沉默著、不急不緩的按著自己的步調過日子。除了偶爾給妹妹帶些與他的氣質極不符合的小玩意兒回來,捏捏妹妹的臉,六娘撒嬌的時候偶爾扯出個笑容,他的生活幾乎平凡的沒有亮點。
這樣的日子,六娘卻莫名覺得他其實挺自得其樂的。
坐了一會兒,二樓的客人越上越多,彤兒小聲問:「娘子,中午要在這用嗎?」
茶坊的生意這幾年越來越好了,六娘搖頭:「難得出來,不能老吃夏師傅的手藝,咱們今天吃頓大餐去!」
下樓的時候經過的桌食客,聽到人說「……侍郎也真狠,聽著也是一介書生,竟那麼一劍刺死了夫人。」
「哪是一劍,」同桌人鄙視:「一劍沒刺准,又補了一劍。」
「說的跟你親眼看著似的!」
「你知道什麼。昨天我就在府外邊站著呢,本來去看我姑媽,剛走到那兒,虎狼一樣衝出來一群官兵。差點沒把我嚇……呃……」意識到自己似乎露了底,這位連忙轉移話題:「他也是沒辦法,妻女要沒入教坊司,還不如給個痛快呢!」
另一個不贊同:「那也不能這樣啊,活著總有個盼頭兒……」
「陛下又沒冤枉他。犯官之後能有什麼盼頭兒……」
六娘皺了皺眉,不耐煩聽這些,快步下去了。
京都哪年不出幾場這樣的熱鬧,六娘都習慣了,只是嘆息男人們在外若有個好歹,女人們又是什麼下場?充入教坊司雖然可能生不如死,往年也有一些直接自縊了事的,但如……嗯,什麼侍郎來著?這樣直接殺了妻子的未免太讓人心寒。
也就是這樣,她沒有聽到後面的話。
「他不是成王的連襟嗎?成王就沒幫著說說話?」
「那誰知道呢……」
六娘想了幾個地方。金風樓吧,因為自家爹爹跟梁伯父關係越來越好,現在去吃飯老不收錢,不好。算了,還是滿香樓吧,好久沒有蹄膀了。
騾車便一路往滿香樓行去。
這條街以酒樓為主,臨近中午人也會越來越多,只是六娘怎麼也沒想著能擠成這樣!
「怎麼回事?」
車夫是個五十來歲的忠厚漢子,告了聲罪,站在車轅上踮著腳看了看才伏下身子回稟:「前面好像出了什麼事。圍了很多人,要不小的往前擠擠?」
「先別。」現在這位置還有處可退,真擠進去走不動了進退不得可就鬱悶死了。
「娘子,我往前走走看看吧?要不是什麼大事咱們就等一下。要是一時半會兒過不去,咱們再另尋地方。」彤兒躍躍欲試。
六娘想了想,她是不敢讓車夫離了車去探看情況的,車上剩她們兩個小姑娘,那騾子要鬧點脾氣誰製得住?彤兒就彤兒吧,青天白日的誰為難個尋常小丫鬟。
得了允許的彤兒興高采烈的跳下車。六娘撩開車簾一角,看她拎著裙擺游魚一樣鑽進人群,唉,每到這種時候都有些後悔管束太松放任她找芝娘玩兒。
在車上也不算枯坐,等了一會兒,自有別的人家派去打探的人回來稟報,六娘隱隱聽到「滿香樓」的字眼,卻聽不真切,雖不明所以,卻也心裡一提。
等了好一會兒,彤兒匆匆回來跳上車胡亂抹了把額上薄汗,心有餘悸道:「娘子,滿香樓被封了!聽說東主杜侍郎昨天被抄了家,他的兒子和女兒逃了出來躲在了滿香樓,官兵抓到了他兒子,卻沒找到女兒,聽說就在這附近,正沿街搜呢。」
六娘手裡準備遞給彤兒擦汗的帕子不自覺的掉落,滿香樓?杜侍郎?杜……妙常?
茶坊客人議論的話猶在耳邊,妻女沒入教坊司……沒入……教坊司……
教坊司原屬六部之首的禮部,專門在慶典或迎接貴賓時演奏樂曲的,但也掌管樂籍,樂籍女子……便是官妓的由來。
所以教坊司除召募部分女子外,大多是充沒的犯官女眷,真真是不花本錢一本萬利的買賣。正因為這些女子往往出身良好,此後又生活在教坊司一眾高級聲樂老師的教育中,到見客時往往精通音律,能彈琴瑟、琵琶等等,能歌善舞,氣質遠勝尋常妓家。
但再怎麼樣,官妓,也是妓。
六娘捂著胸口有些透不過氣,有些艱難的問:「……搜到了嗎?」
「還沒有。」彤兒臉色也不大好看,大約抓人的場面不太好看,小丫頭也嚇到了:「不過應該也快了,她一個小娘子能跑多遠呢?」
六娘怔怔的出神,杜妙常……那個驕傲,卻也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往後的人生……
可是,她能怎麼辦?
此時,蜀香樓的雅室里,明艷的少女正摟著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兒屈膝跪下:「我求求你,看在我們訂親的份上,救救我妹妹吧,她還那麼小。只要你肯救她,我便是死了,也絕不辱沒李家門風!」
那端坐的少年卻冷漠的垂下眼瞼:「庚帖家父已派人取回,訂親的事杜娘子請再不必提。」(未完待續。)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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