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午拍戲沈夢飛一直不在狀態，卡了二十多次導演還是不滿意。
沈夢飛拍的是初見白將軍，導演喊了卡，她抬腳就把腳下的凳子給踢倒了，哐當一聲巨響差點砸到了程子涵的腳，他立刻後退兩步，沈夢飛轉身就往裡面走。
「你去哪裡？」
導演也是一心的火。
「我靜靜。」
周時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抬眸看向程子涵。
「別管她。」
程子涵皺了好看的眉毛，助理遞過來誰，他順手就給了一瓶。
「喝水。」
「謝謝。」
程子涵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著歇會兒吧。」
沈夢飛演的是千金大小姐，還能坐一會兒。周時光全程站著，程子涵解開軍裝領口，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灌了半瓶水。助理連忙給他拿過來電扇，程子涵皺著眉頭。
「周時光是吧？」
「是的。」
周時光突然被叫了名字，連忙看過去。
「程先生。」
「程子涵，叫程大哥也行。」
程子涵要看劇本，抬手把水瓶遞過去給助理，結果助理去拿葯了，手就僵著，剛要收回去周時光就順手接過他的水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這幾天溫度快達到四十度了。」
「嗯。」
助理已經回來把葯遞給程子涵，他喝下去，皺著眉半響才緩過來。
「你簽經紀公司了么？」
「暫時還沒有。」
之前有一家有意向簽自己，公司不大，條件苛刻。周時光想著再等等看，結果這都快兩年了，她還沒東家，就是瞎晃。此時聽程子涵這話，立刻就燃起了希望之火，小心翼翼掩飾著激動。
程子涵倒是覺得這個姑娘條件不錯，不管是外在還是演技，好好培養一定能有出頭之日。他現在是投資老闆，手下剛成立了一個經紀公司，這部戲他也有投資。
「有興趣簽么？」
簽約有利有弊，團隊包裝紅的速度是非常的快。
「有。」周時光手裡捏著劇本，笑了笑看著程子涵的眼睛：「沒畢業就能簽出去是所有藝術系學生的夢想。」
程子涵手指輕輕敲著劇本，在思考。
時間好像一瞬間就靜止了，周時光心跳如鼓，十分緊張。
程子涵手下有個金牌經紀人，十分有給力，如果能簽過去以後再也不用到處低聲下氣的求人過去跑龍套。女人的青春短暫，如果還不抓住機會，以後恐怕跑一輩子龍套。
「程總。」
導演往這邊走來，手裡拿著劇本：「這裡有點問題。」
程子涵站起來：「什麼問題？」
「你看這一塊對話不合理。」導演說著就叫助理：「把編劇叫過來。」
程子涵是個戲痴，一聽這話立刻就把周時光拋到了腦後，趕快走了過去。兩人神色凝重的討論劇本，沒一會兒跟組編劇就過來了，三人討論的熱火朝天。
周時光聳肩，默默把那顆狂跳的心給安撫平靜。
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喝完了剩餘的半瓶水，繼續看劇本，看了一會兒口渴去找水，聽到一個不大的聲音。
「女神怎麼發脾氣了？」
「女神個屁，就是一婊*子。」
周時光往前面走了兩步，看到說話的人是這部劇的女二，她穿著旗袍抱臂靠在椅子上：「知道她怎麼拿到女主角的么？靠著男人唄。」
「呦？怎麼回事說說？」
「孟總的人。」
「真的假的？」
女二叫秦青，三十歲，長得漂亮也有資本，戲里是白將軍的正房夫人。
「這事誰不知道。」
孟總？之前周時光聽到有人叫那個男人孟總，s市姓孟的有錢有權勢而且自己還不認識，這人是誰？孟浩家倒是有權有勢，可兩家走的這麼近，周時光從小就在孟家玩，沒見過這樣的人。
「至於她為什麼發脾氣，還不是千里送那什麼，人家不要唄。早上孟總過來，她巴巴的湊上去，結果被一腳給踢開了。呦，中午又去，這回直接惹怒了金主。嘖嘖，有意思的很。」
周時光就不再多聽，娛樂圈怎麼回事她也不是傻子，轉身就往外面走。
一片烏雲飄過來遮住了毒辣的太陽，風刮過捲起涼意。周時光解開上衣扣子，裡面還穿著弔帶也沒事，實在熱的厲害，掏出扇子。
站了有半個小時，天就打起了雷。
「時光，開機了。」
周時光連忙跑過去，導演已經在那邊講戲了：「換場，雨中戲，各部門準備。」
周時光還沒從小姐和白將軍初見美好中轉換過來，立刻就變成了小姐家中變故，被迫出嫁的場面。夏天的雨來的急，說下就下，瓢潑大雨打在臉上生疼。
「小姐。」
紅-袖去饞跪在地上的人，她垂著頭，雨水早就打濕了她的衣裳。
「小姐。」紅-袖哭的眼淚和雨水混在了一塊，可她得安慰小姐，沈家得撐下去。沈老爺如果倒下去，這亂世之中，沈小姐下場可想而知？大夫人應了白將軍把沈家三小姐送過去，他便出兵去救陷入匪窩的老爺。
「小姐你要堅強。」
周小姐好看的臉上全部是淚，雨水沖刷著她的頭髮，烏黑秀髮濕透了。她跪在地上，怔怔的看著天空，她不願意嫁給白將軍，那個蠻橫的粗人，她有喜歡的男人。那個儒雅俊秀知書達理的男人，可若是不嫁，父親和母親將如何？跪的久了，腿又麻又冷。
漫長的沉默，她站起來，一個踉蹌，紅-袖連忙去攙住她的胳膊。沈小姐全部身體重量都放在她身上，紅-袖咬牙扶著她。
「小姐。」
雷聲中瓢潑大雨打在兩個人身上，濕透了衣裳。她的聲音極低，似呢喃，整個人蒼白無色。
「去告訴夫人，我嫁，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跪了半天，大夫人沒有出來看她一眼，她就是跪死在這裡，大夫人也不可能收回成命。大夫人會坐在高高的紅漆椅子上，睥睨著她。
「為人子女，連捨身救父都做不到，有什麼臉面活著？死了也好。」
如今的沈家不是以前門庭若市，高門大戶別人攀不起。白將軍要納她為妾，她有什麼反抗的餘地？
「卡！很好，這場戲很不錯。」
導演喊卡，沈夢飛哆嗦著推開周時光，兩個助理小跑過去拿毯子包裹住她，連忙拉到了屋子裡。周時光也快步朝屋子裡走，渾身是水，她站了一會兒地上就積了一小灘的水。
天空陰沉，青瓦古老的牆壁，雨水淅淅瀝瀝的下。院子里的高大樹木隨著風在雨里掙扎，彷彿一瞬間就回到了一百年前，清末民初時代，為了活命掙扎在亂世之中。
沈老爺被綁架，其實同道被殺死的還有紅-袖的哥哥，沈家的家奴。小姐嫁個人哭哭唧唧，她兄長慘死卻連個破席都沒有，她一聲都不能哭。
電話鈴響了起來，周時光連忙去後面化妝間找手機，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周時光猶豫了一會兒接通：「你好，我是周時光。」
「你姓周么？」
周夢聲音落入耳朵，周時光一凜，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的衣服黏在身上，風刮過有些寒：「什麼事？」
「提醒你一下，周末我訂婚，你可要來。」
周夢就是為了羞辱她，周時光也是挺鬱悶，這人是有病吧？各過各的不行么？非要把她踩進泥里才好？
「周夢，你這樣做有意思么？」
周時光深吸一口氣：「三年前你設計陳建偉去周家，把我趕出來。周夢，你是周家的孩子，我們換過來了，各過各的日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糾纏？」
「各過各的？時光。」周夢聲音冷了下來：「我受的那些苦你還沒受過吧？那些折磨和苦難，你根本沒體驗過吧？你代替我的人生過的很好啊。」所有人都愛她，喜歡她，她大方得體懂規矩，她走出去儀態高貴，儼然大小姐的做派。
可自己算什麼呢？真正的周家大小姐卻流落在外面遭受折磨和苦難，回到周家，處處都是周時光的痕迹。她一個冒牌貨憑什麼？憑什麼得到那一切？
「呵呵，你姓陳，別他媽不要臉取個周姓，你個冒牌貨！」
周時光咬咬牙，胸口堵著一團棉絮。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你都得配合，你只能配合，你沒別的路可選。」周夢冷笑：「你現在拍戲是么？信不信我讓你連學都上不成滾回農村去？」
周時光腦袋一懵，咬牙切齒：「周夢！」
「周末過來參加我的訂婚儀式。」
周夢的笑聲從電話里傳過來：「你敢不聽話，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讓所有人都看看，曾經他們總拿來和自己比的周時光如今淪落到什麼地步？
周夢掛斷了電話，周時光幾乎要把手機捏碎，渾身都在抖。周夢會讓她一無所有，當年如果不是周夢去了國外，她現在真的不知道在哪個餐廳當服務員。曾經從周家出來，四處碰壁的絕望她不想再體會一次。
「你不冷么？」
身後忽然響起了聲音，周時光猛地回頭看過去。
程子涵的助理，他拿著一條毛巾遞過來：「今天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停不了。」
天都快黑了，烏雲沉沉壓在頭頂。
「換件衣服先回賓館吧。」
周時光接過毛巾：「謝謝。」
出聲才發現自己牙齒在打顫，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