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面基

第62章 面基

鄧廷歌又翻開了看,看了一會兒覺得實在無聊,羅恆秋不在身邊,他左右張望一陣,只好拿起巴菲特的傳記翻了幾頁。正努力集中精力時,眼角餘光看到胡慕匆匆從走廊經過。

鄧廷歌:「胡慕!別走啊,說好了一起吃飯的。」

胡慕這才回頭走到他對面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了。他皺着眉,盯緊鄧廷歌,滿臉的欲言又止。

鄧廷歌:「你看你,餓得臉都綠了。孔郁呢?等他一起吃?」

胡慕:「不,不用等了吧。」

鄧廷歌的八卦雷達蹭蹭蹭全朝向了胡慕:「怎麼了?一起吃唄,可以多點幾個菜。」得不到回應,他壓下自己臉上的八卦笑容,認認真真地問:「你們怎麼了?吵起來了?」

胡慕抓抓頭髮,開口說話的時候扯動傷口,疼得臉上抽搐:「沒有。有什麼好吵的。」

鄧廷歌這時不說話了。他起身蹭到胡慕那邊,和他坐成一個九十度夾角。他還歪了頭,盯着胡慕仔仔細細地看,看得胡慕莫名其妙。

「你怎麼回事?」

鄧廷歌笑了笑:「誰欺負你,我幫你揍回去。孔郁也揍,我跟他有舊恨。」

胡慕:「……你說什麼呢?」

鄧廷歌十分親昵地靠過來,抱了他一下。

「我就是想說,你別怕,什麼都別怕。」他很認真,「沒什麼可怕的,什麼事不會過去呢?過不去兄弟扛你,背你都要跨過去。」

胡慕想笑笑以對,但笑不出來。臉上的傷口疼,心裏卻熱得將濕潤水汽拱上了眼眶。他心想鄧廷歌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但他確實也不願意他知道。自己什麼都怕,沒有一天不在怕:過去怕生存不下來,怕沒有戲拍,現在仍舊每天擔心無法開工,還多了一些別的心事。

他轉頭看着桌面上攤開的書,看到上面起起伏伏的曲線,跌落谷底,又揚上頂端。

「我……我會改的。」胡慕慢吞吞地,小聲地說,「以前做錯的,我都會慢慢改。」

鄧廷歌跟羅恆秋說了孔郁和胡慕的事情。羅恆秋驚嚇得手一松,削了半圈的土豆落到地上,一路濕漉漉地在地毯上留下印跡。鄧廷歌撿起土豆,奇道:「你手怎麼抖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羅恆秋又抄起一個土豆削皮,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做飯這種事情鄧廷歌幫不上忙,他為了顯示自己在這個家裏仍舊是有價值的,殷勤地將客廳和房間打掃乾淨,把新買的套子整整齊齊放在抽屜里,將羅恆秋睡前慣看的書擺在枱燈下。家務活做完了,鄧廷歌扒拉出自己的手機,緊張地又確認了一遍時間。

明天他要和的編劇見面了。

就連羅恆秋也對這個編劇有印象。「當年的劇本出來的時候,很少人看好。我知道這個項目,鍾幸跟我說過好幾次。他應該是少數幾個看好這個項目的人。確實拿了獎,但國內不能上映,知名度欠缺,所以木木在編劇圈子裏有點名氣,但是大眾的熟知度很低。」羅恆秋告訴他,木木從沒寫過電視劇的劇本,這次是製片方的誠意和給出的巨額報酬打動了她。

這和常歡那邊打探到的消息一致。鄧廷歌自己也挺愛錢,因為要買房買車,和羅恆秋一起生活,錢是必不可少的,他覺得自己和木木在精神上一定是有共同話題的。在見到木木之前,他以為自己將面對的是一個成熟、內斂的現代女性,所以看到小跑着過來的姑娘,他有些晃神。

木木給他的第一印象和他之前獲得的所有信息都完全不同。

「老遠就看到你了!」木木十分開心地笑,「艾瑪,真帥啊,我在外面就注意到了。你先給我簽個名行嗎?」

她從包里掏出一本本子,推到鄧廷歌面前:「我媽我二姨我大表姐,都特別喜歡你。」

這是個安靜的會面,只有鄧廷歌和木木兩個人,常歡自己坐在這個店子的另一頭看丘陽的新劇,根本不理他。

鄧廷歌乖乖地簽了名,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姑娘。很年輕,甚至看上去有些稚嫩。小捲髮搭在肩頭,圓眼睛靈動活潑,他看着木木,會想到魯知夏。

「製片那邊跟我說這個劇會有你參與,我就提了面基這個要求。」木木喝了幾口冰茶,仔細將簽了名的本子放好,「你出道的所有電影電視劇我都看過。在你還沒有認識我之前,我就知道你啦。」

她亮出一排大白牙,燦爛地笑。

鄧廷歌:「所有?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木木笑得更加開心:「你大一的時候,剛開始上大學。」

鄧廷歌這時真的糊塗了:「我們是校友?」

「幾乎所有的報道都說,你起.點很高,一開始入行拍的就是陳一平的,一部好電影,又碰上了好導演,好劇本,好演員。但我知道不是。」木木收起了笑容,小女生的氣質慢慢被更穩重的部分代替,「你第一次在攝像機面前拍的戲是。」

鄧廷歌頓時吃了一驚。

在他所有的履歷里幾乎都找不到拍攝完成之後不久他就接到消息,說這個短片不能播出了。他在很久之後才知道不能播出的真正原因:題材敏感。那個系列的電影除了之外別的都順利播出,唯有這部被塵封起來。常歡和鍾幸商量之後決定把當做鄧廷歌的出道作,而不是這部根本見不到的片子。

「知道被改編成短片的時候我太開心了,但很可惜,它最後播不出來。知道你參與到里,我也很開心。陳愚跟我提起過你。他說在他的課堂上,有一個大一的新生表現出了和別人不同的表演特質。」木木看着他,慢慢說,「在編劇這個職業上,陳愚也算是我的老師。」

鄧廷歌和羅恆秋那些偷拍的照片最後被查實都是出自陳愚的手中。他用這些照片換來了毒資,在和毒販子現場交易的時候被抓獲,強制送進了戒毒所。

陳愚的事情是劉昊君跟他說的。劉昊君想去探望他,甚至已經打通了關係,但陳愚拒絕見面。劉昊君帶過去的食物和衣服,他也全都沒有要。劉昊君前前後後去了六次,沒有一次能見到陳愚的面。最後陳愚託人給他帶了一句話:我沒臉見你。

劉昊君非常傷心,不再去,也不再提起這位自己曾敬重的人。鄧廷歌現在從木木口中聽到陳愚的名字,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我很早就認識陳愚了。那時候我偶然看到他的,非常喜歡,所以給他寫了一封信,他居然給我回信了。你懂那種心情嗎?粉絲居然收到了偶像的回信!」木木很愉快地沉浸在回憶里,「他這人挺熱情的,幫我改過劇本,也提點過我很多劇本的細節問題。我寫的時候他也給了我修改的意見,非常有用。」

鄧廷歌介面道:「他很有才氣。」

「是啊。」木木用吸管攪動着杯中的冰塊,紅茶的醇厚色澤透過玻璃杯映在白凈的桌面上,「有才氣,但走錯路了。」

木木告訴他,製片方很早就和自己有過接觸。她沒寫過電視劇劇本,於是想起了不久之前把改編成電影短片劇本的陳愚。她不知道陳愚已經將改編權賣了出去,依舊興緻勃勃地給他撥了越洋電話說自己現在面對的問題。只是當木木把的事情告訴陳愚之後,陳愚開口問她借兩萬塊錢。

「我給他打了兩千,然後就再也聯繫不上了。」木木無奈地笑,「然後就是他回國之後被送去強制戒毒。」

鄧廷歌想起陳愚曾借的名義跟他們要錢,猶豫片刻,決定還是不告訴木木這件事為好。

兩人聊得還是挺融洽,木木說自己對鄧廷歌真正有了印象是在里。

沒能播出,木木也沒有看到的機會。她聽到這部題材敏感的電影的製作班底,立刻想起了「鄧廷歌」這個陳愚當年曾向她提及的名字。再次在公開媒體上看到這個名字,是在的宣傳片中。

的題材同樣敏感,但好在陳一平處理得很高明。木木看了電影,鄧廷歌確確實實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很多人都說最後朱白華和久遠自殺的那兩段震撼,其實在前面有一個鏡頭就已經很打動我。」木木說,「就是你察覺朱白華對你有愛慕之心的時候。」

鄧廷歌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那個鏡頭非常難拍,前後花費了四天時間,每天拍完別的戲份,就在那兒慢慢地磨。陳一平極有耐心,編劇組的老師也極有耐心,嚴斐的感情已經到位了,問題出在鄧廷歌這兒。

鄧廷歌花了很多時間去揣摩久遠的情緒。朱白華暴露自己心情的那一段出現在電影的前半部分:幾個朋友到河邊去踏青,久遠載着楊春霞,朱白華車上裝着食物和飲水,還有其他三輛自行車,一行人搖搖擺擺地在路上行進。經過一道小水溝的時候久遠的車因為負重太多,騎得不穩當而翻倒了,久遠和楊春霞滾到了河堤下面。河堤上長著厚實豐茂的草,兩個人都沒受傷,只是覺得有趣,相對大笑。朱白華卻扔了自己的自行車,飛快地跳下河堤把久遠拉起來緊張地察看。

久遠先是安慰他,然後發現朱白華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臂,渾身發抖,眼睛卻不敢看自己,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手上輕微的擦傷。

雖然朱白華很快恢復了正常,也把楊春霞拉了起來,但久遠卻從他的動作和神態里解讀出了不一樣的意義:這個人非常、非常在意自己。

這裏久遠有一個特寫,鄧廷歌就困在了這個特寫里。

「那個鏡頭特別好。」木木說,「你先看朱白華,又看朱白華的手,然後笑容慢慢就沒了。」

笑容沒了,是因為久遠察覺到朱白華對自己的感情。然而察覺到這份感情之後呢?

陳一平和編劇組的老師給了他很多時間去思考和揣摩。最後鄧廷歌給出的表現很令他們滿意。

久遠在驚愕之後,看朱白華放開自己的手轉身去拉楊春霞。朱白華的身體仍舊輕顫著,久遠注視他彎下腰的背影,眉頭皺起,肩膀卸了力似的松下來。河堤上有風猛地卷過,同伴們在河堤上守着物品和自行車喊他們的名字,細長草葉被風吹起。久遠在朱白華身後張了張口,眼裏不是惱怒和慌亂,而是隱約的憐憫。

「你知道,楊春霞知道。可是朱白華不知道你們知道。」木木說,「沒有人說破,但是久遠和楊春霞都從自己立場出發憐憫朱白華,憐憫他這段得不到回應的感情。你們都愛他,他也愛你們。所以最後這種憐憫爆發出來,成了遺憾。真正獲得解脫的人是朱白華,楊春霞走得突然,而你走得不甘心。只有他,無牽無掛,該說的都說盡了,說不出來的也都吞進了肚子裏,堪稱幸福。」

鄧廷歌默了片刻,說你和編劇組的老師肯定聊得來。

事實上他和木木也很聊得來。兩個人從出發,把鄧廷歌最近演的幾個戲都聊得很深入。木木還跟他提起了幾部同期的作品,鄧廷歌聽得津津有味。

常歡送他回去的時候,鄧廷歌仍意猶未盡。

「我挺想拍這個戲的,歡姐。」他說,「編劇非常用心,製作班底也很硬。」

現在能確定的是他肯定會在里有一個角色,最糟糕的也是重點男配。常歡提醒他,既然確定入組了,那他從現在開始就要做準備工作。

「它是個歷史劇,雖然純屬虛構,但你先補充點兒唐朝的常識肯定是沒有錯的。」常歡說,「我個人和鍾幸都很看好這個劇。如果我們的推測是準確的,這個劇選擇的演員應該都比較年輕,而且都很能演。說實在的,符合這些要求,還得有檔期的人不多,你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說不定能再進一線,以後就是一二線明星了。」

鄧廷歌心裏也是這樣想的。一二線的片酬和三四線,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從此他的功課又多了看歷史書這個部分。羅恆秋下半年也突然忙了起來,華天傳媒投資一個系列電影,電影一共有三部,而且是中外合資,羅恆秋每周都東奔西跑,兩人聚少離多。

鄧廷歌不方便詢問這個項目的事情,但他在偶然之中得知,這個電影項目的牽頭人居然是包嘉樹。

鄧廷歌:「……」

羅恆秋:「生意場上哪裏有永遠的敵人?」

他安慰鄧廷歌說一切都不會有問題,這次自己非常謹慎,而且他的私生活已經沒有別的價值,生意上有華天的一整個智囊團,包嘉樹想使壞的話,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這麼大的一個項目,他不可能自己砸自己招牌的。」羅恆秋說,「一半以上的投資都是通過華天和我的渠道拉過來的,他敢有小動作嗎?」

鄧廷歌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但他說不上來。腦子裏滿是恆生指數和玄武門之變,他沒心思再去細想羅恆秋這邊的事情。羅恆秋的生意他從來不發表意見,這次也一樣。兩個人也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在少得可憐的見面機會裏不是矇著被子幹事就是矇著被子聊天。鄧廷歌後來想自己現在算是掙了錢了,總算說服羅恆秋開空調製暖。他覺得羅恆秋會答應這個要求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也覺得裹着被子實在不好辦事:兩個人動靜都不小,伸胳膊踢腿的各種不方便。

寒意漸漸深了的時候,劇組有了確切的消息。

經過鍾幸的多番活動,鄧廷歌最終獲得的是非常重要的角色份額:雙男主的其中之一。

他接到常歡的電話時正在化妝。報刊亭打工仔要在下一幕的拍攝里跳樓了。

化妝師在他臉上添加各種擦痕,顯示他被高利貸者剛剛追打了一段時間,東躲西藏,十分狼狽。但這個狼狽的人聲音卻是興奮的:「真的是我嗎?」

「是是是!」常歡不耐煩地說,「我就跟你說這個消息,還得去鍾幸那邊跟他具體商量這件事情。你好好跳,掛了啊。」

「等等!」鄧廷歌對於的另一個主演十分好奇,「另一個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紙張翻動聲。

「不認識,估計是走後門進來的,沒什麼本事,肯定威脅不到你。」常歡說,「名字怪怪的,叫陸晃。」親愛的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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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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