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長公主府【三】

屋裡靜了半晌，終究還是響起了一陣雖然略顯沙啞，但卻不失婉轉的歌聲。

「臨高台以軒，下有清水清且寒。

江有香草目以蘭，黃鵠高飛離哉翻。

關弓射鵠，令我主壽萬年。」

一曲畢了，秦姝玉笑看著趙長宜被冷汗浸濕的鬢角，說道：「好一個關弓射鵠，令我主壽萬年。」

秦姝玉站起身來，心中終於有了一些歡愉之感。趙長宜像是一朵孤傲的蓮花，但她終究還是怕死的，終究還是要向自己低頭的。

但真正讓秦姝玉感到高興的，並不是來自趙長宜的低伏。而是來自於她一向喜好的，權勢所帶來的那種生殺予奪的快感。

秦姝玉俯視著趙長宜，說道：「今後你就留在仙音苑，跟隨玉娘學習音律。以後，自有大好前程等著你。」

趙長宜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但可以看出她鬆了一口氣。

「奴婢多謝長公主，但奴婢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嗯？」秦姝玉盯著趙長宜的臉，她看不出來趙長宜這樣的人會有什麼不情之請。她感到一絲好奇。

趙長宜這次沒有再和秦姝玉對視，她略低下頭，以顯示她的恭順。

「奴婢有個弟弟，他也在肖老三手上。我們姐弟自幼相依為命。長公主既然救了奴婢，也請長公主給奴婢的弟弟一條活路吧。」

秦姝玉將兩道嫵媚的蛾眉輕輕往上一挑，掩口笑道：「趙長宜，你難道以為本公主是開善場的嗎？」

趙長宜正想說什麼，卻見一名青衣侍婢走了來，對秦姝玉稟告道：「啟稟長公主，有一個叫趙長青的人，說是咱們公主府扣了他姐姐。正在門外吵鬧。」

「趙長青？」秦姝玉看向趙長宜。

趙長宜臉色一變，愣了一下，但立刻就說道：「他就是奴婢的弟弟，長公主……」

「哼，好大的膽子。敢在本公主府前鬧事。去，把趙長青帶進來，本公主可是救了他姐姐，扣押……呵，本公主可不擔這無妄的罪名。叫他好好來看看，她姐姐的身契，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

不一會兒就有侍婢領著一個少年走了來。那少年一見趙長宜，也不顧其他，立刻衝到趙長宜身邊，扶著趙長宜，激動地說道：「阿姐！」他見趙長宜兩鬢冷汗不斷，便又是緊張，又是關切地問道：「阿姐，你怎麼了？」他怒目看向秦姝玉，口中依舊對趙長宜道：「是不是他們折磨你了？」

趙長宜反握住趙長青的手，不著痕迹地捏了捏，說道：「弟弟，休得無禮。是長公主救了我。」

趙長青的神色這才稍霽，但也沒有再理會秦姝玉，而是關切地看著趙長宜。

然而秦姝玉的目光卻像是初春的柳絮一樣，黏在了趙長青身上。趙長青穿著一身滿是破洞的衣裳，頭上的髮髻亂糟糟的。但剛才他瞪向秦姝玉的眼神，卻虎虎生威。那樣的眉眼和神情，真是有些像那個人呢……

秦姝玉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老了。

呵，可不是嗎？已經是死過兩個丈夫的寡-婦，和他們比起來，真是有些老了……

「你們姐弟情深，那就都留下來吧。」

秦姝玉說完這句，就匆匆走了。她不想留在那裡。

外面燈火通明，弦歌樂舞，長公主府的夜宴才拉開帷幕。唯有這樣夜夜笙歌，才能趕走夜的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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