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南沛緩緩的來到石床邊上,他怔怔的看著躺在那上面的人,那樣熟悉的眉眼,只與往常不同的是,那胸膛再沒了起伏,南沛不自禁的握住了殷別雁的手,只是那冰冷的指尖一觸碰到他的掌心,便叫他心頭髮顫。

南沛蹲了下來,趴在殷別雁的身旁,他將殷別雁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就好像過去他師父最常做的那樣,有水漬砸下來,在那堅硬的石床上暈開,南沛看著緊緊閉著雙目,一動不動的殷別雁,小心翼翼的道:「師父……」

這聲帶著哽咽的呼喚在這石室中清晰的回蕩著,南沛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接著他咧開嘴,像是在笑,可是這笑在他神色空洞的面上便顯得尤為可怖,他這次湊近了些,更是放柔了聲音,「師父,我來接你了,你醒過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終究沒能得到任何回應,在他面前的人就好似一尊完美而冰冷的雕塑。心中巨大的恐慌和痛苦讓南沛這回歇斯底里的提高了音量,他伸手拽住了床上人的衣領,大吼著:「殷別雁——你這個混蛋,你睜開眼看一看我啊,殷別雁……」

南沛沒能把話說完,像是這幾句話就掏空了他體內的所有力氣,他的喉頭只剩那傷心的嗚咽,而他埋著頭,只要一眨眼,那眼淚就不住的落在那石床的人臉上,晃一看,好似殷別雁的眼角也滑落了一滴淚。南沛像是猛地被驚醒那般,慌忙伸手去將落到殷別雁面上的淚擦掉,隨後又小心翼翼的將被他拽皺了的衣袍撫平,他拚命的眨著眼,眼前卻永遠只是模糊一片。

而到了此刻,南沛就算再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他心中也只剩一個蒼涼的聲音。

這個男人死了,這個溫柔的教導了自己這麼多年,始終護著他的男人,居然真的就這麼拋下他,他死了。

想到這裡,南沛喉中猛地湧上一股腥甜,那劇烈而突然的疼痛,讓南沛覺得像是有人拿斧子將他的身體劈成兩半,他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氣,靠著那床沿,跌坐在地上,蜷縮起身體。

馮若清幾番猶豫,終於也闖進了石室,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地上的南沛,後者神色慘白,只是那雙眸像是浸了血一般,紅得嚇人,雖然那地上的人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流一滴眼淚,可是卻叫馮若清害怕的不敢靠近,因為那濃烈的絕望和悲傷竟叫他都忍不住心頭髮顫,更是被壓抑得都喘不過氣來。

艱難的來到南沛的身邊,馮若清看著前者像是被抽去了靈魂,只餘下一副行屍走肉的空殼的模樣,心中也不免酸澀,這些年來這個孩子也算得上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卻因為殷別雁這番試探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馮若清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顫抖著聲音叫了聲南沛:「少主,也許……」

只是馮若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面前的人打斷道,馮若清見著南沛將手指豎起來,對著他噓了一聲,接著他臉上的神色像是被只手抹了去那般,只剩空白,可是那聲音卻是詭異的輕柔,馮若清他聽見南沛對著自己道:「不要說話,師父他睡著了,我們會吵醒他的。」

馮若清重重的嘆了口氣,他忍不住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胸膛,眼淚也落了下來,他伸手想要將南沛從地上拉起來,恐怕他真的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倘若再不告訴南沛真相的話,他真怕這孩子就要瘋了:「少主你聽我說,教主他……」

「沒錯,教主確實是死了,且還就是因為你拿來的那本秘籍而死!」

馮若清飛快的回頭去望,便見著戚老正帶著兩名教眾站在了那石室門口,且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南沛猛地的站了起來,他雙眼赤紅,渾身像是遭受了雷擊那般,不住的顫抖著,他咬著牙,對著那戚老吼道;「你胡說八道!」

戚老發出一聲冷笑:「那如今教主閉關身亡,除了那本秘籍之外,你還能拿得出別的解釋嗎?」

南沛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而馮若清一時間也搞不明白戚老這番舉動是為了什麼,只是他剛要上前一步,卻發覺戚老帶來的那兩名教眾不知道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後,下一秒,他便被點了穴道,周身動彈不得,聲音也無法發出,他猛地看向戚老,後者卻略微錯開了馮若清的目光。

只見戚老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瓷瓶,他對著南沛道:「教主因你而死,但我這有個法子,說不準能將教主救回來。」

聽了這話,南沛的面上突然又有了神采,他當即在戚老的面前跪了下來,連著三個響頭:「還請戚老明示。」

戚老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馮若清那驚駭到憤怒的目光,卻還是繼續道:「你將這葯吃了,我將你煉成藥人,再藉以這蠱蟲,將你的心頭血引入教主的體內,想必還來得及。」

其實對於這番舉措,戚老也是臨時起義,這麼些年來,教主對於他這個徒弟的種種,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動了情了,而這情之一字,便顯得尤為可怕,而戚老始終堅信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殷別雁對著南沛這番毫無理由的寵愛,恐會在將來釀成大禍。

如今戚老想著,既然殷別雁已經恢復了,這要找到下任來繼位的事兒也就不復存在了,只是這些日子來,殷別雁卻將教中權力交給了南沛很多,感受到了這權力的滋味后,若是再被收回去,恐怕這南沛會生出別的心思來。何況就連戚老都不得不承認,這南沛不光武功高強,假以時日憑著他的能力,恐怕會在教中收攬更多人心,因此戚老不得不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

所以戚老便想著藉此機會廢了南沛的武功,令他今後孱弱起來,如此一來,他便是想再插手教中事務也不便,雖說這害他傷了他身體,但聖教往後絕不會虧待他,即便是殷別雁厭了他這個徒弟,他戚老也會保南沛這孩子的一世富貴。

南沛將這白瓷瓶握在手心裡,他確實不知道戚老所想,或者就算他知道,只是此刻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能夠讓殷別雁活過來,他都會去做。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便將那活塞拿開,將裡邊的藥丸吞了進去。

聽見戚老所說的,馮若清當然知道戚老過去曾用蠱毒救回了一個瀕死的教眾,但是問題是他明明就知道教主並沒有死。何況照他講的要將南沛做成藥人,那葯人是隨便就能做的嗎?看看後山鎖著的那些叛教的教眾,這做成藥人是懲罰他們最殘忍的法子,日日受著那□□的侵蝕,一方面是試藥,但最主要的就是要那些人常常百劍穿心的苦痛,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馮若清不信南沛不知道這些,只是等他耗費了所有力氣衝破穴道時,卻見到南沛已經將那葯給吞了進去,他那聲「不要——」顯得是如此的空洞和無力。

南沛看一眼滿臉擔憂的馮若清,再看一眼仿若鬆了口氣的戚老,他露出一個極淺的笑,他可以猜想到馮若清許是在心中大罵自己愚蠢至極,真是什麼葯都敢往自己嘴裡吞,只是南沛卻想著,就算這葯最終讓自己死了也好,還是讓自己成了那如鬼怪一般的葯人也罷,但只要戚老真的能用他的心頭血救回殷別雁,或是不能,南沛喃喃道:「師父已經不在了,叫我獨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呢……」

馮若清聽見這話心頭猛地一顫,顧不上耗費內力沖開穴道的暈眩,幾步衝過去,對著戚老陰狠的道:「快將這解藥拿出來,或是交出那救治的辦法,否則,你可別忘了,你那心頭蠱還在我的手裡,都不需教主醒來,只要少主有個三長兩短,我便……」

戚老被馮若清這番以下犯上的話惱得氣極,他覺著這馮若清也是被這南沛給迷了心眼了,卻也懶得跟他解釋,他將這心頭蠱交出來,本也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若是能保聖教安穩,即便是犧牲了他這條老命又何妨,只是他剛想用力的揮開馮若清,見著後者那身後的景象,一時間卻被駭得瞪大的眼睛,只顫抖著雙唇卻說不出話來。

南沛在吃下那葯后,要不了多久,便覺著丹田處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無數雙手在撕扯著他的五臟六腑那般,讓他不住的在地上打起滾來,他的耳邊全是混亂的嗡嗡聲,眼前也被冷汗給糊住,只是隱約的聽見像是有什麼發出了一聲巨響,他錯眼看去,馮若清和戚老似乎被什麼給擊得飛了出去。

南沛是想看在這之中發生了什麼,只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痛了,一會兒猶如被那烈火炙烤,下一秒又如墜冰窟,他不住的用身體砸著那冰冷的石壁,終究無法忍受的嘶吼著:「殺了我吧……誰來殺了我啊——」

聽見這叫人揪心的叫喊,有個身影便一把擰斷了那軟軟的跌坐在地上的戚老的胳膊,厲聲道:「解藥。」

戚老滿頭冷汗的看向就在剛剛,渾身溢滿真氣的提早突破了那魔功,如今也也功成的殷別雁,只嘶嘶的喘著氣:「沒、沒有解藥,也不是毒,只是要化了他體內的真氣,這熬過一陣就好了……」

殷別雁再是一掌擊向戚老,後者噴出一口血霧,便歪著頭倒在地上不動了。

而南沛只覺得像是有什麼人將他給抱在了懷裡,那種溫暖而熟悉的感覺,讓他身體的疼痛都緩解了很多,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袍,這恍惚間,南沛似乎看見了他師父正倉惶而心疼的看向自己的面容,之前熬得住的痛苦,現在就變得格外的難耐,南沛心中滿是委屈:「師父,我好難受,好疼……」

殷別雁撫在南沛的丹田,將他的真氣不住的送入南沛的體內,聽見南沛這一聲疼,他的心頭也跟著發顫,像是同樣感受到了那股疼痛,身體不住的發著抖,可是見著南沛這番痛苦的模樣,他卻束手無措,這讓他感到濃濃的絕望,他只好吻著南沛的額角,說著那最無力的安慰:「很快就不疼了,別怕,師父陪著你,別怕……」

殷別雁摟緊了南沛,那吻不斷的落下,卻也漸漸的嘗到了他舌尖的苦澀,不知何時,就連他都變得哽咽,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南沛像是聽見了殷別雁的話,又像是沒有,他的身體仍舊因為那疼痛不住的痙攣著,他想著以往在他師父的身邊的時候,自己受了傷生了病,他的師父總能讓他很快的好起來,可是為什麼這回卻不行呢?南沛再一次用力的抓緊身旁的人,口中翻來覆去的道:「我要師父,求、求你……將我師父找來……」可是南沛又恍惚的想到,他的師父已經不在了,他會這樣,是吃了那戚老的葯,南沛已經神志不清了,只說著他想說的話,「戚老你定要救回我師父……不然,沒了師父,我卻也不想活了……」

南沛的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劍將殷別雁的心頭射穿,他將自己埋在南沛的頸窩,無法控制的哽咽出聲。

其實當南沛闖進來的時候,殷別雁已經就快功成了,何況在他進入龜息的這些日子,雖然他沒了呼吸,也停了心跳,更是無法動彈,但是他始終有著意識,他比任何時刻都要清醒,所以但南沛撲在自己身旁,哭的那般傷心求求他醒來的時候,殷別雁就已經後悔讓另一個自己真的用上這個法子來試探南沛的真心了。

只是這些年來,殷別雁當然知道這個孩子對自己有情,可是更多時候他卻是看不透這個孩子,他時常會說一些莫名的話,甚至於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在透過自己,像是在看著別的影子,而殷別雁的自尊卻又不允許對著這個孩子去問。

特別是讓這個孩子見了自己發狂的模樣后,殷別雁總擔心後者總有一天會對像是怪物這般的自己遠遠的逃開,更是在自己治傷的這段時間,這個孩子的一舉一動雖然從不背著自己,可是卻莫名的透出一股違和感,就像他早就知道了些什麼。殷別雁不免生疑,特別是當另一個自己主導他的身體時,他就越發想要知道南沛的真心了,以及他對自己隱瞞的那一部分,畢竟自己已經無法放開他了。

只是殷別雁卻沒有想到戚老會自作聰明的做出這一番事,當時殷別雁無比焦急的加快了體內心法的運轉,他想快點醒過來阻止戚老的所作所為,只是在聽到南沛吞下藥的那一番話后,殷別雁這才意識到,最自作聰明,最愚蠢的不是戚老,而是他自己。

南沛只覺得自己約摸著是做了個跌宕起伏的夢,當然,不是什麼好夢,他雖然醒了,卻又發覺自己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體內更是一陣陣乏力的空虛感,這種感覺非常的糟糕。

只是當南沛睜開眼后,卻發覺還有更糟糕的在等著他。

南沛睡了快一天一夜,而殷別雁便一直在他的床前守著他,甚至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見著南沛醒了,他心中頓時一陣狂喜,將那被他派出左右護法跟綁架似的綁來的薛神醫拉到跟前。

薛老頭骨頭都快散了,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但是對著南沛那一臉懵懂的模樣還是不由得軟和了表情,摸著鬍子在那兒把脈,久久才嘆了口氣:「沒什麼大礙了,就是……」他沒把那武功徹底廢了的話說出口,再嘆了口氣,「養著吧,總有養好的一天的。」

只是到了殷別雁這兒,薛老頭就沒了那好神色,又是一身冷哼,扭頭就出去,拎著他那紅著眼眶看上去十分想撲到南沛身邊,跟他訴一訴思念,順便安慰他一下命也是慘,攤上了這麼個師父的小弟子。

殷別雁伸手撫一撫南沛的額頭,確定後者是不燒了,因著這一晚,雖然那藥效過了,但是卻也狠狠的傷了這孩子的身體,讓他半夜都發起了高燒,葯根本都喂不進去,最後甚至連膽汁都吐了出來,嚇得殷別雁那叫一個心驚膽戰的,好在現在都好了,不知道為什麼,見著南沛此刻面色蒼白的模樣,這些都是因為自己,殷別雁那心中又是一陣揪心的酸澀。

南沛愣愣的看著殷別雁將自己扶起來,還拿著個軟墊靠在自己身上,甚至倒了杯睡放在他嘴邊,他乖乖的喝了,又聽見殷別雁問他:「餓不餓?廚房做了粥,你現在也只能喝這個,一會兒還要再接著喝葯……」

那邊已經把吃的和葯都送過來,但是卻在房間里裝空氣的馮若清看著殷別雁就跟個老媽子似的,對著南沛各種柔聲的問這問那,但是床上的人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好一會兒,馮若清才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道:「師父,你還活著,對嗎?」

殷別雁心下一顫,看向南沛平靜的望著自己的眼睛,終究不敢再看下去,只錯開了,而後緩緩的點了點頭,艱難的開口:「是,為師……」

南沛卻也沒想要殷別雁一個答案,他打斷了前者的話,喃喃道:「那就好。」

殷別雁注意到南沛嘴邊露出一個笑,那笑容里的自嘲和悲傷一閃而過,等他再看過去時,他的徒弟已經垂了眼眸,叫人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又平靜的說了一句:「還活著,那就好。」

殷別雁卻覺著這簡單幾個字像是那鈍刀一般狠狠的砍在他的心頭,他伸出去想要碰一碰他徒弟的手,也不由得顫抖的收了回來,他幾次想要開口和南沛節解釋一番,但是發覺無論是怎樣的話語都變得蒼白。

南沛抬起頭來,將殷別雁那心疼和倉惶、無措且後悔的模樣一一收入眼底,只是他心中卻生不出一絲被欺騙的憤怒,以及那憤怒之後的悲哀,就只是覺著自己實在是有些可笑,但是在笑過之後,心中剩下的就只有平靜,還有一股濃濃的乏力感。

南沛看著殷別雁那小心翼翼的,拿著那骨瓷碗,先是將那匙中的白粥細細的吹涼,接著再送到自己唇邊,無比期盼的自己能吃上一口的模樣,南沛收回了自己的心神,張開了口,說著:「很好吃,謝謝師父。」

殷別雁的手細微的顫了顫,之後兩人之間便只剩沉默。

雖然在這之後,南沛再沒有和殷別雁提過當初石室發生的一切,更是在他可以下床走動以後,只問了一句「師父我的武功卻是不能恢復了,對么?」,見到他一時語塞,便再沒有多言,一切都像是與過去無異。

只是殷別雁卻明白,這一切早就不同了。雖說南沛還呆在他身邊,還叫著他師父,只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再沒過去那些叫他心暖的感情,他像是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兩人之間總隔著什麼,彼此都變得陌生起來。殷別雁知道這孩子大抵是被自己傷透了心了。

殷別雁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要做些什麼獲得南沛的原諒,可是後者永遠平靜的模樣,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南沛覺得自從他醒來以後,殷別雁簡直誇張的過了頭,一直老往他身邊湊不說,每每教中議事的時候也要將自己帶上,南沛掙扎了幾次,終於拗不過他,也就頂著那些教眾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呆在殷別雁身後,沒什麼事兒乾的時候就拿筆把他的那些帖子上全畫上大王八。

除了這些,薛神醫卻是在聖教住下了,不光是為了那本無極老祖的秘籍,還有後山的奇珍異草,更是南沛這身體的調養一時半會也離不開他,這薛神醫是知道南沛經歷了什麼的,每每給他施針時,探到他那丹田內微乎其微的真氣,卻總忍不住嘆一口氣。

反倒南沛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那天他在後山找了個空地想說雖然體內真氣沒了,那練點招式也行的吧,而他這身體躺了太久了,是時候該鍛煉鍛煉了,只是練到一半困了,就在那兒躺著睡了一會兒,而他也沒想到殷別雁會跟瘋了一樣到處找他,等他醒過來就見著這聖教教主紅著眼眶,摟著自己求著他不要離開他的模樣。

南沛這些日子來,無論是殷別雁說什麼,他都能乖乖的答應他。

唯獨這個不能。

那天,有那從西域歸來的教眾給殷別雁進獻了些珍寶鳥獸,其中有個綠嘴鸚鵡,殷別雁成天都在想著要怎麼樣逗南沛笑一笑,便當即跟獻寶一樣將這鳥拎到南沛面前。其實吧,南沛一開始對於殷別雁總這麼討厭他的模樣還挺不習慣的,畢竟他師父過去多高冷一個人啊,只是這嚇著嚇著倒也能接受了,偶爾還忍不住心疼那麼一下,但也就是隨便疼疼。

這次殷別雁沒想到這鸚鵡還真討了他家徒弟的歡心,一整天都圍著這鳥教他學舌,這看著殷別雁都嫉妒起來,晚上的用膳的時候還止不住在那兒喝悶酒。

南沛嘆一口氣,將殷別雁那酒壺奪了,先放到他身旁,死活都不給殷別雁還回去,而殷別雁想搶吧,見著他徒弟瞪圓了眼睛:「你想要惹我生氣是不是?」

殷別雁摸摸鼻子,莫名其妙還覺著挺高興的,不為別的,就為他家徒弟肯對自己生氣了,只是他沒想到到了最後,他家徒弟還肯再給他喝一杯。

「真的是最後一杯了啊,再也沒有了。」

殷別雁接過南沛手上的那杯酒,一飲而盡,只覺得就是經了他徒弟的手的酒都變得格外醇香。這不喝酒了,那就乖乖吃飯吧,只是殷別雁看著南沛始終沒動筷子,不由得問道:「這些菜不合你口味?」

南沛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師父我要走了。」

殷別雁心中猛地一顫,他看向南沛:「你說什麼?」

「就是我不想再呆在你身邊了。」

隨著南沛的話,殷別雁這才發覺自己身上像是漸漸的失去了力氣,他恍然:「那杯酒……」

南沛湊過去抱了抱殷別雁,順便將他腰間的那塊暢行無阻的令牌取了下來,點了點頭:「是啊,薛神醫給我的葯,他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弄好的。」

殷別雁試圖用內力逼出葯勁,但是隨著他運轉心法,那藥效反倒侵蝕得更快,這下殷別雁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他的意識也漸漸的變得模糊,只是他仍舊拚命的將話從喉中擠出來:「你……你要去哪兒……」

南沛想要轉身去房間里收拾一些行李,聽見這個,不由得腳步停了停:「還沒想好,只是哪兒都行——」他看一眼殷別雁,「師父你也不必擔心我今後,就當我死了吧……在那石室里,我也已經當你是死了的。」

殷別雁嘴唇顫了顫。

南沛踏出庭院,這殷別雁本來就有規矩,不需要人在他院子里守著,所以南沛周邊滿是月色和蟬聲,只是他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一陣踉蹌而混亂的腳步聲,回過頭去,卻見著殷別雁已經晃晃悠悠的追了出來。

南沛想著果然這魔功練好了就是厲害啊,明明這要薛神醫跟自己說,一指甲蓋就可以放倒一頭牛,只是就在南沛想著要快點跑,不然就被抓住了的時候,卻見殷別雁猛地在地上跪了下來,他撐著地,許是沒了力氣,而他看著南沛停下的身影,口中是叫人心酸的哀求,他說著:「不要走,留下來……求你,留下來。」

南沛再次深深的看了眼殷別雁,接著便再沒有回頭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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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劇本老拿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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