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的錯誤訊息是從哪裡聽來的啊?」白水荷質問。
「我要走了。」
她上前擋住他。「為什麼?雖然這裡專屬淑女們,可是我願意為你開先例,好歹你都要試試看,可以猜到你一周內上門的芳療師到底技術如何吧?」
「不是宋護理長跟你串通的嗎?」他問。
「宋護理長?喔……你們醫院那個胖胖的阿長?為什麼我要跟她串通?我只是憑我的診相經驗,加上常常聽你們醫院的護士們提起你的作息習慣,在車輪餅攤子前見你一次后,就大膽的做出判斷。」白水荷絲毫不讓的佇立在他面前,露出不慍不火的招牌笑容,「我想,依宋阿長對你這院長關心備至,以及熱血小護士們的個性,一定會隱瞞我們這裡不收男客的規矩,故意讓排斥此道的你來碰碰運氣,所以我猜你會來。」
好一個具有敏銳觀察力、洞悉每個人心裡想法,好猜測未來的先知女子。
但是杜聖夫可不感興趣,身為智商超過一六○的天才神醫,理性現實又冷靜,對善於賣弄聰明的女子的這番解釋實在沒有欣賞的意味,尤其華貴藥廠的雷千妮已經讓他倒盡胃口。
「再見。」他很直接的拒絕。
「你今晚回去一定睡不好,因為你會一直忘記右半邊發炎的事情,好不容易熟睡了,平常簡單得想都不用想的翻身,卻變成令你驚醒的夢魘,起床時也忘記了,所以還沒坐直就會鐵青著臉色緩緩躺下……」白水荷在他背後笑吟吟的推敲。
這的確是每個人落枕或頸椎急性發炎時會有的悲哀癥狀啊!
杜聖夫心想,她這種殘酷加恐嚇的留客手法,跟宋護理長還真像。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現世報?
這時,放在他胸前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雖然短短几個小時內他已強迫習慣用左手,但動作太快也扯得右半部疼痛不已,手機跟著掉落地上。
啊……他感覺自己又變成一個被肢解的石膏像,更痛了!這樣下去,做手術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白水荷一點也不意外,彎腰拾起還在震動的手機,遞還給他。
「這幾天少開幾台富豪、流氓大哥的刀,少削幾筆羅!」她像個沒事人。
「僅此一次。」杜聖夫認命了。
「等等,你是不是在車輪餅攤子前說過,拜託我不要收你這個客人?」
杜聖夫冷冷的盯著她。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一再勸他留下來,現在卻又提起那一晚的舊事,女人啊女人,果然是麻煩的生物,看來他只適合與手術刀、病魔、金錢打交道,像女人那麼複雜的組成分子,少碰為妙。
【第三章】
杜聖夫被帶領到一間充滿薰衣草香味的密室,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燈光昏暗柔和,周遭相當安靜而隱密,回蕩著小野麗莎的輕音樂,雖然只是做芳療,但步入陌生的環境,他還是不改在江湖上打滾的警戒,一步一步都十分小心,一雙利眼透過鏡片打量著四周。
莫黛絲請他換上和式衣褲,再躺上床,她準備幫他全身熱敷。
「為什麼?」杜聖夫問。
「為什麼?」莫黛絲不解的重複。
「只是來按摩,為什麼要脫掉我的衣服,換上你們的衣褲?」
「這樣我們才能全身熱敷啊!」
「直接進你們的水療SPA館泡溫泉不就行了?」杜聖夫十分謹慎。
「那……那是不一樣的……」莫黛絲髮覺這位神醫真是龜毛,事事都要弄得一清二楚。
「哪裡不一樣?」
「熱敷是要先鬆弛你全身的肌肉,也讓你在這裡閉上眼睛休息一下,熟悉這裡的環境,放鬆心情,這樣Lotus在做芳療舒壓時,才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
接著莫黛絲又繼續回答他一連串的「HOW、WHY、WHAT」,簡直像她從前就讀商職實習時在大企業開的早晨會議,好半晌他才暫時放過她,讓她出去取熱毛巾。
「我覺得好像是高中生被數學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喔!」莫黛絲在內部蒸氣房取熱毛巾時,對正在調配精油的白水荷抱怨,「尤其是他那雙眼睛,總是冰冰冷冷的盯著人。為什麼?怎麼做?意義在哪裡?他以為我們在做理化實驗啊,什麼事都要有理由!」
「哈哈……看來宋護理長她們說得沒錯,他平時寡言、不屑多話,一般病情只由護士和助手來講解,除非惹毛了家屬,他才丟下一、兩句比不解釋還更令人生氣的話……」白水荷聞了聞自己為他調配的精油。
所以她才特別為他開了先例。她也曾從醫,就是很想拿他練一練。
白水荷和莫黛絲一起來到杜聖夫所在的那間密室,莫黛絲將熱毛巾敷在他的手腳和身體上。
白水荷站在床邊,將精油和乳液在手心上調和,並不時瞥著閉上雙眼的杜聖夫。
他把眼鏡拿下來了,他的眉骨和顴骨比一般人立體,代表他倨傲冷淡的個性。
她再看敷上熱毛巾的胸膛竟是微微隆起,難道在他白皙清瘦的外表下,還有著結實的胸肌?
白水荷不禁歪著頭,看得仔細些。
「視覺騷擾。」一道淡得不像人的聲音警告道。
白水荷嚇了一跳,看見杜聖夫慢慢的張開眼,心中感覺奇怪,他怎麼知道她在研究他?
「我只是……好奇,看一下。」她乾笑。
「女人們來你這裡,你也是盯著她們的胸部嗎?」杜聖夫問。
「當然不會,但淑女們在我這裡都相當放心的赤裸著身子。」她很有自信。
「我不會脫光的。」他事先聲明。
「我也沒叫你脫。」
杜聖夫緩緩的坐起身,上半身的熱毛巾落在腿上,露出光滑結實的胸肌和腹肌,冷冷的問:「那麼這是什麼?」
白水荷明白他還是很在意要脫到只剩四角褲,再罩上和式衣褲。
她差點笑了出來。他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男孩,都三十好幾了,感情經驗應該不會太少,為什麼還要一再質問?難道他真的是個GAY,在女人面前不能放鬆?
「你真的是同性戀嗎?給我看一下又不會死。」白水荷不以為意的笑說。
又是他最討厭的一句話,而且好三八!杜聖夫寒凍的雙眼掃射她。
「既然不是,那不就好了嗎?」白水荷收回他身上所有的毛巾,踩著床頭的升降板,將高度斜起一些。
床的機關再次讓杜聖夫嚇了一跳,在那一刻還以為有人要襲擊他。
「你的生活很緊張喔!」白水荷注意到,故意調侃他。
杜聖夫不想回答,只是保持冷漠。
「躺下吧!我要按壓你的肩頸。我為你調配了洋甘菊加佛手柑,以及用強效玫瑰當基底的精油,有治療壓力、過勞、神經緊繃、舒緩情緒的功效。」
「不是有洗腳嗎?」他卻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洗腳?」
「那群女人說很享受你幫她們洗腳。」他提醒她。
「是泡腳……」白水荷的臉色泛紅,尷尬的說:「可是你是男人耶……我沒給男人泡過腳啦!」
「想省略嗎?」他低聲冷笑。
「才不是!我會在其他地方補強的,我只是從來沒有幫男人泡過腳……」
「所以我就說我不要來。」
「所以我就說會補強其他地方啊!」
「什麼地方?」杜聖夫斜睨著她。
不知為何,白水荷竟被他直勾勾的銳利眼神看到臉紅。她是在臉紅什麼啊?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個。」
「我想了哪個?」
「我……我怎麼知道?」
「說話顛顛倒倒,你到底想補強哪裡?」他的態度冷硬,很難溝通。
「例如,我可以額外按摩你的頭,你的肩頸部位,我也會多加時間的。」
「你有時間,我還沒時間呢!」杜聖夫冷冷的斥道。
「杜神醫,在水療SPA館,鐘點費那麼昂貴,時間正是我們和賓客之間最重要的目標,都來到這種地方了,還趕什麼時間啊?你真是本末倒置!」
「光是聽你碎碎念,都用去一節的時間了吧?那算你的還是我的?」他很理性的說。
「欸?」白水荷啞口無言,好像有一口氣憋著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