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在長長的安靜的迴廊上，伴着遠處傳來的歡笑聲、喧鬧聲，端木暖邊走邊給秘書發了條消息，然後把領帶解下來鬆開幾顆扣子。
初時見到她，在客廳里，她坐在老爺子身邊，緊緊地挨着。沒有安全感，容易依賴人，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她幾乎一直低着頭，也沒說幾句話，即便後來他把她從客廳里領出來，去西樓的一路上跟她說話，她說話還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是個需要人哄的小孩子。
即便後來，他發現她其實很聰明，但心裏的感覺並不是驚喜，而是惋惜。沒有主見，只知道順從別人意願的人，再聰明又能有什麼大用。
二十二歲的他自顧不暇，養不起需要嬌養的玫瑰，也不需要聽他指揮的僕人，要她這樣的，還不如要個腦袋空空的花瓶。
他以為，斬斷情絲就該手起刀落，不可拖泥帶水，她還小，心性不定，會很容易轉移了注意力。而結果是，這是他這輩子做得最混蛋的一件事，耍了一個不懂耍手段、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端木暖停住腳步，前頭拐彎處，建在迴廊邊分隔了迴廊和院子的石凳上，一身中國紅的女孩子抱着雙腿，背對他坐在石凳上，頭靠着旁邊的圓柱子。
有微風襲來，撩起她及腰的長黑髮，而她只仰著頭看星空，似品著風雅。身後是人聲鼎沸，而她卻獨自呆坐，似是無處為家。
端木暖無聲地嘆了口氣，走到她身後，手搭在她的頭頂，輕輕壓了壓，然後就看到女孩子回頭，對他揚起單純的笑臉，「暖哥哥。」
端木暖一腿跨過石凳，然後另一腿接着跨過來，坐在羅木怡旁邊，「前頭這麼熱鬧，你一個人坐這幹什麼？」
羅木怡把下巴擱在雙膝上，歪頭看他，不說話。
端木暖又摸上她的腦袋，輕拍了下，「一個小孩子，怎麼這麼多東西想。」
羅木怡默不作聲。沒有想很多東西，想的全部都是你……
過了好一會，「我快要大學畢業了，已經考了碩士研究生。考的教授是我們必修的一個老教授，他說要收我做關門弟子。」
「嗯，真厲害。」
羅木怡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喜悅快要從眼眶滿溢出來。別人誇她再多，都比不上他簡單的一句。
但是很快，漂亮的小臉上又出現些許失落，「比不上你呢，你二十一歲的時候的開始出來實習，二十二歲就進入管理階層，好多人都看你的臉色辦事呢。要是我考上了碩士研究所，那我二十一、二十二的時候還會是個無業遊民，都還在讀書。」
端木暖輕笑，「小丫頭心挺大的，還想比過我。」開了個小玩笑，可又怕她不知又會理解到哪裏去，又是耐著心地解釋道，「你跟我不一樣，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要養家賺錢，女人負責漂亮就好。」
羅木怡反應極快，「那哥哥覺得我漂亮嗎？」
端木暖眯了眯眼，小女孩是真聰明啊，他要是回答了這個問題，那她下一句話就是「那哥哥你養我吧」的回答。
羅木怡的確也是這麼盤算的，無論他的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她都想好了對策，接下去的幾步要怎麼走了，只是沒想到，端木暖會選擇不回答。又被他看穿了。
可是，再不說就要來不及了，姚爺爺都要給端木暖介紹他的外孫女了……他今年都二十六了，沒有姚爺爺的外孫女，也會有其它別的人了。
羅木怡放下雙腿，側身面對端木暖坐好，心裏不斷地給自己打氣，「我喜歡你。」然後睜著大眼睛等着他的反應。
她本來就不笨，在這裏坐了這麼久，她早就想明白了爺爺和姚爺爺話里的意思。老人家對於她跟端木暖的事明明就是樂見其成，那幾年前他嚇唬、拒絕她的話，分明就不成立。
她被他耍了四年！想起這四年她傻到不敢看他，連碰碰他的衣袖都不敢，她就覺得心裏委屈。
而他在自己再一次表白后沉默，她心裏就覺得更委屈了，「我都明白了。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拿些不對的借口來拒絕我。」
端木暖看到她眼睛裏浮現的水氣，之前熬夜工作、長途出差的疲憊一下子全部湧上來。
又把人弄哭了，明明沒想要欺負她的。
端木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耳邊又傳來女孩子輕輕的、可憐的聲音，「你就真的這麼不喜歡我嗎？我都喜歡你四年了，都第二次跟你表白了。第一次跟你表白，你說我們是兄妹，感情見不得光……我憋了四年，知道你耍了我，我都沒討厭你，還跟你表白，可你連一句話都懶得跟我說……」
他好像從來只有把人弄哭的經驗，安慰別人的經驗……上一次就是四年前把她弄哭了，安慰她的那次……
要不，實話實說吧，「我今年二十六，名義上是協助二伯父辦事，可實際上爺爺把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給我管着，樹大招風，家裏頭每個人都等着我出些什麼差錯，好頂替我的位置。幾百人在我手下討生活，我要是垮了，他們全部都好不到哪去。
我每個月要飛國外幾次，每天的行程都被應酬、工作、會議排滿，吃飯時間是擠出來的，我沒有時間交女朋友，也沒有時間跟女人約會。爺爺雖然幫着我些，可他還沒有完全放權給我，我只想加快步伐把公司全部接管過來，男女之間的感情，不在我近期的計劃里。」
羅木怡拽住他的衣袖，「我不用你花時間的！我不會煩你，我很獨立，你要工作的時候，我去做實驗、寫實驗報告、看書……」
這是何必呢，端木暖出了口長氣，「你還小，選擇還有很多，以後會有比我更好的……」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然後，出乎端木暖意料的，她一手扯過他的衣領，頭一仰，親上他。
他很快反應過來，捉住她扯住他衣領的手，一手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推開。但沒幾秒，他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她又貼上來了。
這次似乎更難纏了，她整個人都靠到他身上，他要是一抽身，她整個人就會撞在石凳上。要推開她也要用上點勁，可要是他真的用勁推開她，估計她又要哭了……
端木暖覺得頭疼，她幾乎整個人坐在他懷裏，身上所有女孩子的特有弧度都緊緊貼住他，她還什麼都不懂，只是貼着他，用軟軟的、溫熱溫熱的嘴唇磨蹭他，而他竟然被她勾起了反應。
女孩子不穩的氣息，暖暖的、細細的，噴在他的皮膚上，他喉嚨乾澀，腰背都緊繃起來。
雙手也不知道該怎麼放，一直抬着，努力地避免碰到懷裏的人，可身體的感官卻不聽使喚，似是把感覺放大了一百倍。
女孩子香香甜甜的體香一直縈繞在他鼻端，還有貼在他唇上的，香香軟軟的觸感。端木暖心裏煩躁，她怎麼還不停？還不停，他扛不了幾秒了……
只見她抬頭離開了幾秒，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再次親上來。
端木暖被她水亮水亮的眼神打得生疼，她像是在問「你怎麼就是不要我呢」般盯着他，似是被她定住了一樣，然後終於他的手環上她的腰，拉她側坐上他的右腿，俯身。
一手圈過來，按在她的小臉上，又托起了點，嘴上稍稍用力，分開了她軟軟的唇瓣，一下子捉住了她有些不安的小舌頭。
大手握住她的腰，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布料熨在她的側腰上。他一碰她，羅木怡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軟掉了，呼吸不敢太重，就連那跳得飛快的心跳聲都讓她忐忑了下，就怕驚醒了他，又要把她推開。
端木暖心裏的情愫道不清、說不明。原本只想，隨她親吧，等她親夠了，滿足了她親近他的願望，她就不會再有那種「一直得不到，就一直抓心撓肝地想得到」的小孩子的想法了。
忍了自己的身體本能反應，卻耐不住她一個眼神，然後陌生感官的刺激……
等終於停下來時，羅木怡的嘴唇已經被吻麻了，水亮的眼睛裏帶着惶恐不安，等着他的最後判決。她的手指絞啊絞，都絞得有些僵了，可見他一直不說話，她的小臉有些發僵，眼眶又漸漸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