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楊琳坐在辦公室,不禁回憶起與江笑初次見面的場景。那是兩年多以前,也就是在這間辦公室,她是面試官,江笑是人力資源部的應聘者。

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時她看著江笑簡歷上列出的教育背景,疑惑地問了一句:「你在曼哈頓大學讀了一學期就退學,退學回國選擇就業的理由是什麼?」

相信任何人看到江笑這份簡歷都會問出同樣的問題,然而那一刻,楊琳看得很清楚,這女孩兒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有種幽深入髓的悲傷。

她還記得江笑當時的回答是:「家庭條件不允許。」

國外留學確實需要一筆不小的費用,楊琳低頭掃了眼她應聘登記表上填寫的家庭成員一欄,才理解地點點頭,沒有再糾纏這一點。

直到後來,她聽葉森遠提及江笑當初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美國,她才猜測也許看似簡單的背後還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楊琳閱歷較深,看得也開,她認為受一次情傷算不了什麼,就當做是青春的紀念便可,人生還那麼長,也許下一個對的人才是你命中注定的真愛,又何必留戀著過去念念不忘呢?

想到這裡,她倒也難免為自家侄子擔憂。雖然她嘴上總是調侃他一廂情願、求而不得,但畢竟是一家人,楊琳反而擔心葉森遠越陷越深,而江笑始終無動於衷。其實看眼前這樣子,可不正是如此?

為什麼會安排他們相親?

……

兩個月前的某個周六,葉家照例每周一次的家庭聚會。

「媽,你這是做什麼?」葉森遠看著茶几上一張張照片,眉頭微皺,頗有些無語。

顏夕一臉認真,「兒子,媽希望你學會談戀愛。」

葉森遠:「……」

楊琳在旁邊聽了笑得不行,邊笑邊說:「大嫂,森遠才二十六歲,沒必要逼得這麼緊吧?」

顏夕給楊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瞎搗亂。

「二十六歲我是不擔心,可是二十六歲了還沒談過戀愛我就不得不擔心了。你說說,這些年他往家裡帶過一個女孩兒嗎?在我們面前有提過一個女孩兒嗎?偶爾有女孩子來家裡坐坐,我只不過單純地給他介紹介紹,他連應付都懶得應付。」

顏夕越說越覺得奇怪,越說越覺得哪裡不對勁,半晌后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她怎麼也不願意去想的可能性,嘴巴吃驚地張成了「0」字型。兒子確實很少提到什麼女孩子,最親近的異性就是自家芯芯,而他平時只和楊柯他們玩在一起,難道說……

顏夕想到這種可能性,當即癟了嘴,苦著臉試探道:「兒子,難道你喜歡……男人?」

「媽……」葉森遠頭疼。

兒子一臉無語的表情在顏夕看來是一種無奈、是一種被人戳穿事實的尷尬,她冷靜了幾秒,安慰道:「兒子,不要緊,性取向不同而已,這又不是什麼錯事……」

可是,她的胖孫子要怎麼辦……

顏夕再怎麼試圖心理安慰、心理建設也終究說服不了自己,於是丟下兒子找自家丈夫去了,要怎麼告訴丈夫,他們的兒子居然喜歡男人tat。

葉森遠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瞥向一旁笑瘋了的小嬸嬸,很是無語。

他沉聲道:「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我又沒說什麼。」楊琳咳了咳,收斂了放肆的笑意。無論過去多少年,她大嫂還是一如既往的傻白甜,太逗了。

「不過……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兒?」

楊琳沒有她大嫂那麼豐富的想象力和曲解能力,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侄子的性取向,但真的好奇他究竟喜歡哪種女孩兒。26歲還沒有談過戀愛的男人確實少,更何況還是怎麼看怎麼都優質的男人。

本以為葉森遠會冷冷丟下一句「無聊」就閃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嘴角一牽,不知是看向什麼方向,柔聲道:「名字裡帶笑的女孩兒」。

名字裡帶笑的女孩兒?這完全是楊琳沒料想到的答案,她以為至少會具體化到外貌、性格、身材等等,他卻說喜歡名字裡帶笑的女孩兒。

帶笑……

楊琳忽然就想到,「我公司恰好就有一個名字裡帶笑的女孩兒。」說完她就打開手機的相冊,試圖找出上周末部門郊外會餐的照片。

葉森遠只是想起了某些事便隨口一說,見她這麼認真,反而無奈地笑了,「又不是任何名字裡帶笑的女孩兒我都喜歡。」

「我找張她的照片給你看看。」

楊琳聽不懂他的彎彎繞繞,就以為只要是名字裡帶個「笑」字的女孩兒,他至少都會有點興趣,反正彼此都是單身,見個面認識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葉森遠見小嬸嬸當了真,正了正色,正想閃人,就聽她指著照片說……

「喏,這女孩兒叫江笑,名字裡帶笑。」

江笑,這兩個字成功將葉森遠的腳步和思緒定住,又勾起了他方才還聯想到的那段青澀的回憶。那瞬間,一種令人心跳驟然靜止的巧合感涌了上來,他放空的視線移到了小嬸嬸的手機屏幕上,那照片里淺笑著的人,那個名字裡帶笑的人,正是江笑。

「小嬸嬸,麻煩你了。」

「什麼?」

「我想和她見一面。」

這情況轉變的太快,楊琳倒是一時之間轉換不過來,怎麼大嫂介紹的那些名媛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卻主動向她拋出橄欖枝?江笑有什麼特別的嗎?

「你還真喜歡名字裡帶笑的女孩兒?」她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

「是啊。」

前提是,她是江笑。

******

下班回到公寓,江笑沒什麼食慾也就沒做晚餐。

明明平時也同樣是一個人待在家裡,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忽然感覺有些孤單,有一種很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空虛感、無力感,並且非常強烈。

她換了身休閑運動服,下樓跑步。

江笑居住的公寓是兩棟聯立式的35層高的大廈,大廈樓下就是s市的護城河,她偶爾在晚餐後會來這裡散步,就當散散心,也能打發些個人空餘時間。

一個人走路的時候,她習慣了插著耳機聽音樂。

曾在某篇文章看到,這類人一般孤單感比較強,也缺乏安全感,倒也不是他們非要聽音樂不可,也不代表他們本身就非常喜歡聽音樂,而是把它當做顯示自己並不寂寞的證據。試問,如果有人陪在身邊,誰還會戴著耳機沉浸在虛擬的世界中?

護城河邊,已經有不少人在散步,這個城市的節奏在夜晚顯得特別緩慢又舒心。

幾年前,因為想與過去切斷聯繫,她無法待在n市。想要避開親戚異樣的眼光,她無法待在w市。最後,她選擇了這座寧靜優雅的城市——s市。

起初,對於她來說,這不過是一座陌生又冰冷的城市,是她逃避往事的避風港,本沒有懷著什麼特殊的感情,然而幾年下來,她早已習慣了這裡,並且喜歡上了這座城市。

s市,以江南風景為最,隨處可見一片綠色,隨手一拍都是一副別緻的圖畫。這裡不比n市的繁華與繚繞,卻讓人無比舒適與滿足,那是種溫馨的歸屬感。

原來,愛上一座城,並不需要有一個人。

走了大概十來分鐘,亭子前面是乘坐遊覽船的地點,看到這麼熟悉的場景,江笑的記憶一下子就跳回到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想去惠河邊走走嗎?」

「暈船嗎?」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票。」

「冷了就捂手,渴了就喝。」

n市的惠河邊上,葉森遠說過的每一句話不期然地在她耳畔響起。

沒由來得感覺到一陣冷意,江笑搓了搓手心。她又在胡思亂想了,沒什麼特別的,一個人無事可做的時候本來就會想很多不該想到的事情,搖搖頭甩掉腦中那些畫面,她由散步改成了跑步。

她在小跑,風在身後,只是越是不去想,那些畫面反而越來越清晰,不斷充斥著她的耳膜。在n市發生的一切,此刻鮮活得跳躍在她的記憶中,大抵是因為她近期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就只剩下這段值得記住。

腳步漸漸停了下來,江笑站在河邊望著眼前略顯平靜的湖面,眼神漸漸放空,失去了焦距。她現在的生活偏離了她原本的預期太多,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孤獨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是一個人。

是因為溫暖的感覺距離她太遙遠,所以最近才越來越迫切的懷念了嗎?

******

晚上八點半,江笑洗完澡出來便躺在床上看電視。正在熱播一檔真人秀綜藝,依舊是那種瀰漫溫馨的感覺,互相關懷、互相照顧、互相理解,還不失曖昧的小粉紅。

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震動了下,江笑拿起來看。

「在做什麼?」是葉森遠發來的簡訊。

「在看綜藝。」

仔細想想,江笑的生活就像是社交絕緣體。除了工作以外,她很少會和別人聊天,就連林藍也只是普通同事而已,私交並不深厚,所以對於簡訊一來一往的閑聊日常,她其實是生疏了的。

「好看嗎?」

「好看,很溫馨。」

「這檔綜藝裡面不少藝人都是璀璨娛樂旗下的,如果有你想見的明星,我可以帶你見見本人。」

「哈哈哈哈那豈不是又要麻煩楊柯了?」

「不麻煩,我在璀璨娛樂也有點股份。」

如果是對你正在聊天的對象有點在意的人,一般都會希望她能夠秒回你的信息,否則你會擔心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甚至惹惱了她導致聊天終止,或許她在忙別的事情沒有及時回復。

葉森遠此時就處在這種糾結的邊緣。距離剛剛發出去的那句話已經十幾分鐘了,江笑沒有任何回復。他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只是想要告訴她,她其實不欠楊柯任何人情,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並且是心甘情願的。

他猜不到江笑看到這條簡訊會不會產生什麼誤解,十幾分鐘的沉默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各種焦躁與不安。

而此時的江笑,不是他猜測中的任何一種,而是正在洗手間里,嘔吐。

這種犯噁心的感覺從她躺在床上開始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只是沒想到剛才某個瞬間會那麼難受,難受到快要迸發。她剛丟下手機跑向了洗手間,竟然就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嘔吐。

江笑時常暈車,所以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她又是屬於吐出來就會好受很多的體質。但現在似乎又不太一樣,應該說比起以往的每一次嘔吐都來得更難受、更劇烈。異物流出的同時,眼淚也隨著一併流下,竟然很長時間都止不住。

胃裡泛酸、胸口發悶,她抬頭的瞬間從洗漱台的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說不出的狼狽嚇人,滿臉掛著淚水,兩頰通紅如火燒雲,只是那瞬間的一瞥,根本什麼都顧不得,就又低下了頭繼續嘔吐。

等到情況終於好轉,已是將近二十分鐘以後的事情。江笑只覺得很難受得不行,直到看到葉森遠最後一條簡訊的時間,才恍然竟然二十分鐘過去了。

她喝了口溫水,平復了心情,故作輕鬆地回應:「那以後flying5的內場前區門票就靠你啦!」

江笑顯然低估了葉森遠對她的了解,或許是過於想要掩飾自己此刻的不舒服,所以在刻意的掩飾之下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她從來就沒有對他用過這種語氣。

江笑沒想到葉森遠會撥電話過來,以為他有什麼急事便立刻接了起來。

「喂?」嘔吐過後,她的聲音還很低沉、沙啞、虛弱,很容易就能聽出來。

「剛剛二十分鐘的時間,你在做什麼?」

「啊?」江笑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我……我……」

「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有啊。」她下意識否認。

或許是那份關心的意圖太明顯,或許是這種被關心的感覺太久違,在他問出這句話之後,剛才那種淚腺崩潰的感覺又回來了,讓江笑猝不及防,她竟然止不住眼淚,又怕他聽見聲音,便將手機拿遠了些,又伸手去夠床頭的抽紙,卻不小心打翻了床頭柜上的水杯。

一切都在這一刻亂了。

玻璃杯傾斜著破碎,水漬灑了一地。清脆的一聲聲響,葉森遠聽得分明。

「笑笑,開門。」

聽見這四個字的瞬間,江笑的腦袋幾乎是一片空白,彷彿時間都在片刻之間悄然靜止了。她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鐘,才恍惚地問:「你說什麼?」

「我在你家門口,笑笑,開門。」

江笑掀開被子下床,卻忽略了已然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幾塊玻璃扎進了右腳的腳板底,她疼得「嘶」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跌回了床上。玻璃渣嵌進了肉里,沒幾秒就溢出了血,腳底一片鮮紅。她疼得眼中一片氤氳的霧氣,覺得自己今天真是特別倒霉。

電話那端傳來葉森遠略帶緊張的聲音,「怎麼了?」

心情莫名抑鬱,身體也不舒服,甚至受了傷,還有不知為何會在這個時間點來到她家門外的葉森遠,這都讓江笑倍感無力。

她強打起精神,「沒什麼,你等我一會兒。」

從藥箱里找出鑷子、創口貼,匆忙處理了下傷口,她才走到玄關處去開門。走路時,她的右腳只有腳趾接觸到了拖鞋的表面,腳背只能騰空,否則實在太疼了。

葉森遠站在門外,手中只握著一個手機。

「你怎麼來了?」

「哪裡不舒服?」

他們幾乎是同時開口。

江笑下意識的將右腳放好,只是接觸到鞋面的那一瞬,疼痛感依舊清晰地掃遍了全身,她佯裝自然,「我沒有哪裡不舒服。」

「是嗎?」

在玄關暈黃的燈下,葉森遠並沒有忽略她蹙起的雙眉和緊咬的下唇,方才那十幾分鐘的杳無音信讓他焦躁,他明白在她面前,他說每一句話都要非常小心,生怕觸中她的雷區,傷害了她。他更知道她有多麼擅長粉飾平靜,所以,他才會想要親自確認她的狀態、她的心情。

「我剛剛好像聽到玻璃碎了一地的聲音。」

她說正在看一檔溫馨的綜藝節目,那麼應該是在房間。葉森遠知道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麼,也顧不得禮數,徑直從玄關處走進了她的房間。

一室一廳,房間就在正對著玄關的位置。如同他預想中一樣,不是那麼整潔,換下的衣服丟在了內嵌的陽台上,瓶瓶罐罐隨意擺在梳妝台上。十坪左右的房間真的算不上大,卻有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感覺。

他的視線移到左側的床頭柜上,水漬未乾,木質地板上果然是一片狼藉,溫水中夾雜著很多透明的玻璃碎片,細看之下,有幾片碎渣上還沾著血,鮮紅得非常刺眼。

這血……

葉森遠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側過頭看向正趿拉著拖鞋,極慢地走過來的江笑。她走路的姿勢太彆扭,全身的重心都恨不得落在左腳上,一邊踮著右腳,一邊齜著牙齒忍著疼痛。

「站著別動。」他口氣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種命令的口吻。

江笑聞言不禁真的定住,獃獃的看著他。

由於剛嘔吐過與疼痛的侵襲,她兩隻眼睛都帶著還未散盡的霧氣,臉頰也泛著紅,遠遠看去頗有種楚楚可憐的氣質,卻偏偏倔得什麼也不肯說。

葉森遠的眉間聚攏起不悅,二話不說就抬手將她打橫抱到沙發上。

等到江笑反應過來,人已經陷入了沙發中,最有利的質問時間點似乎已經錯過了。

「你……」

葉森遠沒有理會她,俯下/身脫去了她腳上的的棉拖鞋,幾乎是以單膝跪在她面前的姿勢。

她白凈的鞋面上都蹭上了一抹紅,腳底上胡亂貼著四塊創口貼,血透過了創口貼溢了出來,顯然是傷口沒有處理好。可是她倒好,一聲不吭地笑著跟他說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的視線回到她臉上,見到她一臉被人戳穿的赧然,他卻沒有一絲心軟,「為什麼這麼倔?」

江笑抿了抿嘴唇,抽回腳,有些尷尬地避開了他過於專註的視線,「要不是你來得這麼倉促,我已經把傷口處理好了。」

還在逞強。

「藥箱在哪裡?」

江笑作勢就要站起來拿藥箱,卻被他一手按住,語氣不是那麼輕鬆愉快,「如果不想傷口裂開的更嚴重,你最好乖乖呆著。」

葉森遠將她胡亂貼著的創口貼輕輕撕掉,動作輕柔到怕弄疼她一分,沒有了任何遮擋,她的腳底幾乎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即視感,單是看上去就肯定很疼,她居然能忍著。

「我自己來。」

這樣的舉動太不合適了,江笑覺得氣氛陡然變得不對勁起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本就曖昧極了,更別提她的腳還落在他的手中。這樣的氣氛讓她心慌也極不自在,她嘗試抽出腳卻被他握得更緊,而她稍一動作,腳底的疼痛就越清晰。

迫於他的眼神,她只好作罷,可是這樣又算什麼呢?

葉森遠打開生理鹽水,緩緩的倒在她腳底傷口周圍的皮膚,那片紅色被清洗乾淨,終於不那麼擾眼。他用棉簽沾過生理鹽水,擦拭著她的傷口,他注意到她腳踝的隱隱顫抖,不是不疼的,她卻非要忍著。幸好只是幾處小口子,並不嚴重。處理完傷口之後,他又用紗布將傷口包住。

「為什麼撒謊?」葉森遠在她身邊坐下。

右腳終於重獲自由,江笑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這不能算是撒謊,我只是認為沒有什麼必要特意說出來,我自己的事情我會看著辦,更何況一點也不嚴重。」

「看著辦?」葉森遠冷笑了一聲,「就是這麼看著辦的?」

「我……」

「江笑,你一點也不可愛。」

江笑:「……」

「一般情況下,這絕對是促進男女感情發展的好時機,這種時候,普通女人都會稍微示一下弱,尋求可靠的依靠,如果看到我做這些事,態度怎麼也該變委婉些,你反而把我越推越遠。」

葉森遠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我沒有過經驗,但這是常理。」

他說的沒錯,江笑也知道自己太煞風景、破壞氣氛,可是……這要看雙方之間是什麼關係。

「葉森遠,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太過親密了嗎?我說過我們不合適,既然做不成戀人就不該再有任何曖昧的聯繫,我不會弔著別人的胃口,那樣很卑鄙。」

示弱,要看是在誰面前,對於一個曾經向你表白過而且被你拒絕過的人,可能嗎?合適嗎?要麼就接受,要麼就拒絕,不存在兩者之間的一種平衡。

「如果,我願意被你吊著呢?」

江笑:「……」

「我喜歡你,正在追求你,你為什麼不能把這樣的行為當作我在努力獲取你好感度的一種方式?笑笑,不是所有事都能分成0和1那麼絕對的,尤其是感情。我知道你對我還沒有達到喜歡的程度,最多只能算是不排斥、有一點好感,沒關係,我說過我會等。但是你要我就此放棄,甚至與你不相往來,這不可能。」

江笑抿唇不語,他說這番話就好像在告訴她,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卻不能阻止我喜歡你,追求你,並且……對你好。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事實上,從他表白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很困擾。以前,她身邊有過太多類似的例子,女生明明不喜歡對方,卻知悉他的心意,理所當然地使喚他為她做這做那,彷彿男朋友一樣的存在,卻只是被看作備胎,那樣卑劣的行為,她做不出來。

可是,葉森遠說,這是一種追求方式。

良久,江笑才問:「你不喜歡我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停止了?」

停止出現在她的周圍、停止關心她、停止對她好,她的困擾就可以停止。

葉森遠聞言,嘴角苦澀地牽起,她的想法總是這麼消極,難道她就從來沒有想過也許今後某一天她會對他動心?

方才只顧著處理她的傷口,此刻他才注意到茶几上的玻璃花瓶中,放著一束香檳玫瑰,與她照料的水竹一起,粉紅的玫瑰與綠色的枝葉搭配得竟然出奇得和諧。

她,至少沒有扔掉。

葉森遠的嘴角一抬,「直到你喜歡上我為止,我都不會停止。」

******

第二天是周五,江笑循著生物鐘睜開了眼,時間是早上七點。

本是工作日,但她因為腳底受傷了便請假在家休息。也不是多嚴重的腳傷,還記得昨晚葉森遠臨走前吩咐她不要碰水、少走動、最好請假一天。

江笑覺得沒多大事,他卻堅持,「我不介意替你向小嬸嬸請假。」

最後,她只好自己主動請假,否則還不知道會在辦公室引起怎樣的粉紅。

既然不必早起,江笑便賴在了床上,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著天花板。天花板是純白的、沒有一絲色彩,可是她的腦海中卻閃過一幀幀畫面,抹不去。

昨晚,葉森遠說完那些話,她慌張了、失措了。明明是在她的家,她的主場,她卻像是完全失去了主動權。事到如今,她無法再坦然面對他的告白,無法再欺騙自己即使不做戀人,他們也可以繼續當普通朋友。

她心裡也很明白,即使從來沒有想過和葉森遠談戀愛會是怎樣的情形,但她至少不排斥他,甚至……她潛意識中也想靠近他,不然不會任由他一次次靠近。但這種靠近的出發點是因為喜歡還是溫暖,她還不能完全確定。

這樣的她,即使接受了葉森遠,對他來說也是不公平的。所以,她不敢輕易下定論。

腳底的傷口還沒有癒合完全,走起來還是會有淺淺的疼痛,江笑洗漱完畢之後就又回到了床上。昨晚的綜藝還沒有看完,反正也有大把空閑時間,她便拿起一旁的ipad看了起來。

「醒了嗎?」

手機響了,是葉森遠發來的簡訊。江笑抿著嘴唇,選擇裝死,她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笑笑,應聘登記表你放在哪裡了?」

是楊姐,江笑立刻回復道:「我右手邊的柜子里。」

「原來你已經醒了,醒了就給葉森遠那小子回個簡訊。」

簡訊的文字是不帶任何感情和表情的,可是江笑看著這句話總覺得眼前浮現起了楊姐嘴角彎彎的表情,所以……重點不是應聘登記表放在哪裡,而是確認她醒了沒有?

即使是親戚關係,但這也利用的太到位了吧……江笑默默感嘆敵人的強大,硬著頭皮回複葉森遠:「剛醒。」

「開門。」

江笑:「……」

又是這兩個字,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後會對「開門」這兩個字產生反射性心顫了。

******

葉森遠和葉芯並肩站在她家門外,一人臉上淡淡的溫和,一人臉上明媚的陽光。而江笑恍惚著,對眼下這情形不太能理解。

「你今天也不上班?」

審計師工作明明那麼忙,但為什麼他總有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上,」葉森遠嘴角一牽,「怕你在家無聊,把芯芯叫來陪你聊聊天,她放寒假了,正閑著。」

被點到名的葉芯露齒一笑,上前抱住江笑,「笑笑姐,我想你了,你總算回來了。」

江笑還沒有忘記她微博提到的那些內容,她潛意識裡竟然把她當成准嫂子對待,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下意識迴避親密。

太尷尬了,她甚至不知道事態怎麼就發展成現在這樣了。

她腳底還有傷,本就站得不穩,被葉芯這麼一個熊抱,身子歪了一下,就聽葉森遠道:「穩重點,不要毛手毛腳。」

葉芯吐了吐舌。

葉森遠又吩咐:「我回公司,笑笑腳傷不方便,你好好照顧她,陪她聊聊。」

他交代完畢,轉身要走,江笑終於不再發懵,趕緊制止道:「我一個人待著挺好的,芯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特意陪著我。」

葉芯一臉受傷,「笑笑姐,你嫌棄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放心啦,我很會幹活的,你有什麼事就吩咐我來做。」

江笑:「……」

她憑什麼使喚她啊……而且問題根本就不在這裡,重點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面對一心把她當作未來嫂子的葉芯。

葉森遠不會不知道的,他說過會給她時間考慮,不會逼她的,可是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江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嘴唇抿得緊緊的,頗有些鬧脾氣的味道。

葉森遠卻抬手順了順她前額的頭髮,眼底是明顯的寵溺,「聽話,下班后我再接你們一起去吃晚餐。」

江笑像觸電一般縮回了身體,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沒等她再反駁一聲,葉森遠就離開了。

一旁的葉芯默默開口:「傳說中的花式虐狗?單身狗表示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她不提還好,這麼一提江笑更是無語,索性坦白問出來了,「芯芯,你為什麼認為我和你哥會是一對?」

葉芯眨了眨眼,「直覺。」

她們坐到沙發上,談起了心。

「說真的,我從來沒有看見我哥對任何一個女人這麼好過,我哥甚至可以說是我見過最專情的男人,他喜歡了你喜歡了整整……」葉芯的聲音戛然而止,舔了舔上嘴唇頓了頓,又問:「笑笑姐,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不喜歡我哥嗎?」

專情?江笑不知道這個形容詞是從何而來,他們才認識了幾個月,談專情似乎並不太妥當,或許葉芯只是想多說些好話。

為什麼不喜歡他?江笑還真不能具體到各個方面,因為她好像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喜歡與不喜歡的問題,當太多現實擺在眼前說否定的時候,喜歡不喜歡反而變得不重要了。

「你不覺得你哥和我在一起,會很吃虧嗎?」

「為什麼?」葉芯不懂。

「以你哥的條件,值得更好的女人,更何況他喜歡我,我卻沒有那麼喜歡他,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沒有那麼喜歡他……」葉芯細細地咀嚼著這句話,好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笑著說:「所以,笑笑姐,你其實是喜歡我哥的,只不過還沒有那麼喜歡,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葉芯卻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笑笑姐,沒有人開始一段戀愛就能看到結局,也沒有人會因為結局而去考慮要不要開始。世界上那麼多情侶有一起走到最後,也有遺憾分手的,不管你們以後會怎麼樣,但是眼下你能不能先試著接受我哥哥的心意,給他一個機會,你連機會都不給他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至於以後,我相信我哥哥不會讓你失望的。」

江笑被她的一席話驚到,在她看來葉芯也就是個小孩兒,如果不是因為她是葉森遠的妹妹,她大概也不會和她討論感情問題,可是……她居然說的頭頭是道。

「芯芯,你大學里談戀愛了嗎?」

葉芯眼眸一澀,搖了搖頭,「沒有。」

「沒遇到中意的?」

葉芯聳了聳肩,故作輕鬆地開起了玩笑,「我不能搶在我哥前頭啊。」

江笑微微一笑,葉芯卻晃著她的胳膊說:「所以啊,笑笑姐你快點把我哥收了吧,我才好後繼而上啊!」

……又轉到這個話題了,江笑連忙問:「要不要一起看綜藝?」

葉芯:「……好啊。」

整個下午,葉芯陪著江笑窩在沙發上看綜藝看電視劇。葉芯孩子氣地靠在她的肩上,江笑忽然在想,如果她和葉森遠在一起,她有的不止是男朋友,還有一個……像朋友一樣的妹妹?

******

下午五點多,葉森遠果然出現在她家門口,說要帶他們出去吃飯。

經過葉芯一個下午的遊說,江笑已經不敢再和他們兄妹待在同一個空間,便出口拒絕:「我還不餓,你們去吧。」

「……」

葉芯眨巴著眼睛,給了哥哥一個眼神,意思是你自己搞定。

還沒等葉森遠開口,江笑就又補充道:「何況我腳受傷了也不方便出門。」腳傷總是個合適的正當理由吧。

然而,葉森遠笑了笑,卻說:「我本來也沒有想讓你用走的。」

「什麼?」

話音剛落,她就被葉森遠攔腰抱了起來,因瞬間失去了重心,她尖叫一聲,雙臂本能地摟住了他的脖頸。

懷裡是柔軟的觸感,頸項間是她溫熱的呼吸,葉森遠嘴角一彎,嗓音低柔,「這樣,就不會碰到腳傷了。」

葉芯抬手捂臉,「單身狗受到了兩萬點傷害。」

「放我下來。」江笑瞪圓了眼睛掙脫,可是腳剛剛蹬出去,葉森遠就把她抱到了門外,葉芯還不忘從她家茶几上拿了鑰匙,繼而關了門。

他怎麼可以這麼無賴?他們兄妹怎麼可以都這麼無賴!

「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嗎?」江笑沒好氣地說。

其實她腳底的傷正在癒合,也沒有多疼,只是用來擋他的借口而已。他抱著她站在電梯前,她從反光鏡中看到他們此刻的姿勢,尤其是她腳上還穿著家居拖鞋,只覺得羞赧又尷尬。

葉森遠聞言將她放了下來。

江笑抬手撥了撥凌亂的頭髮,別過頭不看他們,心下還是意難平,他們兄妹根本就是來算計她的吧,她連抗拒的能力都沒有。

沒一會兒,她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碰到了她的腳踝,低頭看去,是葉森遠的手掌。

「抬起來讓我看看。」

江笑的腳竟然就放鬆了下來,任由他查看腳底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從她的視角看去,葉森遠幾乎是半蹲在她面前,她只能看到他的頭頂,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感覺。這種柔軟的感覺自從遇到他之後,時常會冒出來,大概就叫做感動。不藥而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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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藥而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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