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笑乘坐公交到達n大，已經是晚上六點多。
n大籠罩在一片蒙蒙夜色之中，卻不那麼靜謐。兩邊熱鬧的街道上，放眼看去全是小吃攤，每一個小吃攤前都圍了好些學生，這裡的吸引力遠超食堂，被學生戲稱為「黑暗料理」。
這裡，還是和從前一樣。
江笑那時候可喜歡到這條街上吃東西了，還記得她最常吃的就是土豆餅、肉夾饃、串串香、鐵板豆腐、肉末粉絲茄子、土豆絲卷餅。
她買了份炸土豆餅，一份五個，用竹籤插/著放入嘴裡。圓形的土豆餅，經過油炸，輔之以鮮美的佐料，香脆又美味。
在最熟悉不過的校園裡閑逛，那些深藏著的青春與記憶緩緩鮮活起來。
他曾吐槽：「你們女生不是常常嚷著，三月不減肥，六月徒傷悲嗎？怎麼你反而每晚十點都拖我出來吃夜宵？」
黑暗料理只在晚餐時間和夜宵時間期間出現，她的室友們又都堅持晚飯之後不再進食，江笑有時實在饞了就只能拉他出來，大抵是認為他總會陪著她。
他口氣雖然戲謔，但實際上沒有一絲不耐煩的味道，江笑壓根不會當真，竟一邊用竹籤戳著土豆餅一邊道：「沒關係，我又不是光靠著美色拿下你的。」
他嗤之以鼻的同時，會遞上紙巾，為她擦掉唇邊沾上的油膩。
經過大禮堂，江笑想起他們一同出演的話劇，正是那次偶然同台將兩人的緣分就此纏繞在一起。她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她說過的一句台詞，「常常在想，幾年之外，曾經近在咫尺的未來已天涯。」
那是一段經過藝術編造的愛情悲歌，可是誰也想不到，竟成為了他們之間的現實。江笑沒有信仰，但是她仍然覺得后怕，有些事其實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
江笑站在圖書館外，她已經不是在校生，進不去了。
還記得她總喜歡帶很多零食，一邊看書一邊吃東西。她特別愛吃薯片，但是嚼起來會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影響別人學習。她就會慫恿他一起到走廊上吃，他不肯，她便一個人輕輕走出去。
她也不是非要他一起，只是……薯片熱量太高，即使再喜歡，她哪敢吃完一整包？
拆開包裝，剛要將薯片放進嘴裡，就被他搶了去。江笑也不惱，反而笑開了。他什麼事情都願意順著她，由著她，哪怕再不願意，也不會真的不管她。
他們曾經如此甜蜜，以至於分開之後江笑不免會想，如果當初他能對她不那麼上心，或許她還能數落他的壞，也就不會每每想起一點一滴都心疼到無法自已。
故地重遊，不在於回憶往昔，而是想真正做到放下。
不是說只要不見到熟悉的人或物，有關的記憶就會慢慢淡去嗎？她用了兩年多，還是沒辦法釋懷，是不是再過兩年，就足夠把從前四年的一切塵封？
她也討厭現在的自己，一夜之間成熟的不像話，失了過去的活潑任性，但是她不可能回得去了。
圖書館前面有一片空地，冬天本就寒冷，一旦起風，根本沒有抵擋風力的建築物，所以這一片常常「妖風」陣陣。
江笑覺得指尖冰涼，攏了攏身上的大衣，轉身向外走。
凜冽的疾風中，暈黃的路燈下，她看到了不遠處的葉森遠。他走在人群中，步子不疾不徐，天色明明暗了，他卻那麼顯眼，氣質出眾。
他站定在她面前，她幾乎都能感覺得到他身上同樣的寒氣。周圍都是進出圖書館的學生，而他們只在門外相對站著，已經引來不少視線。
江笑是真的意外，「你怎麼在這裡？」
「畢業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趁著出差再來學校看看，你呢？」
「我也是。」
「想進去嗎？」
江笑搖搖頭，「我們不是在校生，沒有校園卡，進不去的。」
夜色中，葉森遠緩緩勾起嘴角，從上衣口袋中拿出兩個證件，「剛剛先去拜訪了當年很照顧我的一位教授，向他提起想來圖書館看一看，他就把自己的證件借給了我。」
葉森遠一邊解釋一邊把其中一個證件放入她的手中，觸到她手心的微涼，微微皺了眉，「冷？」
「還好，」江笑收回手，看著證件上顯示的頭銜——會計學院副院長，她暗自驚訝，又問：「為什麼證件有兩張？」
「備用，」葉森遠簡短地開口，像是不太願意多說，催促她，「刷卡進去吧。」
於是江笑就光明正大地刷著會計學院副院長的證件走進圖書館，機器上顯示「歡迎光臨，向文」，雖然沒必要心虛，但她還是不禁紅了臉，卻又覺得新奇和好玩，畢竟不是誰都能刷院長的證件的。
葉森遠站在電腦前搜索書目，江笑頗為驚訝，「你不會是在找書吧？」
「嗯。」
「你不是想用副院長的證件借書吧？」
「不是，」葉森遠聽出她難以相信以及略加質疑的口氣，輕笑了一聲，才說：「只是翻一翻。」
江笑不明白，來不來圖書館，她其實是無所謂的，也沒想進來之後要做什麼，四處看一看，回味一下就好。而他特地來圖書館翻書？真是有點奇怪。
她瞄了眼屏幕，書名是。這書名莫名有股熟悉，對了，大一寫宏觀經濟學課程論文的時候，她借過這本書，作為重要參考資料，她把這本書從頭到尾看完了。
葉森遠為什麼要翻這本書？
不待她問出聲，他已經放下滑鼠，記下索引書號，「去二樓。」
「哦。」
她跟著葉森遠一路走上樓梯來到二樓，室內都是自習的學生，偏偏她還穿了高跟鞋，只能腳步極輕地慢慢走。
不過，奇怪了，她為什麼要這麼跟著他？她想起來了，她拿著他借來的證件。
聰明如她，時隔兩年多回到母校對一切都還熟悉，但竟然忘記了一點，走出圖書館不需要任何證件，也就是說她沒必要一直跟他走在一起，完全可以進來之後就與他分道揚鑣。
葉森遠順著索引號找到了他要的，這才注意到江笑一步一抬腳地走過來，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不經意地笑了笑。
他就坐在書架旁邊空著的自習桌邊，看上去還真有一副學霸級男神的模樣。
江笑想，即使是她，當年在經濟學院也算小有名氣，像葉森遠這樣的人才一定更出色，怎麼她對他完全沒印象呢？轉念一想，她好像想通了，他應該屬於低調內斂派系的。
她坐到他對面，卻發現他只是把書平放在桌面上，並沒有翻開，甚至靜靜地發獃。
江笑小聲地問：「你不是要看書嗎？」
「嗯。」
葉森遠輕應了聲，又看了看她疑惑的表情，他像是隱忍著什麼，最終只是站起來，將書重新放回書架。
江笑也跟著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不看了？」
「嗯。」
他轉身就向外走，江笑覺得他今晚真的有點怪怪的。借了副院長的證件來圖書館，說是要找書翻一翻資料，但是卻連一頁紙都沒動過。
江笑也跟著走了出去，又不禁回頭看了看他們剛才坐過的座位。又是這種熟悉感，又想起了不該再去想的人，她晃了晃腦袋，不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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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圖書館，江笑不需要再壓抑走路的動作和說話的聲音，問他：「你不是來看書的嗎？怎麼翻都沒翻一頁就走？」
葉森遠停下腳步，心底湧起些許煩躁，面上依舊淡淡的，「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
江笑聽不懂，也不再問。
「你還有事吧？我就先回去了，謝謝你把證件借給我。」
江笑遞出證件，他卻遲遲沒有伸手來接，她不解地看向他。
「笑笑。」他喊了聲。
「嗯？」
「你有沒有生過一場大病或者出過車禍又或者因為種種原因……」葉森遠也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又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直接會傷害到她，「我是指……」
江笑恰到好處的笑容忽然就凝結在嘴角，僵硬得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表情，只覺得牙齒都在打顫，她感覺到自己的面部在輕輕抽搐，沒過幾秒，眼淚就這麼流了出來。
「笑笑？」
葉森遠注意到她的突變，瞬間心慌，他只是心存疑慮，說到底他還是不願意承認，他在她的記憶里什麼都沒有留下。錯在不該問的這麼直白，但是好像話題也沒有尖銳到讓她流淚的地步，除非……
「沒有過車禍！從來沒有過！」江笑一邊搖頭一邊嘶喊出來，「沒有！」
她不再克制自己真實的情緒，卻是難過得淚如雨下，淡定沉靜的江笑，在這一刻竟然湧現出了類似於崩潰的感情。
葉森遠心中所有的疑問都被揪心所代替，原來一個人的眼淚會讓他這麼失措，他只想走近她，輕輕將她擁在懷裡安慰。
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不藥而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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