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欲振雄風,利刃在手
三海附近八大胡同里,是神機營左哨駐紮所在地。
卻說朱建一行人約莫半個時辰,已然到了左哨駐紮地。
不過眼前的一幕,卻是引出朱建身後一人一聲不住的埋怨。
「怎生這般懶散?」
說話之人正是盧象升,不過此話剛出卻是被洪承疇推了推肩膀,盧象升亦是不在說些什麼。
而此時的朱建亦是不禁眉頭皺了皺,因為眼前的情況遠比他預料的還要差,作為皇帝直接掌控的戰略機動部隊,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的重任的神機營,左哨營地大門外竟然是連一個衛兵都沒有!
若是建奴來襲,還倚靠這班人上陣殺敵,豈不是笑話一樁!
見皇帝面色有些微變,一旁的曹化淳卻是不禁有些膽顫起來,畢竟不管怎麼說,這負責京師三大營營務的都是他自個,也就是那什麼總督京營戎政,哪怕他一天也沒帶過兵,不過這要是真出了什麼麻煩事,這責任他也是要擔的。
其實早在朱建說起要到三大營走走時,他就想提前先向三大營的那些個都督、指揮、把總們通個氣,只不過朱建來的急,他沒那個時間。
而如今這個場面被皇帝看在眼裡,他自然是有些心急的。
「走!進去看看!」
隨著朱建一聲輕呵,眾人卻是隨著朱建一同踏入營房之中。
「怎生這般清冷?」
朱建不覺皺了皺眉。
卻說今日北京城中已然飄起了小雪,天氣卻是有些寒冷,縱使是穿著貂皮大氅的朱建也有些哆嗦,此時的神機營左哨之中,一排排營房之上儼然已是被皚皚白雪所覆蓋,而營房之外卻是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哪怕是一個伙夫。
「陛下,那裡有炊煙!」
就在朱建心中不滿之時,一旁的盧象升卻是道。
「走,過去看看!」
外面寒冷,朱建也不想在外面久滯,見不遠處果真有裊裊炊煙,卻是徑直向前而去。
「曹公公,此處乃軍營何處營生?」
見皇帝大步向前而去,洪承疇卻是忍不住小聲問道。
「雜家也不知啊!」
聞此言,曹化淳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跟緊朱建的步伐。
「宦官掌兵,還真是糊塗事!」
見此,洪承疇卻是不覺心中嘆道。
然而就在洪承疇心中無比感慨,不得不跟上眾人的步伐之時,卻是見朱建在門口頓了頓,做噤聲狀。
「聽!」
聞聽朱建此言,幾人卻是相繼將頭側過來,細細的聽門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竟是引得皇帝面色如此凝重。
「雙天!哎,又輸了,虎爺,今日您的運氣那還真是不一般啊!」
「是啊,是啊......」
隱隱約約之間,眾人卻是聽得骰子聲、牌九聲、溜須馬屁聲,那是綿綿不絕!
「聚眾賭博!而且還是軍營中聚眾賭博!」
眾人一時間卻是立馬明白過來。
「神機營乃我大明精銳,竟是墮落此般,該殺!該殺!」
這是洪承疇與盧象升二人的想法。
「該死的!該死的!這般該天殺的,什麼時候玩不好,偏偏這個時候玩,想是坑殺雜家啊!」
這是曹化淳心中所想,因為就在剛剛他又在不經意之間瞥見了皇帝那似笑非笑的面容。
至於此時朱建為何又是那般似笑非笑的面龐,卻道是。
「有的好戲看了!」
這是朱建心中蹦躂出來的想法。
然而諸人的思緒卻是隨著『吱嘎』一聲煙消雲散。
眾人看去,卻是朱建已然一手推門,大步跨了進去。
因為就在朱建踏入門中不久之後,眾人卻是聽到一聲。
「至尊寶!一千兩!」
「難道皇帝也好這一口!」
眾人來不及細想卻是緊跟了進去。
卻說眾人進去之後,卻是發現這屋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洞天,屋中一角堆滿了一些個鐵箍木桶,碼的有個八尺大漢那般高,而另外,一些個火箭、鳥銃卻是隨意扔在了一旁,另外幾個角落之中卻是雲煙霧繞,卻是幾個抽著旱煙的老兵,而大堂中央,一張大桌椅里三層,外三層,卻是圍了個水泄不通。
」讓讓!讓讓!」
洪承疇他們不明白的皇帝那身板又是怎樣擠進去的。
「朱公子,朱公子!」「少爺!少爺!」......
任是幾人反覆的呼喊以及拚命的擠壓,幾人好說歹說終究是佔據了個勉強可以看清桌子的位置。
此時的朱建正端坐著正首位置之上,剛才那一聲卻是有些振聾發聵,一些個兵士們卻是不自覺的讓出了好位置,而他對面之人正是此前人稱虎爺的那位。
只見那人一道寸把長的刀疤卻從右邊額頭直穿鼻樑而下,直接貫穿到左邊面頰,若是差之分毫,只怕是右眼不保。
「好一張凶煞麵皮!」
看在這裡,朱建也是不覺有些暗自吃驚,不過身為九五之尊,這些個凶煞之氣卻也是不足與皇者之氣相抗衡。
「這位爺,您是?」
見眼前突然出現的一位華衣公子,且又出手這般闊錯,那人面色卻也是一凝。
「放心,本公子是你們掌號頭官統領周大人推薦來的。」
朱建卻是一臉的和煦,隨口道。
聞聽此言,那人面色卻是一沉,不過片刻卻是道。
「既然是這般,那就開始吧!」
聽聞此言,朱建卻是暗自有些好笑,也不做多言語,卻是摸起手中牌九,嘴角不覺露出些許笑意。
牌九此物,作為一種漢族傳承遊戲,乃是前生朱建最為喜好之物,如今這廝明顯有些小瞧自己,朱建又怎生不覺好笑。
......
「兩天牌,雙天!虎爺,好樣的,虎爺威武!」
見那叫虎爺的摸出一雙天,身旁一些個圍觀的小兵們卻是齊齊喝彩。
「不可理喻。」
見狀朱建卻是不由嘆道,徑直卻是將手中牌九翻開。
「丁三配二四──絕配,怎麼樣,猴王對,至尊寶!」
「這!」
一見此狀,那些個兵丁們面色卻是一變,尤其是那叫虎爺的,更是連帶那刀疤都動了一動。
「這位虎爺,您看本公子可是壓的一千兩,這可是。」
朱建卻是面帶玩味道。
「虎爺,這,這可咋辦,兄弟們可是......周協理那,咱們兄弟們......」
見此狀,一中年軍士面色頓時大變,卻是急忙朝著那虎爺附耳道。
聽聞此語,那人稱虎爺之人臉色已是一緊,忽的卻是虎目一閉,大聲呵斥道。
「弟兄們,此人擅闖軍營,與本把總拿下!」
卻說那人稱虎爺的把總一聲令下,一些個士卒們卻是欲要上前動起手來。
「尓等休要放肆!」
見此狀,洪承疇、盧象升二人卻是立馬護到朱建面前。
「胡鬧!混賬,你們這些混賬!」
眼見此般,曹化淳卻是差點背了氣過去。
「他奶奶的,你這白面無須的老匹夫,還敢罵俺們,討打!」
幾個兵士間曹化淳在那怒罵,上前就是一個耳光,直打的曹化淳一個趔趄,滿嘴的血,硬是崩壞了一口牙。
「哐當!」
只聽一聲響,就在曹化淳跌倒之際,一塊令牌狀的銅牌卻是掉在一旁,一旁的士兵不識,卻是拾起交予他們的把總。
臨行前不忘繼續給曹化淳再來了一腳,罵咧道。
「叫你還罵!」
而另一旁的朱建卻是被洪承疇、盧象升二人護在中間,洪、盧二人雖說是文官,憑科舉入仕途,但卻是有些招式,尤其是盧象升已然撂倒了近身的十多個精壯士卒。
眼見盧象升那身手,朱建卻是有些好奇,不禁問道。
「建斗好身手,不知師承何門!」
卻是盧象升正打的興起,突然聽聞皇帝問起,卻是有心好好表現一番,一招餓虎撲食,卻是相當的華麗。
「少爺,此乃某家當年遊學之時偶遇軍中一老卒所學之戚家拳法,且看.......」
然而就在此時,盧象升的背後卻是早已豎起了一桿碩大的棒子,朱建還沒來得及告知,盧象升背後已然一聲大喝。
「他娘的,看俺來!」
「碰!」
就在盧象升猛地轉身察覺不好之際,一棒子已然落在了腦門之上。
「建斗!」
「陛......陛」
一陣黑線,盧象升只覺頭腦眩暈卻是已然倒在了地上暈倒了過去。
「叫你囂張,看爺的悶棍厲害,還是你小樣厲害!」
當盧象升徑直倒下之後,朱建才發現他身後那五大三粗的傢伙,卻是一黑炭莽漢,此刻正在那直咕嚕。
「白嫩小子,現在看誰還護著你!」
見盧象升倒下,一時間一些個士卒卻是相繼圍了過來,此時此刻,洪承疇卻是有些緊張起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盧象升這樣的狠人都吃了悶棍,他就跟不要說,可是現如今身後之人那是當今聖上,對他更是有知遇之恩,他卻是不得不挺身而出,將朱建護在身後。
「陛下,勿憂。」
洪承疇小聲言道。
「無妨,亨九。」
聞此言,朱建卻是笑了笑,舉止依舊淡定的很,卻是一臉莞爾道。
雖說不明白陛下為何依舊這般淡定,不過此時的情況已然不得不讓他萬分小心,在洪承疇看來,最後關頭一到,哪怕是違了之初的約定,他也好說出皇上的身份,以免這些個軍士傷害皇帝半根毛髮。
「嘿嘿,小子,快快束手就擒!」
眼見這些個兵士那是越逼越近,洪承疇額頭之上已然是冒出了些許冷汗。
「兄弟們,動手!」
然而就在那些個軍士欲要向前的那一剎那間,空氣中卻是響起一陣清脆的巴掌聲,以及一聲。
「住手!」
「碰!」
一陣破門而入的聲音頓時從四面響起,一些個身著鬥魚服,面帶猙獰面具,手握綉春刀的大漢卻是相繼破牆而入。
「都拿下!」
隨著一聲令下,一些個神機營左哨士卒已然被那些個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拿下。
「微臣錦衣衛千戶魏大龍率錦衣衛北鎮府司屬下諸校尉前來見駕!」
為首一人卻是半跪向朱建行禮道。
「起身吧,汝等救駕有功,回去之後朕自會有賞,另外將盧愛卿及曹公公扶到一旁休息。」
「是,陛下!」
說罷,卻是連忙喚人將一旁的盧象升以及曹化淳扶到了一旁休息,而自個卻是自覺站到了一旁。
「帶上來!」
看著眼前被五花大綁綁住的虎爺,朱建並未做任何嬉笑之色,卻是正言道。
「最後一聲住手是出自你之口?」
「回陛下,是的,因為這個。」
說完,虎爺卻是將手中的銅牌遞了過去。
「原來如此。」
看了看那銅牌,朱建卻是暗自點了點頭,忽的卻又是道。
「朕想聽一聽你的故事,以及你為何忽然要對朕出手,朕也相當感興趣。」
「這。」
聞聽此言,虎爺卻是一陣猶豫。
「你放心,只要你說的是實話,朕保證不難為你這些個兄弟。」
聞聽朱建這話,那虎爺卻是不再猶豫,開始了他的充滿經歷的一生大講座。
聽完虎爺的一番話,朱建卻是收穫頗豐,至少他知道虎爺叫李虎,以前參加過寧遠城保衛戰,臉上那道疤痕就是韃子留下來的,後來因為立了功,被弄進神機營做了把總,本以為前途一片光明,從此可以實現報效國家的宏偉使命,哪曾想卻是跳進了一個坑,一個爬不起來的深坑......
「你說你們協理周謝奎不僅僅貪污尓等軍費,更是要求爾等月月上供,否則就將尓等逐出軍營,也就是你們對外賭博,是為了能月月上供不成?!」
聞聽這番話,朱建卻是無比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天子親軍之中竟還有此等蛀蟲,簡直是禍國殃民之徒!
「是誰!是誰給他的這般膽子!」
朱建憤怒了,想他自打接手了這堆亂攤子,那是無時無刻不節衣縮食,如履薄冰,如今這倒好自己親軍之中竟有人拿著國家養兵的銀子養自個,弄得親軍之中那是烏煙瘴氣,如今敵軍入關,京師之危那是迫在眉睫,朱建又是如何不氣憤!
「陛下切莫氣壞了身子。」
見朱建龍顏大怒,洪承疇卻是上前道。
「無妨,亨九,此事你說朕如何不氣憤!對了,既然這周謝奎此般惡劣,爾等何不奏報上峰!」
聞聽朱建此言,李虎卻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陛下,此人背景極其深厚,末將聽聞他的叔叔乃是禮部尚書大人,末將就是想上奏,怕也是心有力而不足啊!」
「禮部尚書?他是周延儒的侄兒,周延儒么,一個周延儒朕難道就怕了他不成!」
言及此處,朱建已然幾近咆哮。
周延儒那是崇禎的寵臣,當然不是他的,而來自前世的經歷,使他知道周延儒這廝可不是什麼賢臣良將,純粹一禍國殃民的廢物,他不明白崇禎為何為看上這般陰險小人,或許真的是無人可用了吧!
朱建不禁嘆道。
「這廝現在何處?」
「陛下,周協理此刻只怕呆在玉春樓頭牌小鳳仙房裡。」
「魏大龍!速速帶人將這禍國殃民的廢物給朕丟到北鎮撫司衙門,告訴駱養性,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不得探監!」
「是!」
看著魏大龍離去,朱建望著門外卻是久久出神。
「前路艱辛啊!」
——
「陛下!臣。」
片刻的功夫,盧象升已然從昏迷中醒來,聽聞洪承疇與他談及剛剛發生的一切,盧象升卻是有些面帶愧色,畢竟剛剛面子丟大了。
「建斗,無妨,你這般技藝卻是不錯,不過朕身邊不乏高手,缺的卻是一位替朕能夠訓練的一支精銳良將,不知建斗可否有此意?」
此言一出,盧象升卻是愣了愣。
「建斗,還不謝謝陛下!」
見盧象升還有些發愣,洪承疇忙是道。
聞聽洪承疇此言,盧象升這才從中清醒過來,卻是立馬跪倒在地,謝恩道。
「微臣願替陛下效犬馬之勞!」
「建斗快快起身,朕遇建斗,不若漢王之遇韓信,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扶起盧象升,朱建卻是轉而朝著一旁的曹化淳道。
「曹公公。吩咐下去,叫手下人將東西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