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好夢晝初長

第192章 好夢晝初長

遙想幾年前,秦靈音十四歲時就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幾個美人之一,而那時她的容貌若要敢說是第二,只怕無人好意思自稱第一。

京城第一美人不是虛得來的,此乃眾人皆知的名頭,要想在人傑地靈的天子腳下擁有一兩個名號,哪怕是繡花枕頭般的虛名,全因着一張皮囊才給的,卻也比沒有要好得多。

這個稱號,也是叫平夫人在午夜夢回初醒來時,都能沾沾喜喜的笑夠半宿的緣故。

她與京中名門望族裏的貴婦都頗有交情,原是她能言善道懂得察言觀色,又可以說她極會見風使舵,且能做的叫人絲毫感覺不出差錯。就算她事事都做的叫人挑不出毛病,可她曾是正室身邊的丫鬟這一點,就足以讓貴婦們白日裏同她談笑,夜裏背過她時卻能將她當作笑柄議論,做的比她還不動聲色。

她當年入府中做丫鬟時,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臉上因為年輕所以膚光勝雪2C眉目寡淡了些稱不上是絕色,倒也有自己的獨特之處,得以同其他人區分開來。

這卻沒讓她自滿過,放眼望去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不是皆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她算的了什麼。與她相比當年尚在人世的正房大夫人則是眉目如畫,粉雕玉琢出來一般的可人兒,擁有的正是平夫人所沒有的懾人之美,傾城之容。

就算是後來生下秦靈音之後,她也還為此苦惱過幾回,可畢竟容貌乃是天賜之物,不若衣飾不喜了便能隨意更改,生來是什麼樣死去也就是什麼樣。

直到秦靈音日漸成長,出落成了少女,再看她美艷照人,叫人過難忘的臉蛋好似在她容光映照之下2C再美的事物都能一下子顯得黯然失色了去,在秦靈音與永安王定親之事傳到街知巷聞后,更由此連那些相交的貴婦夫人們都開始巴結起平夫人來,畢竟她是未來的皇室親眷。

秦靈音的美貌亦是平夫人重燃起心裏的執著,執意要更改既定的命運,她也和她女兒一樣怕輸,想着這一輩子只有靠女兒方能有扳回一成的可能。

天邊的日光已經奄奄一息時,平夫人聽從秦老夫人的安排趕着去叫秦靈音出席今夜的家宴,然而到了她閨閣中時,映入眼帘的卻是讓平夫人不敢置信的畫面,自己乖巧可人的好女兒正喝醉了自己對自己喃喃自語,那樣子簡直就成了秦聽韻的分生,叫她強壓着的怒氣此刻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來,順手抄起一盆水直直就潑到她臉上。

「你在幹什麼!」

「娘親,怎麼是你……怎麼會是你呢?我明明看見他來了的,莫非是我看花眼了不成?」

被秦靈音漫不經心的一回嘴,平夫人更是覺得心煩意亂,不顧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卻還冷冷的說道,「慌什麼!我這不就是過來叫你去宴席之上見他了么?你看看你簡直沒有一點大戶人家千金該有的模樣,如此這般同市井的女子,同秦聽韻那個瘋子又有什麼區別?」

「娘親,我真的是千金小姐么?那麼要有什麼本事才能擔得起這千金閨秀之美名呢?」

以為秦靈音是當真要問問題的,所以平夫人面色立刻變的和藹可親些,一步步朝秦靈音走了過去,她眼中的秦靈音就像是她千辛萬苦錘鍊出的美玉,即使有一點瑕疵那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她把畢生的美夢都拴在了自己女兒身上,她看大的不是一個年方十六七的少女,而是明日即將飛上枝頭的金鳳凰,

「山枝,你們幾個都退下吧,這裏交給我就好,先行下去準備沐浴用的東西,花瓣要時鮮的,氣味切忌濃烈,下去吧,」她淡然的交代完才準備去安撫正瑟瑟發抖的秦靈音,而這個做娘親的人只記得叫人找來花瓣點綴女兒的天生麗質,卻不記得她剛被她破了一瓢冷水,寒到了腳尖處,連心都是寒透了的。

她低頭側目見秦靈音雙手卻抖得厲害,無視了或驚訝或憤怒不解的眼神,少有的溫柔牽住了秦靈音的手。

「娘親的好女兒啊,這個時候你可犯不得糊塗呀。今日王爺雖說是來幫咱們府找人來的,可你也該知道誰真在意秦聽韻的死活,還不是沖着你這個美人兒來的。娘知道你心中對王爺拖延婚期之事稍有微辭,年輕人嘛難免氣盛,只是若要將一時之氣放大了來看,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在手被自己親娘捂住的時候,秦靈音卻不由自主的皺起眉,神色緊張,絲毫沒有放鬆的樣子,隱隱看到她是不是咽了咽喉嚨,嘴唇成了乾裂的灰白。尤其在平夫人說話間,她那不言而喻的緊張就已經快要按耐不住了。

自然將手握成了拳頭,如果掰不開平夫人那麼至少讓秦靈音可以離她遠一些,以求的心裏片刻的平靜。

「我的問題您還不曾給我答案,娘親您聽不到我在問您么?」

「好端端的突然問這個做什麼,不怕人聽見了笑話你,馬上就該嫁人成為王妃的人了,還一點滴沒有王妃該有的端莊得體,以前我辛苦教的東西只一壺酒就都忘乾淨了么?你自然是名正言順的大家閨秀,你出去問問整個京城,誰人不知你秦靈音是何人物?你乃是大盛朝丞相秦徇的女兒,且是最出眾的一個。誰敢說你不是千金貴體人中龍鳳?」

平夫人果真到了此時還要說謊么,這個謊話她說了有多久,從秦靈音記事起一直說到了至今還不肯停歇。

「那娘親您呢?您是什麼身份?」藉著那三分醉意,秦靈音想要將往日積攢下的苦水都一併倒出去,如今王妃只怕做不成了,只差一步就從雲間跌落的痛強烈到噬她心肺,到底是誰將自己逼到這裏,到底是誰令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平夫人不解其意,「我?我不就是相府的二夫人,是你的娘親么?」

「您錯了,少說了一樣。您還是大夫人曾經呼之即來招之則去的貼身侍婢,聽說當年若非大夫人心善救了您,您恐怕就要流落街頭三餐都難飽食一頓,又何來今日的富貴榮華。我說的對么?書上總說人無貴賤之分,可是事實卻一在告訴我不是這樣的,千金小姐生的那就還是千金小姐,丫鬟生的……無論裝的多高貴骨子裏卻還是流着低賤的血,之所以秦聽韻為嫡出不是沒有理由的。

而娘親,您做了什麼?這麼多那年來您說的我都是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可您呢?一面教導我不要輕視了自己半分,一面又狠狠數落我,罵我是廢物。那麼到底我要變成什麼樣您才能滿足呢?

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原來娘親口口聲聲說着為我好,不過是為了完成自己當年未得以完成的夢罷了,您想要我做到,且不過問我願意不願意,我聽了,做了,可您看……如今我身上可還有半點您期望的影子留着么?縱使外面光鮮亮麗,可我的心早就已經被腐蝕了不下千次,我疼時您卻不顧我的感受只為了遮掩自己的傷疤,將我拖至暗處關起來,還不許我哭。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改變我的庶出之命,因為您告訴我我本該擁有更好的,您可知王爺是如何說的么?他說有朝一日我若成了王妃也不能被比作飛上枝頭的鳥兒,只是說是鳩佔鵲巢!事情的本質不會因結果發生任何改變,我做再多還不是叫人換個說法議論罷了,我以為您要讓我跟秦聽韻一人抗爭,所以我拼了命也想嫁給永安王,到頭來我才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我是在跟命運跟老天爺斗,那麼您來告訴我,您來說說,跟天斗我能贏么?」

平夫人少有的靜站了一會兒,而後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打來洗臉水的丫鬟正要進門就聽見從屋內傳出「啪!啪」的兩聲,這聲音似是擊穿烏雲的閃電一樣,能瞬間叫人背後一涼,丫鬟也能猜出來秦靈音定是因為醉了酒,被平夫人責罰了,可嘆的是竟連丫鬟都知道相府二夫人是個什麼性子,秦靈音卻要花清了十多年的光景方能看清她眼前這位生養她的女人。

生來就不同的人,再怎麼追着趕着,也許她所以為能達到的極限卻不過是人家的一半而已。

兩巴掌過來徹底打紅了秦靈音那一張絕美的面容,面頰上緩緩浮出的紅印像極了日落餘暉的光圈,終將一個個散開破碎。

「今日且當你是喝上了頭就饒你這一次,下次再讓我聽到從你口中說出半句有辱我顏面的話,我定不會輕饒,也不想想是誰將你含辛茹苦養大成人,又是誰懷胎十月冒着風險將你生出來帶到這世上的……」

看着女兒的臉上出現極為清楚的印痕,平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恐怕傷了她的臉蛋,壞了大事,所以趕緊上前想要看看傷勢如何,卻被雙手涼透了的秦靈音反手將她!開。

「若非我所言的是事實,母親何必如此驚慌非要用巴掌堵住我的嘴巴?恐怕當初您懷胎十月承擔的風險不過是怕大夫人發覺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的憂慮把,含辛茹苦之理可是怨恨當年生下的並不如祖母所言是個男孩么……」秦靈音用力嘶吼道,顧不得平夫人日後會如何對她失望,顧不得儀態,此刻秦靈音心裏有火不是怒氣更像是臨死前的掙扎,一不做二不休的絕望她如今才能深切體會到,她什麼都沒有了,又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呢?

眼看着平夫人已經怒沖沖再度上前來,不知這次是巴掌還是責罵,管他什麼責罰,她沒有錯又何來受罰之理,半生都拿來與不公平相鬥,可最不公平的不正是遠在天邊盡在眼前的一切么,她卻漠然的無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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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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