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何時歸隊
屏退了其它一些不相干的人，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了高遠橋、高明和衛青燁在面面相窺。
「那個，高叔······」衛青燁率先打破了三人間的沉默，將一切的問題往自己身上扛了下來，「今天的事情，是我的決定，我想······」
高遠橋手一抬打斷了衛青燁的話，他嘆息一聲道：「青燁，你不必護著他，他是什麼性格，我還是很了解的。」
衛青燁，「······」
「是的，是我的決定，我早就想將媽趕出董事會了。」高明悄悄的看了一眼衛青燁，而後沒有一絲的猶豫承認了。
他頓了一下道：「爸，或許你對我今天的做法有很大的意見，但是我想告訴你，即便你意見再大，我也不會更改初衷的，媽必須離開江城。」
「好啊，兒子長大了，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與判斷。好好好，真是極好。」高遠橋連連點了幾下頭，聲色分不清是喜是怒。
「高叔······」
「青燁，你不必為他辯解什麼。」
衛青燁再次想幫高明解釋，卻又一次被高遠橋打斷。無奈，他只得閉上嘴巴，裝著一臉平淡。
「你們兩個今天是否對她的做法有點狠了？」高遠橋環視了兩人一眼，見他們沒有吱聲又道，「收回股權有很多的方法，其實你們可以婉轉一下。或許私下解決也可以，為何要讓她顏面掃凈呢？」
「爸，我······」高明語結，脫口欲出的話又收了回去，將臉也別到了一邊。
「怎麼，心裡不服氣我說的話？」兒子是自己教出來的，高遠橋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肯定道，「你們兩個，不就想殺雞儆猴嗎？趁著今天將任妍趕出董事會，順便還能警示一下眾人，讓他們以後學乖點，是不是？」
高明，「······」
衛青燁，「······」
高遠橋將視線轉到衛青燁的身上，問道：「青燁啊，你是軍人出身。那你告訴我，你還記不記得《百戰奇法》里『恩威並施』的典故。」
此話一開口，衛青燁心中忽然明白高遠橋想說什麼。他點頭回道：「······記得。《百戰奇法·愛戰》云：『凡與敵戰，士卒寧進死，而不肯退生者，皆將恩惠使然也。』《孫子兵法·地形篇》云：『視士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孫武認為，統御部卒，必須用恩威並施之謀。『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記得就好，以後學著點。」高遠橋又疼又愛又氣的掃了兩人一眼，嘆道：「你們兩個人，哪一個都很優秀，可是缺點就是太年輕，不懂迂迴戰術！青燁我本以為你內斂點，可是最近怎麼也變的鋒芒太漏了啊？阿明身上的那點壞毛病，你不能學！」
「我······」被訓了一下，衛青燁垂了垂眼睛，沒有說話。高明眉心一擰，道：「爸你幹什麼說燁？他做什麼都是為了配合我！這些年如果不是燁，我能這麼早就掌控江城的局面嗎？你倒好，一個鍛煉我就把我完全不熟的江城整個扔給我了！」
「怎麼，我沒訓你你要上杆子湊熱鬧了？邊上待著去！」高明這麼一頂嘴，高遠橋目光一凜道，「你的問題比青燁嚴重多了一百倍，青燁起碼比你穩重內斂。就你，我都不屑的訓你！年輕人，鋒芒收斂著點。你告訴我，你和你何叔的女兒怎回事？」
高明眉梢一挑，神色立馬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調笑道：「怎麼，上次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還想逼婚？我說您這麼大的譜，也沒必要用兒女來聯姻吧？真要聯姻的話，要不你考慮考慮燁，他還單身著呢。」
「你！」見他將自己推了出去，衛青燁目光一寒，狠狠的朝著高明瞪了一眼。
「哈，瞧我這記性。」接到衛青燁的目光，高明冷不定的將腦門一拍，道：「爸，估計您的聯姻計劃不成了，燁也有心上了，那女孩簡直叫一個可愛，每次看到燁的時候兩眼都放著光。而且為了那女孩能一直開心下去，燁這麼高冷的身段都不要了。我聽說那天在超市······」
聽到高明提超市，衛青燁就知道那天在超市試吃東西的事情被人傳開了。他牙一咬，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閉嘴！」
「爸，你看。急了，哈哈哈，我說你當初說我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今天呢？」記仇的人自然連兄弟也不放過，調侃的興緻越來越高。
知道自己的威脅對他沒有任何作用，衛青燁索性也懶得理他，慢條斯理的提著會客室的茶壺給自己的倒了一杯水。
「你們啊······」高遠橋突然低聲嘆息，道：「都長大了。」
高明聳聳肩挑挑眉，趁著衛青燁將茶壺放回原位的縫隙，伸長了手將衛青燁倒好的水給夠了過來。
「······」身子一轉，發現自己倒的茶已經被懶人給捧在手心喝上了，衛青燁眼睛一眯，嘴角狠狠的抽搐著。
高遠橋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高明，訓斥道：「想喝水，自己倒，沒長手？是被秘書傭人伺候慣了還是怎麼的？瞧瞧你這身多少壞毛病！」
「笑話了，我喝我哥的，又不是喝你的，你著什麼急？」高明同樣回了高遠橋一個白眼。
衛青燁比他大一點，若輪長幼，叫哥是沒有錯的。
衛青燁無語的提著茶壺回來，淡淡道：「我自己再倒就是了。」
高明這種小毛病也不算個事，是因為和自己親才會這樣的。他是連媳婦擠好的牙膏都是要搶的人······
無聲了片刻，高遠橋重新正視著高明，問道：「你······結婚了？」
「噗······」一口茶含在嘴裡沒來得及下咽一口氣噴了出去，高明劇烈的咳了起來。衛青燁視線掃去，有些幸災樂禍的在心裡吐槽了一句：活該，叫你搶！嗆死你！
只不過，該高冷還是高冷，他淡定的捧著新倒的茶悠閑的喝著。
「哪個長舌婦告訴你的啊？是不是林小哲！」高明順了順氣，想了半天肯定道，「沒錯，一定是林小哲這個長舌婦！從小就他嘴松的跟漏斗似的！反正子信和阿筠不可能說。悶葫蘆燁是更不可能的了！」
高遠橋冷哼一聲道：「怎麼？我是你父親，你結婚還有必要瞞著我？」
「沒有要瞞著你的。我只是想等到合適的機會再和你說。上次本來想讓小瑾和你先見上一面的。呵呵，畢竟我還是挺在乎你的想法的。」高明爽快的承認了。
他和王瑾領證這件事情，只有和他關係特別親熱的幾個兄弟知道。高遠橋知道王瑾的存在，也知道王瑾還有一個女兒。之前高明曾電話問過高遠橋的意見，高遠橋說等有機會見個面。
畢竟上次匆匆的那一場面試，他並不能將他的『準兒媳』了解徹底。
高遠橋問，「經過深思熟慮了？」
高明點頭，「從十年前就在考慮，可是一直沒機會，哈哈。現在逮著機會了，肯定是要一舉拿下的。」
高遠橋眉頭一皺，道：「正經點！」
高明挑眉：「我很正經啊。」
高遠橋面露不悅道：「假如我反對呢？」
「嗯哼？那你就反對吧。趕緊和我媽統一陣線去，正好現在媽估計還在生你的氣呢，你也可以用你的態度哄哄她。」
高遠橋，「······」
高明聳肩，「反正我證都領了，反對無效嘍。」
「你啊」高遠橋又是拉長了語調，「我不反對。只是你既然結婚了，就儘快給你何叔家的女兒一個說法。要麼讓她斷絕念頭，要麼將她處理的乾乾淨淨。但是前提是，不要給我惹麻煩！」
高明目光一亮，「你說的？」
高遠橋道：「我說的！」
高明樂的眉眼生花。高遠橋又補充道：「既然證都領了，那就趕緊籌備婚禮的事情。還有，我需要跟她的父母見面。」
高明警惕道：「見面？見面幹什麼？」
「怎麼，做親家難道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我這次回來，就是因為小哲告訴我你領證了，我專程回來和人家父母見面商量婚禮的。要不然，親家可能還以為我們仗著自己的身份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心裡自然也不會舒坦。」高遠橋手中的文件一抬，就朝著高明腦門上拍去，「怎麼做人丈夫的？就你這瞻前不顧后的做法，要是我是你岳父，我早一巴掌削過去了！」
高明抬手擋住高遠橋的手，「······嘿嘿，知道了，要是我媽也像你這樣通情達理就好了。」
嘴上在說，心中在想，要是小瑾在，就一定會明白他愛敲別人腦門的習慣是從哪裡來的了。
他和以菁從小就是被他這個父親敲大的。
「你媽壞毛病很多。可是她縱然有千萬種不是，總歸生養了你。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希望這次事件后，她能好好的反思自己。」高遠橋神色複雜的看著高明道，「我也了解你和你媽之間，有太多的不愉快。更了解你是個怎樣性格的人。但是，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有了一定的閱歷后，這些事情，都不會是個事情的。」
「得了吧，我可到不了您這個境界。」高明撓了撓耳根，「我還是覺得像我這樣好一點，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那樣我自己也充實。」
「······那是因為你太年輕，還不懂。」
「哎哎哎，打住。你別總拿我年輕說事。我這年輕做的事情，不必你年輕時候差。你在我這年紀的時候，還指不定在哪兒下鄉呢！」
「那是因為你有我這個爹！」手中文件一卷，又是不客氣的拍上了他的腦門，「你有爹你起點高！你爹我沒爹，一切靠自己打拚！」
「你沒爹？我爺爺是什麼？爺爺那麼大一個司令你把他放哪兒了？他要是知道你在他孫子前面這麼說他，你看看他會不會把當年那統領三軍的氣勢拿出來叫你滾去關禁閉去。」
「······」
聊著聊著，原本氣氛凝重的會議室里變得一片齊樂樂融融的歡笑聲。
「對了，說到你爺爺，那就不得不提青燁了。」話鋒一轉，高遠橋轉臉看著衛青燁，道：「我此次回來的第二個目的，是你有關。」
衛青燁問，「高叔您說。」
「你爺爺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我沒讓阿明步入軍營之旅，所以他將畢生的心血放在了你的身上。確實，你也沒讓他失望過，那麼年輕就達到了少將的高度。而你似乎也是天生為軍隊而生，極度喜愛軍營之旅。」高遠橋面色嚴謹，看著衛青燁道，「那時候，你爺爺幾乎已經將你的未來規劃好了，規劃中的這個未來，與江城無關。」
「······」
聽著高遠橋的話，衛青燁慢慢的移過了視線，朝著窗外看去，面上再也不出任何的波瀾。
「當年，因為意外，你不得已離開了軍隊。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
「爸，燁要什麼他心裡很明白，你又何必逼他？」衛青燁沒說話，高明先急了，他很不悅的打斷高遠橋的話，質問道。
「我沒跟你說話！」高遠橋側目瞪了一眼高明。
高明縮了縮脖子，裝著看不見高遠橋的眼神。
突然，高遠橋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衛青燁，道，「青燁，這是你爺爺給你的，你看看吧。」
短暫的無聲后，衛青燁慢慢的打開了文件。只見黑白的文件封頁上，印著兩個清晰的大字『遺囑』。
「遺囑！誰的遺囑！」高明伸過腦袋來偷瞄，一眼便看見了那兩個字，高聲驚叫了起來。
「這······」震驚不亞於高明的衛青燁臉上起了深重波瀾，抬頭看著高遠橋。高遠橋示意道：「耐下心，看下去。」
衛青燁，「······」
輕舒了口氣，衛青燁逐一翻開了遺囑的頁面，認認真真的看著。看到最後，從不輕易將情緒在他人面前流轉的衛青燁眼眶緩緩濕潤。
這是高湛的遺囑，遺囑里將他一生積累的所有東西，全部歸屬到了衛青燁的名下。他說，他百年之後，高氏子女不得與衛青燁爭奪他的東西。
遺囑看完，又附帶了另一份資料。再打開看，是曾經他在軍部的檔案。
「這份遺囑，是你轉業后的第二個月去公證的，是我陪著他去的。」高遠橋惆悵道：「他啊，臨了臨了，難道是不相信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嗎，還需要特地做這根遺囑嗎？也是，想來他是怕我們虧待你吧。」
高湛擁有的一切，足以和高遠橋的江城媲美。那些年，他的身體硬朗的不得了，就將自己百年後的財富全部處理妥當了。
衛青燁，「······」
此刻，他的心裡百味陳雜。
這些年，高湛對他真是太好太好了。好到彼時的他在他的影響下，喜歡軍營的一草一木。
記得年幼的時候，高湛手把手的教他格鬥、射擊，教他軍事理論。
他知道，他離開軍營不但是自己的一種無奈，更是高湛心種深切的遺憾。
高明狐疑道：「爸，當年青燁離開部隊，到底有什麼隱情？」
衛青燁平時不太愛說話，這些年他不說，高明也懶得去問他。但是他知道，青燁在軍隊里那麼出色，怎麼可能一點原因都沒有就離開了呢？
高遠橋回，「你問他自己。」
高明側目看著衛青燁詢問道：「燁？」
「沒什麼。」衛青燁搖了搖頭，還如昔年那樣閉口不談那件事情。只是，他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無處安放的痛苦在臉上流轉，越發的濃烈。
他確實喜歡軍營，想念軍隊，想念他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地方，想念他成年的地方。
正是他喜歡他才會優秀，才會做教官，才會教出那群優秀至極的鐵血男兒。
最後，才會親手帶領著他們，走向死亡的不歸路。
他不怕傷也不怕自己死，怕的是承諾將他們帶他們回家后，最終卻將他們永遠留在了邊境的那片森林中。
想著，他的右肩隱隱有疼痛傳來，撕裂著全身的筋骨。
「在我來的時候，有個人去了你的辦公室，他想見你。」高遠橋打量著衛青燁的神色，緩緩開口道。
衛青燁眼猛的一張，直直的看著高遠橋。
高遠橋道：「去吧。」
衛青燁，「······」
雙拳握了又握，衛青燁猛的起身，大步的邁入電梯下樓，快步的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門口，他深呼吸了一番后，猛的伸手推開了門。
視線，全然停留在辦公室的臨窗那邊。
窗前，站著一個裝著軍裝的男人，頭髮間依稀有些白霜，從肩章上看來，是個上將。他聽到了推門的聲音緩緩轉身，朝著衛青燁看來。
衛青燁，「······」
男人，「······」
四目對視，空氣中流傳著說不清的情緒，那情緒讓人沉默到無聲表達的境界。
對視良久，男人率先開了口，「蒼鷹。」
衛青燁，「······」
他是，浣熊顏肅。
「鷹隊隊長蒼鷹！」顏肅眉心一擰，歷聲道：「你準備何時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