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情鎖

腳步如灌了鉛般的沉重，再也邁不開來。季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越走越近的他們，眼睛被刺痛。

同樣，高以菁也看見了季茹。她眼波微動了一下，輕輕的拉了拉衛青燁的衣袖，示意衛青燁朝前面看去。

果真，衛青燁抬頭看去，一眼便對上了季茹的眼神。他的神情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淡淡的一眼后收回視線，輕聲囑託高湛小心一點。

中風過後，身體調養的不錯，此刻的高湛已能站立走路。他在三個孫子輩的年輕人的攙扶下，走到艾為平墓前，長長的沉默后，一聲沉痛的嘆息吐出。他的淚花閃爍，嘆道：「老哥哥哎，找了你一輩子，臨了臨了，還是來遲了一步······」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調養身體，為的便是早日好轉，來見艾為平一眼，好了卻心中的遺憾。

可是天不隧人願，僅僅是遲了一天，這份遺憾便再也沒了了結的期限。

聽著高湛哀傷而蒼老的遇到，季茹一個沒忍住，捂著嘴唇低聲哭了起來。高以菁瞥了眼季茹，斂眉沉思了一下，又搖了搖衛青燁的胳膊，壓低了聲音道：「她哭了。」

「······」衛青燁輕移視線朝著季茹看去，想要安慰她卻欲言又止。

高明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我和以菁扶著爺爺，你去看看她吧。」

原來，真的是她。

有種人，他們很會掩飾。但是掩飾太過，便能輕易的暴露了心間的真實想法。

衛青燁收回了視線，並沒有聽從高家兄妹兩人的言語，仍舊攙扶著高湛，面容淡的讓人猜不透他心中在想著什麼。

便是衛青燁那樣的反應，使得心間本就很難受的季茹更加的難受。但是那哭聲卻慢慢的小了下來，她將唇瓣咬的緊緊的，任哭聲在吼間輕顫。

養老院的院長平時挺喜歡的季茹的，她也不忍看見季茹那麼傷心。手臂撫著她的肩膀安慰了幾句，強行將季茹拉到了一邊。

她臨走的時候，高湛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季茹。僅一眼，他又快速的將視線移開，對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幾位小輩道：「你們都走吧，我想一個人陪老哥哥待會。」

「可是爺爺······」三人一急，異口同聲道。

高湛擺了擺手，慢慢的合上了眼睛，不想再跟他們說話。高明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著以菁和青燁道：「走吧。」

說罷，囑託了幾名陪同的男人照看好高湛，先行離開了。隨後，高以菁看著衛青燁的側臉，猶豫了一下：「你真不要去看看她？」

衛青燁眼眸輕眨，並沒有回答高以菁。

「算了，我也懶得理你。」見衛青燁不吱聲，高以菁滿臉嫌棄的啐了一聲，緊跟著高明的腳步走了。

「······」衛青燁回頭，看著離自己陵園越走越遠的兄妹兩人。良久，他收回了視線，又朝著被院長拉開的季茹看去。

此刻，她的眼睛已經哭腫。

她小時候就這樣，每每都能把眼睛哭腫成包子。

終究，他還是抬起腳步，默默的走到了季茹的身後。院長見衛青燁到來，拍了拍季茹的肩膀，很自覺的離開了。

絲毫不曾感覺到喜歡的人已經來到身邊的季茹，還在不停的抽泣，失卻親人又以為失去暗戀對象的她，沉溺在給自己的心傷中。

「唉······」站了半小時，她便哭了半小時。又一次的，衛青燁不得不感概季茹的哭功。他無語的嘆息一聲，拿著一張紙巾遞給了她。

「燁······燁哥哥？」在看到他修長的手遞來的紙巾時，她才猛的回神，轉頭看著他的眼波急速流轉，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完全。

衛青燁道：「別難過了，把眼淚擦乾。」

「哦。」季茹顫抖的接過衛青燁的紙巾，低著頭擦著眼淚。

可是，那眼淚像是不聽使喚一樣，幹了又落。

衛青燁什麼話都不說，擦濕了一張，又遞了另外一張給她。

「你，是不是在笑我啊。」良久，她鼓起勇氣抬起頭看他，不安的問道，「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哭起來很醜的。」

衛青燁盯著季茹的臉，淡淡的回，「誰哭起來都不會好看的。」

「你又沒哭過，你怎麼知道。」季茹想也不想，便在心間下了評論。

突然，衛青燁不可置否的淺笑了一聲。他轉身，安靜的順著被陵墓包圍的小道上走著，又沉默了下來。

季茹急忙跟著衛青燁，不明白他突然笑什麼。

走了約有一刻鐘，衛青燁在墓地后的空曠處停了下來，遙望著遠處的碧山綠水，輕聲回道：「你又沒見過，怎麼知道不會？」

季茹震驚的看著衛青燁反問道：「你哭過？」

不可能吧？

安媽媽說過，她的衛哥哥從小到大就特別的堅強，而且年歲並不大的他像個小太陽一樣，特別的溫暖。

這麼些年不見，她看得出來她的衛哥哥變化很大，但是她還是想象不到他哭泣的模樣。

「有句話，叫著男兒有淚不輕彈。也有句話，叫做只是未到傷心處。」也不知為何，從不願提及往事的衛青燁，第一次在旁人的面前，提及了這輩子都不願意想起來的往事。

那恍若散盡了一切煙雲的臉上，忽有濃濃的心傷在閃現。他猛的將眼睛一合，無盡的血紅又在眼前瀰漫。

他，確實哭過。

那是在很多年前的事了，當他親眼看見他手把手帶出來，將所有的信任給了他的兄弟們，盡數倒在血泊里的時刻。

那是用任何言語也無法述說的哀傷。

一次執行任務，一個八人組死了五個人，僅有三人存活，而他便是其中之一。旁人活下來倒是沒什麼，他只是不能原諒自己還活著，因為他才是他們的教官，是他親手把他們帶進軍隊又帶進特種兵中，如果那群人不是追隨著他，都不會死。

而且，在存活的三人中，有一人還做了叛徒。

季茹問：「你怎麼了？」

衛青燁搖了搖頭，「沒什麼。」

那強烈的傷心，季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她不安的看著衛青燁的側臉，心口一瞬間為他而疼。

突然，她上前兩步將衛青燁的手一拉，明明臉上還有淚痕的她對著他笑了，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而傷心，但是我知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不對？」

「嗯？」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因為我不知道你離開孤兒院後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如果是我在哭，讓你想到了以前不開心的事情，那我不哭了好不好？」季茹將自己的臉上擠滿了笑容，「所以，你也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那認真而又慌亂的關切眼神，從她的眼中傳到了他的眼裡。看著她，衛青燁的嘴角微動了一下，依然不語。

「燁哥哥，你笑一笑吧，你笑起來可好看了。」季茹眼睛一彎，毫無預料的抬起了雙手朝著衛青燁的臉伸去。

那手，穩穩的碰觸到了他的臉頰，她的指尖將他的兩腮往外一勾，笑道：「笑就笑開了，那樣所以的心傷才會在笑容中被衝散。」

「······」

「不會啊？那我做給你看。」季茹見衛青燁還是不語，又將手收回，兩小拇指勾著自己的唇往外一拉，笑的像是在做鬼臉。

片刻，她鬆開，滿眼笑容道：「這樣學會了吧？那時候你走了，因為沒人陪我玩，我經常一個人哭。後來哭著哭著，我就發現了其實自己也可以跟自己玩。然後我每次都對著鏡子做這個動作，每次我一個人都會笑好久。燁哥哥，我告訴你，那時候安媽媽都以為我傻了，哈哈哈」

衛青燁，「······」

「笑嘛笑嘛。」他還是不笑，她便開始強迫他，舉著爪子墊著腳尖在他的臉上又拉又搓。

被她實在蹂躪的無可奈何，衛青燁別過了臉，不著痕迹的錯開了她的手，繼續望著遠方。

無心的動作，在她的眼中成了有意的疏離。臉上的笑容漸漸的凝固，季茹神色黯然的垂下了眼睛。

原來，他不習慣這樣。

這樣確實挺弱智的，他不喜歡也應該正常吧？

越想，她的心裡就越難受。

「呵······」在她耷拉著小臉的時候，他突然笑了。那笑聲回蕩在耳畔，一瞬間變的那麼動聽。

聽著他的笑聲，她錯愕的抬起了頭，真實的將他嘴角飛揚的弧線斂收眼底。

心間，所有的陰霾散盡，這笑已是在她心底盛開的夏花，鎖住了她的喜怒哀樂。

「呵呵呵······」

季茹也開心的笑了起來，笑聲像個得了寵的孩子。

衛青燁將嘴角的笑容一臉，又恢復了他高冷的模樣。他瞥眼靜靜的看著季茹，又是什麼話都不說，暖流已無聲的湧入了心窩。

原來他臉上的笑容，還有這個一個傻丫頭在乎到忘卻自我。

剛才，她明明還那麼傷心。

「怎麼······怎麼又不笑了啊？」她獃獃的與他對視，落寞的問。

他反問：「沒什麼好笑的，為什麼要笑？」

「······」季茹張了張嘴，被他問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她，衛青燁聲色淺淺的說道：「真是個傻女孩，你那麼喜歡看我笑，那就努力呀。」

「啊？」季茹似乎覺得聽錯了，神情還是如前一刻那樣的獃滯。

他說，想看他笑，那自己就得努力······

什麼意思？

可惜，他已不再回答。而是慢慢的轉過身去，沿著來時的路回走。

「哎哎哎，燁哥哥，你等等我！」這時，被如潮水般湧來的暗戀感沖昏腦袋的季茹才驚覺回神，一路小跑著跟上了衛青燁，一張小嘴巴開始變著法的哄他開心。

「燁哥哥，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

「一隻小兔子去池塘釣魚，釣了許久都沒有釣到······」

「······」

「第二天2C小兔子又去池塘釣魚2C釣了一天仍沒有釣到魚······」

「······」

「第三天2C小兔子仍然堅持在池塘釣魚2C還是一無所獲······」

「······」

「第四天2C小兔子還是去了池塘釣魚2C一隻魚蹦出水面對著小兔子咆哮：「你丫再用胡蘿蔔當餌2C老子抽死你······哈哈哈哈······」

「······」

「怎麼還不笑啊？那我再換一個，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