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畫

第四百六十三章 畫

盛信廷不語,握著雪蘭已泛白的手湊在唇邊,輕輕吻了吻,才抬起眼來,「蘭兒,東塞我必然是要去的,即是為了建彰,也是為了我們的孩子。蘭兒,你別打斷我,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你聽我說來。我離開京城,皇上會派人暗中監視將軍府,防著的就是你離開。你有身孕,也不要輕舉妄動,待我走了之後,你就搬回衛國公府去,有父母親在,皇上並不敢怎麼樣。還有,」盛信廷的雙眸溫柔的流連在雪蘭的小腹上,「你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又是為了她的弟弟,盛信廷已經不只一次為了葉建彰做出很多了。可是葉建彰……

雪蘭合上了雙眼,淚水一次次的沖洗着她的臉,她再沒臉看盛信廷了。

「蘭兒,這不怪你,也不怪建彰,你別把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似乎早料到了她心裏的想法,盛信廷的聲音帶着幾分輕鬆傳了來。雪蘭只覺得指尖被男人滾熱的唇吻了住,那股熾熱從她的指尖傳遍了全身,沖向她的眼眸里,燙得她的淚似滂沱。

她葉雪蘭的男人,有多好……有多好啊!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替她着想……

「我會把韓琢留下來,我身邊還會有其他的人,你不必擔心此事。」盛信廷又吻了吻雪蘭的指尖,「別再哭了,仔細傷了身子。」盛信廷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來,「這是這幾日閑着時,我寫下來的瑣碎小事,你拿回家再看罷。」

雪蘭猜想定然是極重要的事,她謹慎的把紙揣在懷裏。盛信廷方揚起嘴角,「回去罷,太晚回去,涼到了你如何是好?」

雪蘭抬起頭來,忽然拉住了盛信廷的手腕,手指一點點的攀上了他的手臂,直把盛信廷拉到面前。

隔着木珊,雪蘭踮起了腳尖,「子晏,再吻我一次,好么?再吻我,好不好?……」那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低弱,從來沒有過的哀意。

盛信廷微微一怔,從兩根木杆間伸出手來,緊緊的摟住了雪蘭的腰,兩張臉在木杆的空隙間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那是個綿長而濃烈的吻,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吸到了他的身體里,狠狠的,又帶着萬種柔情。她的淚水止了又落,激烈的回應着他的吻。

就像第一次他吻她,就像成親那日他吻她,就像許多個他們恩愛的日子裏他吻她一般,他與她皆沉醉在其中。只是,其中夾了她的淚水,叫原本濃情蜜意的吻滲進了苦澀,融進了不甘……

牢房盡頭的過廊里傳來了兵士的聲音,「該走了啊!」

盛信廷這才鬆開了雪蘭的腰肢,又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了一下,十指扣住了雪蘭的十指,「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快些罷!」兵士在那一邊不停的催促着。雪蘭一點點的鬆開了盛信廷,最後只余兩支手指勾在一起,她再不忍鬆開。

「回去罷。」盛信廷緩緩的舒開了手指,雪蘭望着從自己指尖抽走的手指,心似乎一下就空了。

「快回去罷。」盛信廷站在木柵旁,朝着雪蘭擺手。

雪蘭慢慢的轉過身去,朝着牢門的方向而去,一步慢似一步,直走到牢房門口。

忽然,雪蘭轉過身來,滿面淚痕的她朝着裏面吼著,「盛子晏,你給我聽好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雖然看不到她此時的表情,但是盛信廷依然能想出她如潑辣小貓的模樣,他不由得揚起了唇角,「記得了!」

雪蘭咬了咬牙,抹了一把臉上淚,跟着兵士走出牢房去。

隨着遠處門當的一聲關了上,牢記里只餘下一盞如豆粒般的燈光。盛信廷抬起頭來,把已盈眶的淚水生生忍了回去。

蘭兒……他的蘭兒……

……

馬車是怎樣回到將軍府的,雪蘭已經不記得了,她神情有些恍惚著,坐到了正房裏,待洛璃幫她脫去了大氅,她還直直的望着煙罩里的光芒。

洛璃有些擔憂起來,她怯怯的說道,「**奶,不然您睡下罷,天已不早了。」

「嗯?」雪蘭抬起頭來,見南月和洛璃站在自己身側,正憂心忡忡的望着她。雪蘭不由得問,「什麼時辰了?」

「已經二更天了。」

雪蘭默默的站起身來,朝內室而去。洛璃跟在雪蘭的身後,幫着她換衣服,才脫去了外衫,幾張紙便落在了地上。

「這是什麼?」洛璃彎身撿起地上的紙來。

雪蘭這才想起來,盛信廷說寫了些瑣碎的事給她看。

「快拿來給我瞧。」雪蘭已經坐在一旁的榻子上,洛璃遞上了紙,雪蘭展開紙,細看上面的字。

那是盛信廷的畫,畫上的筆調圓潤,人物線條也線美。

第一幅是在一個商鋪的門堂里,一個少女正提着裙子把一個下人模樣的少年踢倒在地。少女臉上快意的笑容,和突出的腳,叫人一看便知是誰了。

第一次盛信廷遇到她時,就是在一井書局的門堂里。

雪蘭撲哧一笑,翻開了第二張紙。那是一個少女蹲在街邊,把手裏的豬手遞給乞丐。紙上分明能看出少女眼眸里的親切,和乞丐微揚的嘴角……

他竟然知曉自己在滿香樓那裏給乞丐豬蹄的事!雪蘭很是吃驚,盛信廷從沒和她說過自己看到過她施捨給乞丐豬蹄的事,從來沒有!

雪蘭含着淚翻到了第三張,在白雪掩蓋的瓦房前,一名少女坐在房門口,寒風似乎吹動了她鬢角的頭髮,那縷青絲揚在她的臉側,少女直看向前方,雙眸里閃動着決然的幽光……

第四張畫,是一處窗口,少年模樣的人正在窗口持着彈弓,向外瞄著。少年的臉極好看,耳垂處,卻多了一筆。就是那一個點,已經說明少年是女子的身份……

第五張畫,是個盛裝的新婦,她坐在喜床上,挑着紅蓋頭朝畫外人淺笑着。她的手指纖細,雙眸含情,唇畔的笑容即羞澀又明媚,如同三月里的日頭,瞧著叫人心暖……

雪蘭翻過到了最後一張紙上,只畫着一隻狗尾草辯成的小兔子,小兔子耳朵上的絨毛和拱著的三瓣嘴都清晰可見。

畫下寫着: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雪蘭把手上的紙抱入懷中,已是泣不成聲。

原來他知道得遠遠比她想像中的多,他全部都知道!他的心頭深埋着她的一舉一動一蹙一笑。細心如他,溫柔如他,寵溺如他,寬容如他,沉穩如他,深情如他!

而她難忘的,也正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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