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莽莽蒼原,世事多艱(3)

第一章 莽莽蒼原,世事多艱(3)

第三節

「張定,江左眾位大人,豈是你小小乞活能夠胡言亂語,肆意猜測的?」

不等劉胤出聲,跟在劉胤身後的副使立刻出聲責罵。自從張定出城迎接眾人開始,便一直將他冷落,如今又聽到這等悖逆言語,副使立刻發作。張定雖然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有些後悔,但悲憤之心一起,心中對於那些在江左笙歌燕舞的皇帝士族們越發痛恨起來。他極力壓制著自己不要說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話來,只是向那位副使問道:「請教這位大人,張定何處胡言亂語?河北數年來,士民哭號於路,可曾見到王師一兵一卒。流民饑寒交迫,可曾食過河南一谷一粟?」

這一番話,說得是河北數年來的事實,不要說河北,即便是祖逖北伐,江左的支持只不過是千人不到的糧草與布匹。自從匈奴羯胡亂起,河北唯一見到的王師只有劉琨劉并州的數百人馬,這些年來更是毫無支持。副使方潛(虛構人物)只不過是一個微末小官,哪裡能說出一個圓滿的理由,只好滿臉通紅的站在哪裡。劉胤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朝廷無日不**河北,只是世事多艱,南方群寇亂起,無力北伐而已。」

張定看著劉胤有些歉意的面孔,心中一動。看來江左也並非都是苟且偷安之輩。這個時候他已經冷靜下來,便向劉胤道歉道:「這些時日,流民日多,渤海已經不堪支撐。因而情急之下一時失言,還望天使原諒。定也知朝廷艱難,但心中更是恐慌,羯胡殘暴,若是王師遲遲不來,河北還能有我晉人幾許。若是晉人被羯胡殘殺殆盡,恐怕這河北便用不復為我晉人所有。」

一番話說地言辭懇切,聽到常常以收復河北為**的劉胤耳朵之中,自然聽到的是一片忠君愛國的拳拳之心。聽到副使方潛耳朵之中,卻越發的刺耳,彷彿是諷刺江左的諸人只顧自己榮華富貴,從來不將江山社稷放在心中一般。他冷哼一聲說道:「爾不過小小乞活流將,朝廷之事,何須」

「老夫代陛下謝過將軍愛民之心!」劉胤打斷副使的話。

代陛下謝過,嘿嘿,張定心中一陣冷笑。若是晉帝有愛民之心,怎麼會有今日這些事情。不過心中再腹誹,也不敢表現出來。他對劉胤甚有好感,也不想再生波折,於是便謝過劉胤領著眾人向渤海府邸走去。一邊介紹著起兵渤海前後的事情,一邊詢問著河南的消息。

劉胤給他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佔據青州的匈奴趙將領曹嶷,見到祖逖北伐勢頭迅猛,竟然上書江左自稱青州刺史,而江左竟然允了。青州是張定夢想之中的根據地,也只有依託青州的人力物力,才能夠支撐起河北戰場。否則羯胡只需時時進攻渤海,那麼渤海便將亡在無法休養生息之上。因此,在與祖煥相約在夏收之後會合於兗州接應北伐,便是想藉助祖逖的壓力,將曹嶷的主力調往兗州,然後自己從容佔據青州。但是竟然沒有想到這個曹嶷竟然投降了江左。沒有大義,便沒有祖逖的幫忙,攻擊投靠朝廷的州郡,只怕會被一眾想要升官發財的蠢人群毆,他總不能辯解說這個曹嶷以後會反,誰會相信!

「這個曹嶷不是與石勒以河為界,日日妄圖自立稱王么?」

「時移事易,羯胡過河,曹嶷恐慌異常,因此便上書朝廷乞降!」

「朝廷不怕此人反覆?」張定自然不會讓曹嶷安穩的當他那個青州刺史。根據他獲得的消息,曹嶷在青州攻擊其他忠於江左的晉人豪強,已經大失人望。青州留在他的手裡,只怕是一種浪費。

「呵呵,青州南北皆我王師,曹嶷又有何能反覆。」劉胤自信滿滿,他的王師自然包括張定的乞活。事實上,他這一次來,便是帶來了收編乞活的聖旨,不過聖旨之上許給張定的職位只有一個渤海太守,因而遲遲不肯拿出來。

「哦!大人還是小心為好,泰山徐龕前車之鑒猶在眼前,大人還需小心。」

徐龕原本是泰山太守,有漢521年,與劉遐一起攻殺周撫,徐龕手下大將親自斬殺周撫。但是到了論功的時候,江左卻以劉遐為先。徐龕於是便反。朝廷不顧郗鑒的反對,聽從王導的建議,以羊鑒為帥出征。徐龕投降石趙之後大敗羊鑒。張定用這個話來說劉胤,便是提醒劉胤曹嶷此人野心勃勃,且反覆異常。這一番話,果然將劉胤說的對曹嶷有些警戒,不過最終劉胤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非所願也,而不能也。」

張定一陣欣喜,看來江左這些人也不全部昏庸。曹嶷向江左稱臣,也不是絲毫沒有好處,他笑著說道:「大人或可對曹嶷試探,令其以錢糧器械支援河北。若是其對朝廷忠心,必然如大人所願。若是有自立之心,必然尋機拒絕大人。如此,朝廷也不會為曹嶷之流所惑,以至放任其反覆而敗壞國事。」

劉胤點頭稱是,曹嶷、徐龕這些人反覆無常,以兵眾為私產,江左已經無可制約。當然,河北之地的張定等也是一樣。不過自他上岸之後,一路所聽張定縱部下屠殺羯胡降卒,石勒的手下大將石生又死於張定之手,更嚴重的是聽到張定部下生吃人面狼,可以說已經與羯胡不死不休。可以說,此刻以仁義與反抗羯胡為目標的張定比自保而降的曹嶷在他心中要重的多。他略一思索,肯定了張定的謀划。

行到渤海郡守府,渤海乞活一眾將領早就等待在哪裡。劉胤猶豫再三,決定還是試探一番張定。他拿出聖旨宣讀,當他**到「渤海張定領平東將軍、渤海太守」的時候,萬分緊張的看著大堂之中眾人的臉色。張定卻只是微微一笑,趙封聽若未聞,而馮良臉色微微一黯,張慶等人則有些氣憤之色。

「難道渤海數萬人馬,還聽那劭楫小兒節制不成?」張慶看張定毫無動靜,忍不住發作起來。

「張慶,休要胡說,皆是為國,何分彼此!」張定厲聲喝止到。

「將軍,」馮良欲言又止。

張定笑了笑,便將聖旨接了過來,他看了一下,便恭敬的還給劉胤說道:「張定起兵,不過是想為河北晉人覓一處安身之地,因此高官厚祿卻也未曾想過。不過兵凶戰危,旄下將士不肯因將領經驗短淺而枉送性命,還望大人多多體諒。」

劉胤看著張定的眼睛,彷彿此話一片赤誠,心中不由的高興起來。我晉命未絕,終究還是有祖公(祖逖)、劭公(劭續)、張定這樣的人物。他終於放開胸懷,開心笑道:「這是自然,我來之日,將軍未曾擊破石生,也只有渤海一地,因此陛下便給了渤海太守之職。不過將軍戰功卓著,來日必然成為國之棟樑。劭楫雖為冀州刺史,但張將軍卻可自行便宜行事。」

張定微微一笑,江左的任命雖然不能讓他有所滿意,但是總比以前稍微好上一些。有了「平東將軍」這個旗號,無論是與劭楫或是祖煥打交道,都會好上很多,擺脫以前得不到四周豪強承認的尷尬。雖然乞活的主力是流民,但是要想壯大與穩固,不讓豪強將自己視為山大王一般的土匪,從而承認自己的統治,這個手續都是必不可少的。

招待來使的宴會已經開始,因為缺糧,因此宴會並不豐盛。劉胤絲毫不嫌棄渤海的粗糧淡飯,與張定等人侃侃而談。兩人說到江南少馬,而北方胡人多馬的事情的時候,早已經怨聲載道的副使方潛忍不住哼了一聲說道:「渤海多馬,為何不殺兩匹以勞天使,我等辛苦至此,當不得你的兩匹戰馬呼?」

方潛出使過很多豪強,卻從來沒有一個豪強如此薄待過他。心中氣憤不平,便拿出天使的架子隨口呵斥了一聲。不想交談的聲音猛然靜了下來,張定愣愣的看著這個副使。不等劉胤出言責備方潛,那一側的張慶便已經站起喝道:「戰馬沒有,若是想吃肉食,過一刻便給你拿來。」

不等張定喝止,張慶從大堂之中沖了出去,一刻之後又沖入大堂,手上是一塊凍乾的肉塊。他直直的扔到副使方潛的矮几之上,然後惡狠狠的盯著他,說道:「這便是人面狼之肉,我已經存放許久而捨不得吃,既然大人無肉不歡,便吃了他吧。」

「人面狼?」劉胤驚道。

張定臉色大變,如果鬧的不好,之前的努力完全白費,他喝道:「張慶,你何時私藏馬肉?」

一場宴會不歡而散,張定自然又是賠罪又是道歉,而劉胤對這個副使方潛失望透頂。張定以將要舉行婚禮這個理由將使者挽留下來安頓之後,立刻召集眾人到書房,他先是氣惱的將張慶訓斥了一遍。張慶死不認錯,張定便以私藏食物之罪罰他抄寫孫子兵法。這本孫子兵法,是張定根據自己依稀記得的內容重新編寫出來的,作為軍事教材,太過粗糙。正好給張慶這類粗人練字用。

「將軍,朝廷真的不可依靠!劉大人或許有心幫忙,但卻力所不及。不過劉大人言我等可用馬匹換糧,或能解決我等一時之厄。」等張慶嘟嘟囔囔的出去了,馮良忽然出聲說道。

「如何?我等自身戰馬緊缺,哪有如此餘力。」旁邊的趙封介面說道。

馮良用手指了指北方,張定猛然醒悟,笑著說道:「一時之間,未曾想到此處。無論慕容,還是段氏皆有戰馬。我等現在既然援助段氏北上,那麼便有戰馬可得。待過些時日,我軍便全力支援段公驅逐段末杯,戰馬換糧之策便可行。我等還可打造大船,從慕容處購馬而換糧食,只是需些時日。」

正說著,公孫蘭推門而入,笑問道:「你們說些什麼?」

眾人皆笑,臉上喜色盈盈。

此刻,泰山徐龕欲再降江左。

此刻,祖逖惑於石勒書信,拒納石趙投降晉庭之眾,於是河南對石趙不滿者無處可去,遂反正者日少。

此刻,王敦與司馬氏勢如水火,不可兼容。

有漢522年十二月下旬,張定納流民擴軍備戰。晉使劉胤至渤海,張定領平東將軍,渤海太守。

---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所以就休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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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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