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荊棘之路,舉步唯艱(3)

第五章 荊棘之路,舉步唯艱(3)

第三節

渤海城外的羯胡營地,在一片困頓中蘇醒過來。昨天夜裡被張慶與趙封攜帶的人馬騷擾了一個晚上,每一次都是遠遠的放箭。第一次騷擾的時候,羯胡拍出了千人的隊伍追趕,卻不想中了埋伏,千餘人回來的不足二百人,於是羯胡便死去了驅趕的心,只是在營地裡邊,苦苦的挨著。一個晚上,出去中了埋伏之外,死去的並不是很多,但各個都是無精打采。

眾將在主將石曾的面前吵了起來,有主張緩一天攻擊,將昨天夜裡騷擾的騎兵斬盡殺絕的,也有主張儘力一戰,取得渤海的。看到眾人吵個不亦樂乎,羯胡主將石曾狠狠的一拍桌子,決定上午用力再攻一次,如果沒有拿下渤海,那麼下午就儘力將那些惱人的騎兵徹底的殲滅。

羯胡們有氣無力的向前衝去,踩著前兩天同袍的屍體,試圖登上牆頭。城頭上立刻落下大大小小的石頭與擂木,將那些沒有休息好的羯胡砸了下去,有幸的幾個羯胡登上城頭,瞬間被長劍射翻。只是,彷彿今天的渤海守城的兵少了一些,在一些羯胡衝上了城頭之後,再也無人理睬那個正在下面撞擊著城門的撞車。雖然他們努力的將登上城頭的羯胡清理乾淨,但是渤海終於被攻破了。

「轟~隆」渤海的南門,終於在撞車巨大的衝擊下,渤海的南門被衝破了。羯胡們吶喊著,向著城門衝擊而去,而城頭上的乞活彷彿也拚命了一樣,大塊的石頭落在在城門前面。看到城門動開的石曾立刻命令麻冬領著2000餘騎兵向著城門衝鋒而來,煙塵像是嚇呆了城上的乞活,他們手中要扔的石頭擂木也慢了下來。

「屠殺!香噴噴的兩腳羊,財寶」麻冬彷彿看到了渤海的末日。他避開了從城上拋下的短矛,躲開了呼嘯而來的長箭,他看到了城門,他沖了進去。羯胡們一聲興奮的呼喝,正在與乞活纏戰的羯胡們立刻讓開了騎兵衝擊的道路,乞活向著兩側逃去,羯胡騎兵呼嘯著衝出城門。興奮的他們一邊呼叫著,一邊催動馬匹想要追上那些逃走的乞活。

「轟~隆」,一條常常的壕溝出現在眼前,瞬間十幾匹馬立刻陷了下去。雕蟲小技,麻冬心中不禁冷笑,不要說後面跟著步兵,就是用騎兵填,卻能夠衝出這個壕溝。他冷冷一笑,轉頭看向後面的步兵,正要下令,恐懼的事情卻發生了。

城門的石頭,與擂木瘋狂的向下扔來,那些仍下來的擂木與石頭,已經完全將沖入城內的千餘騎兵與千餘步兵徹底的隔絕在城內。而在城牆上,一排排的火箭正在準備著,他看見一個斷髮的將軍冷笑著,看著他,嘴角有一絲憐憫。

他的腳下,全部是柴草。

火從壕溝出燒了出來,然後整個羯胡站立的空間,都燃燒了起來。驚恐的步兵們試圖攀爬上城牆,卻被早有準備的乞活一個個的射殺,不斷有人從火焰中沖了出來,凄厲的慘叫著,然後死在台階上。一股焦臭的味道充斥著口鼻。起兵們不顧死活的向前衝去,前方的不斷為後面的填埋著壕溝,麻冬踩著羯胡們的屍體帶著兩百多人衝出了火焰,卻看見前面,狹扎場地上,密密麻麻的架著騎槍的車盾。

「這兩日,羯胡已經損失了八千有欲,只今天早上,羯胡就損失了接近五千。如今因該是我等反攻之時。」看著密密麻麻的焦黑的屍體,馮良心中的畏懼又加深了一些。這個前兩天還好像又婦人之仁的將軍,為了今天這個局,將不少人家的房屋強行拆掉,來引發火災。這場火災之下,羯胡人數只有萬兩千人,已經進攻不足,剩下的只是他們能不能安全回去的問題。

「伯盛,你怎麼看?」他扭頭看著齊單,

「單也認為應該如此,如今羯胡再敗,士氣低蘼,又被我軍連連騷擾,應該以將羯胡徹底驅逐。」

「如此好吧,傳令,讓趙封,張慶兩人持續騷擾,務必使羯胡不能休息。若羯胡欲逃,務必沿途騷擾,遲緩羯胡步伐。」

「馮良,著你帶領壯丁繼續巡城」張定看了一下那些躍躍欲試的將領們,繼續道,「眾位,暫且休憩,等待將令。」

看著衝天而起的火焰,已經被土木阻隔的城門,城外的羯胡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在一陣號角聲音中,羯胡們狼狽的離開了片刻之前還正在試圖衝鋒的城門。這次攻擊,是羯胡攻擊渤海以來最大的損失,看到城內的措施,退回營地的羯胡們現在已經不想著攻破渤海,亂鬨哄的想著如何如何撤退。大帳內立刻變成了菜市場,有喝罵的,有垂頭喪氣的,羯胡首領石曾已經完全沒有了注意,他想到的,是如何向冀州的石鳴求援,以及如何退回渤海。

這股乞活,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看著硝煙即將散盡的渤海,石曾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懼感。這種感覺是他們這些羯人奴隸跟隨石勒騎兵一來不曾有的。退兵吧,回到了樂陵,等待世子到來之後再報仇雪恨,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他心中主意一定,立刻咳嗽一聲,將亂鬨哄的羯胡眾人立刻壓了下去。「此次麻冬貪功而冒險攻擊,導致我軍失利,我當上奏世子,眾人不必驚惶。」他將失利的責任推卸到了已經死在城內的麻冬身上。麻冬是與石虎親近,與樂陵眾人跟隨的石勒諸子並不是一派,也算是一個比較好的交待了。「如今我軍兵力不足,只能退回樂陵,等待世子前來再屠渤海以報此仇。」他面目猙獰,看了一眼渤海的城頭。羯胡自從立國一來,鮮有敵手,縱然當日劉琨如此名士,也不免逃走而亡,小小乞活,縱然一時得利,也不過多活幾日罷了。

遠處,看著正在緊張的收拾營地,準備撤退的羯胡,張慶正在焦急的看著趙封,同時等待著張定的命令。自從那日趙封出城,立刻收攏了解救了的流民,加上被羯胡出來的流民,已經大約有千餘人左右。這些大多是壯丁的流民再趙封帶來的五百拋矛手組織之下,取出隱藏在城外的兵器之後,被編製成為千五百人左右的拋矛營。第一仗,就是伏擊了追擊張慶的羯胡騎兵。張慶從此對趙封五體投地。將軍做戰彷彿有神出鬼沒之能,趙封確實謹慎細微,一一按部就班,雖然是模仿了將軍的戰法,但是他的組織能力無疑是很強的。怪不得將軍如此看重於他。張慶心中的那一絲對趙封受寵的嫉妒,蕩然無存。何況,他還射的一手好箭。

「沖營嗎?」看著張定轉來的將領,張慶有些迫不及待。

「不是,將軍讓我偽裝成崔甸的援軍,讓羯胡不能匆忙而退開。」又是一次很險的棋,將軍不知道為什麼,彷彿好像要全殲這一股羯胡。只是如果不慎,那麼就要全軍覆沒。這是第一次軍力少於羯胡的攻擊,而且是這個面的攻擊。

「這個,我們才這麼點人,怎麼偽裝?」張慶不解的問道。

「不是我們,是我。你依然吊在羯胡的後面。」

「啊?這個將軍什麼意思?用崔甸嚇走羯胡嗎?」

「不是,是用援軍嚇住那些首鼠兩端的豪強。讓他們不要給這些敗退的羯胡提供援助。」

「那麼我呢?」

「你盯著這羯胡,看他們在什麼地方安營紮寨,還有要通過什麼地方,如果有什麼變化,立刻通知將軍。」

「又是夜戰?」

「將軍說,我們能夠利用的只有夜晚。只要把夜晚變成我們的,那麼我們就能夠戰無不勝。」

黃昏十分,已經冷寂下來的渤海戰場上迎來了一至大規模的隊伍,這支隊伍遠遠的駐紮在與羯胡,渤海成三角關係的一個地方。人聲鼎沸,煙塵瀰漫,營地的規模彷彿有五千人以上。渤海觀望的豪強皆遠遠的看到「冀州刺史崔」的旗號。城內的不管是兵士或者壯丁,見到有援軍前來,士氣再次提高。求戰聲音不決於耳朵。羯胡營地立刻謹慎了下來,撤退的步伐卻更加的塊了。

張定的大帳內,求戰的聲音與爭奪出戰機會的聲音,甚至連隨同齊單前來的渤海豪強的旁支弟子們,也滿臉通紅的要求出戰。

「好了,不要吵了,這次出戰,人人有份。」張定右手拿起長劍,狠狠的帶著鞘敲在前面的几上。

「馮良,渤海壯丁聽你調配,鎮守渤海,若有人趁機作亂,或者出城報信,立斬。」猶豫了半晌,又看了看這個有心大志的周圍偷笑的其他人,深深一禮:「樂平,我等後路就交給你了,若渤海有失,我等無立錐之地。如此重擔,還望樂平能夠擔之。」

馮良見張定一禮,慌忙避開,伏身一個大禮。哽咽到:「將軍待良之恩重,良必當嘔心瀝血以報將軍。城中壯丁甚多,羯胡今退,將軍可攜部分壯丁同行。」

「這些壯丁不能行軍,恐怕多有拖累。樂平可將將這些壯丁多加訓練,以待將領之用。」轉頭向其他人看去,「今日,乃我等生死之戰,勝則我等躍馬與渤海,周旋於樂陵,在無可制約之敵,敗則死無葬身之地。不敗樂陵之敵,石鳴前來,前後夾擊,我等焉有活路。生死存亡,再此一舉。還望眾位能夠謹守命令,努力殺敵。如有臨陣推卻者,殺,不停號令者,殺。眾將聽令!各營收拾軍資,三刻后從北門出城。」

這是他第一次用殺的軍法來約束眾人。生死存亡,已經容不得他有什麼婦人之仁。他早已經明白,率領千人與帶領萬人的行為,是截然不同的。千人也許人人能夠感覺到上位者的身影,從而以身作則,共同進退,但是萬人,上位者的身影則如同孤舟入汪洋大海。感受到其恩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這恐怕是李廣為何難以封候,而衛青卻能建功的原因之一吧。他沒有王八之氣,只有學習,沒有堅韌心腸,只有磨練,沒有生殺決斷,只有在生死中慢慢的練習了。

馮良站在城頭,看著張定披著一身貴重的盔甲,勒馬站在夕陽之下。身邊的乞活戰士,神情的肅穆的從他身邊經過,他想著城頭看了一眼,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後催馬小步的向前。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城南,羯胡的營地已經緩慢的開始撤退,樹立著崔甸大旗的援軍,已經緩緩的跟隨了上去,張慶的騎兵出沒在羯胡的周圍。

此刻,江左晉廷,關於江北士族與江東士族的矛盾加劇,關於崔甸自領平州刺史的事情無人問津。

此刻,匈奴趙向西繼續進攻西涼。

有漢522年9月7日,羯胡攻渤海,長安張定以城門設伏,羯胡大敗。又做崔甸援兵至。羯胡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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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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