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算重逢

88_88010冷月來尋他的時候，唐無影已經在茶館蹲守了三天。

這三天來，他每天換一個地方調查顧惜朝的動靜，只有茶館是雷打不動每天必來的。

冷月看着悠悠閑閑喝茶的唐無影，冷冷問道：「你倒是悠閑得很。」

「什麼事？」唐無影看着對面的不速之客，連眼都沒抬上一下。

「皇上派我來尋你去一趟。」冷月眼皮抽了抽，不甘不願地推過一個腰牌：「帶上這個。」

唐無影將那腰牌在手中掂了掂：「什麼時候？」

「當然是現在。」冷月蹙眉。

唐無影便站起身來將銀子丟在桌上往外走，他其實有些想不通皇上的用意，如果是懷疑自己，那麼大可不必在這時候召見。

當唐無影站在空無一人的書房門口時，這種怪異感更深了一層。

皇上……居然連貼身侍衛都沒留下。

想起冷月臨走時冷峻的警告眼神，唐無影在心底失笑，不得不說這個皇上還真是讓人操心，居然在這種時候還敢單獨召見自己，也不知是膽大還是過於自負。

過了兩柱香時間，唐無影依舊靜靜地站在門口，彷彿一棵筆直的松柏，自帶三分傲骨，卻又永遠不動聲色。

片刻后，眼前的屏風被宮女拉開，唐無影這才看清裏面的陳設，皇上自始至終背對着自己坐在屏風后，手微微撐住下巴，也不知是在思忖着什麼。

那是一隻很好看的手，削瘦白皙而骨節分明，唐無影莫名地心底一動，又自覺逾矩地垂下頭去。皇上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卻依舊沒有回頭，唐無影便單膝跪地沉聲道：「皇上。」

「起來吧，」那聲音聽起來十分平靜，沒什麼情緒：「喏，看看這個。」

唐無影向前幾步接了，那是一封摺子。

「南寧王……」唐無影快速瀏覽了一遍，蹙眉道：「這是明目張膽的結盟。」

在朝中結盟，往往都是自保的手段，然而南寧王此舉身為王爺卻是逾矩了，這樣在朝廷上挑撥離間，手段實在是不高明。

「這件事同樣與顧惜朝有關，但我並不認為是顧惜朝的主意，」皇上頓了頓說下去：「朕知道你有生擒顧惜朝的任務，不妨換一個如何？」

皇上的手指在摺子上輕輕敲了敲，淡淡笑了笑：「找到南寧王的證據，朕聽說南寧王與江湖人勾結。」

不知為何，唐無影忽然覺得皇上在說起江湖時，語聲之中自帶了三分厭棄，這讓他徹底忽略了適才皇上自我稱謂的驟然變化。

想起自己穿越前的身份，再對比一下現在，唐無影不禁在心底嘆了句天意弄人，俯首應道：「是。」

「退下吧，」皇上依舊只留給唐無影一個背影，那背影看上去瘦削又寂冷：「你可以去尋一個人，叫做陸小鳳，他或會助你一臂之力。」

「謝皇上。」唐無影言簡意賅地應了。

皇上便揮揮手，沒有再說什麼，只讓宮女把屏風拉上了，這動作太快，唐無影沒來得及看清皇上膝上自始至終擺着的一個小東西，皇上正垂眸看着它，表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彷彿是無比的溫柔，又彷彿是一種無助的眷戀。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唐無影忽然覺得皇上的動作有點熟悉，下一秒他又將這不可能的念頭從腦海里排除了。

唐無影心事重重地往外走，本來這三天，他唯一拿到的線索便是顧惜朝與南寧王勾連，現下恐是住在南寧王府，他本意是孤身潛入，事成幾率也有大半。而今這線索卻是徹底失了效，平白又多出一事。

當夜，連青澤的屋子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抱歉，」唐無影的身形在月光下晦暗不明，他的語氣依舊是疏冷的，聽不出其中有幾分歉意，他俯身撐住窗框道：「我不希望你喊出聲。」

唐無影鬆開捂住連青澤嘴巴的手，這位大夫目光極冷地看着他：「我需要理由。」

「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唐無影道：「陸小鳳。」

「他是個浪子，」連青澤蹙眉：「你難不成是想找他？」

浪子？唐無影在腦海中勾勒出曲霂祁的形象，又悄然劃了下去：「我想找他。」

「……百花樓，」連青澤思忖片刻道：「如果你能找到他，或許他就在那裏。」

「多謝。」唐無影說完，伸手遞過去一錠銀子。

連清澤大囧，連忙拿起銀子追上去：「我不是情報販子！」

以大夫戰五渣的速度，當然，唐無影早就不見了。

百花樓這名字太奇葩，好在鬧市區什麼人都有，唐無影板著一張冰山臉走了一圈，到底還是問來了結果。

……還真是個青-樓。

唐無影忍住心底驟然湧起的不適，強迫自己往裏面走。

老︶鴇已經迎了上來：「哎呦這位爺，您是來看誰的，翠花今天……」

「陸小鳳在么？」唐無影打斷她的喋喋不休，開門見山地問道。

「誰？」老︶鴇臉色一僵，這名字……聽起來怎麼不像是姑娘反而像是一個男的？

唐無影蹙著眉重複了一遍：「陸小鳳，有人說讓我來百花樓找，你們這裏可是百花樓？」

「是，但是這位爺，我們這裏不幫忙找人。」老︶鴇陪着笑道。

「既是如此，我只有自己進去找了。」唐無影伸手進兜準備掏銀子，老︶鴇神色卻猛地慘白。

怪只怪唐無影冷著一張臉看起來實是一身戾氣，他此時一動老︶鴇立刻揚聲慘叫。

唐無影被她叫得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問，膀大腰圓的青-樓打手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就是你來鬧事？」

……我這怎麼能算鬧事呢？唐無影覺得十分悲催，自從來了這個世界就沒遇到過好事。

他這邊不說話，打手便亮出了傢伙，木棒在手中甩了甩，為首的一個冷笑道：「小白臉，識相的就快點滾出去。」

……唐無影的確長的很白，然而他從未體驗過被人叫小白臉是怎樣的感受，聽到這句話，唐無影便涼涼地笑了。

他伸手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肩胛骨和小腹處堅實的肌肉，又慢條斯理地挽了挽袖子，嘲道：「小白臉？」

這個露肉的壞習慣妥妥是和曲霂祁學的，之前唐家堡縫紉師有一次犯抽，生生把領子做成了誘惑滿滿的深v。

那一陣子給曲霂祁樂壞了，天天琢磨著讓唐無影換新衣服，唐無影停了縫紉師一個月的銀子，然後將那衣服領子徹底縫死了。

沒想到現在做這個動作做得這麼自然，唐無影不禁在心底嘆了一句近墨者黑。

為首的壯漢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唐無影出手極快，他手中的綉春刀驀地出鞘，只那一瞬間，唐無影的人居然不見了！

「在你上面！」唐無影嗤道。

那打手抬起頭時已經晚了，唐無影毫不客氣地閃身到他身後，刀背貫入內力對準穴位砸了下去，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軟倒在地。唐無影便看向另一人，冷聲道：「繼續。」

那人與同伴使了個眼色，三人一起沖了上來！

唐無影蹙眉，他還沒使慣這綉春刀，難免失了準頭，這幾人無非是在青-樓老︶鴇手下做個打手，自然不至於要送人家上路。

他還沒想清楚到底應當如何是好，便聽一人揚聲道：「接着！」

那聲音帶着點看戲的愉快，與此同時，一樣東西從二樓雅間拋了下來！

唐無影眼前一亮，整個人向前一個瀟灑的縱躍將那東西接在手裏，千機匣！

手中冰涼的物事對於他人而言或許不值一文，可是對於唐無影而言，這就是他熟悉的一切。

此時他已經無意去追究這東西的來路，千機匣微傾，唐無影的神色淡然，彷彿眼前的三人完完全全不值一提，他的語氣亦是平靜的：「我無意傷人。」

已是遲了，那三人信心爆棚，分分鐘就沖了上來！

唐無影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手中的千機匣往前猛地一抬架在身前！

這是刻入骨髓的習慣，千機匣入手，唐無影只覺整個人彷彿又一次活了過來，千根銀針頂在千機匣前，爆發的瞬間帶出耀眼而奪目的強光，彷彿白日盛放的煙花。

那一刻，青-樓眾人無不屏息，眼尖的人早已經認了出來，這是江湖盛傳已久的暴雨梨花針！

三人本就是野路數，此時慌不擇路閃躲不及，那些細針竟然瞬時沒入穴道，半點不曾傷及筋骨，只讓他們狼狽倒地而已。

青-樓中一片靜默，現下能夠將這暴雨梨花針使得如此嫻熟的，怕是江湖中都不剩下幾人。

樓上適才扔下千機匣的男子眼底忍不住透出幾分激賞：「好！」

「閣下可是陸小鳳？」唐無影抬眼看過去。

「你認識我？」陸小鳳微微一笑，從樓上一躍而下。

「唐某是來尋你的，」唐無影伸手，極為溫雅地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座位：「四條眉毛陸小鳳，百聞不如一見。」

陸小鳳便笑了，笑容中有些驚訝有些戲謔：「沒錯，我就是陸小鳳，四條眉毛的陸小鳳，」他說着話，兩條鬍子便跟着一翹一翹：「唐兄是唐門中人？」

唐無影剛想頷首，卻驀地沉默了。

只因為這一世，他已經不是唐門中人了。

所以他只是斟滿了眼前的茶杯，將千機匣交還過去：「多謝。」

陸小鳳沒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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