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果我們合作!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果我們合作!

去長生觀?現在?就帶這麼點人?安全么?

在夜色里策馬狂奔,柳傲君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很不安穩。

今天的事,就是長生觀搞出來的。王爺怒不可遏,打上門去,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就這樣打上去,有什麼效果呢?

王爺莫不是昏頭了?

唉!只要扯上小皇帝,他的大王爺就要昏頭!

可瞧著王爺的樣子,也不像是去打打殺殺!

那到底是為何?

百思不得其解!

白天有太陽,春風和暖熏人醉。可等到夜晚,太陽落山,被壓下去的涼意就一點一滴的透出來。快馬疾風,這涼意扎在身上就成了寒。

然而展萬鈞一點也不覺得冷,只覺得熱。狂熱!

從京城到長生觀坐車要半天,但騎快馬卻只要一個一個半時辰就到。

到了山下,翻身下馬,攝政王就直接往山上跑,連馬都不栓。

「王爺!」柳傲君也顧不得,翻身下馬,跟上去。

跟來的七八個親隨也連忙下馬,比他還快,飛身登上石階,追上展萬鈞。

王爺的安危事關重大,寧可不管馬,也要跟牢。

展萬鈞頭也不回,徑直往上。

山高路陡,亭台樓閣似在眼前,卻怎麼走也走不到。他一刻不停,心急如焚,到半山腰已經氣喘吁吁。

這麼點路,他就喘。他果然只是一個凡人而已!

可凡人又如何?祁進是神仙,神仙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麼也……

強提一口氣,他憋著一股勁,一路向前。

陛下許久未哭,今天又大哭了一場,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掉的他心裡的火都被噗噗澆滅,濕成一灘。

她就是個水做的人兒!除了哭,一無是處。但對付他,足夠!

不能逼她,他只好對自己生氣,逼自己。

長生觀,長生子,祁進!都是因為有了這個人,所以她才能走。

如果沒有這個人……她還怎麼走!

可想要現在就幹掉祁進,又是絕無可能。況且若是逼急了,對方先下手為強,他仍舊留不住她。

祁進!既然是因為他,那就只能來會會了。

說來也怪,往日里長生觀門口總是燈火輝煌,徹夜不滅。可今天除了門口的兩盞大燈籠,裡面是一片漆黑。

彷彿一個人都沒了!

他登上最後一個太監,停住腳步喘了口氣,又上前,拔出拳頭就咚咚敲門。

「長生子!出來!你給我出來!」

一邊敲,一邊大喊大叫。咬牙切齒,聲嘶力竭!

親隨們追上他,團團圍住,見他這個樣子,不敢上前,不敢開口。

柳傲君也上來,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王爺!讓他們敲門就是了!」

展萬鈞低頭喘氣,滿頭是汗,面色疲憊,然而雙眼發光,倒是炯炯有神。

退後一步,伸手一揮。

親隨就上前繼續咚咚敲門。

柳傲君扶著他到一邊,抬頭看了看。裡面黑漆漆的,難道這班妖道知道王爺要來,提早跑路了?

不會啊!長生子那麼狂那麼傲,才不會跑路。底下人以他馬首是瞻,也不會跑。何況如今這個局勢,也沒到長生觀覆滅的時候呢。

非但不會覆滅,這道觀的能量還大得很呢。

那怎麼會……難道……有詐?

想到此處,他心提起,對旁邊的人使了幾個眼色,親隨紛紛對他點點頭,把腰間的刀劍握緊,隨時準備。

臨走之時他對老僕也使了眼色,希望龐瑤將軍即刻帶兵趕來,把這裡圍住,保護王爺安全。

咚咚咚,咚咚咚。長生觀的大門都快要被敲破了,然而裡面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展萬鈞喘勻了氣,嘖一聲,伸手一揮。

「我們翻牆進去!」

「王爺,裡面局勢不明,不可涉險!」柳傲君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噗通跪地,急聲道。

攝政王仰頭哈哈一聲長笑。

「長生子見我來就怕的當起縮頭烏龜!我可不怕他!他有什麼本事,就儘管使出來!」

一把推開柳傲君,大步上前。

「王爺!不可涉險!」七個親隨上前將他圍住,也跪倒在地。

展萬鈞冷哼。

「你們都怕他,都當他是個神仙。我可不怕!他不是神仙,他是個烏龜!」

這話聽著就不上道!不像攝政王罵長生子,倒是個一個吃醋的男人罵情敵!

柳傲君頓覺汗顏。王爺這個醋勁啊!

但這真是錯怪了展萬鈞,他並非吃醋,而是激將。

果然風裡漂亮一聲輕笑,有人幽幽道。

「我看你展萬鈞也不像攝政王,倒像個醋缸!」

展萬鈞順著聲音一抬頭,就看到山門的屋檐上,直挺挺站著一身白的祁進。

他站得高,身上的白袍隨風搖擺,雪白的髮絲迎風飄逸,白玉雕就的臉上,長眉入鬢,鬢若刀裁。細長的鳳目眯著,眼皮低垂,一如廟堂里高高在上,冷眼低看的神明。

裝神弄鬼的時間長了,他還真當自己是神仙了!

王爺冷哼一聲。

「我還以為你準備縮頭到底了呢。」

祁進冷冷一笑。

「我怕你酸死在我的家門口,不得不來啊。」

「你來就好。傲君,你們都退下。」他伸手一擺。

「王爺!」柳傲君急了,膝行上前。

展萬鈞頭也不回,只看著祁進。

祁進卻不看他,眼珠一轉看向柳傲君,微微一笑。

「柳大人還是下山去看看吧,龐將軍帶了這麼多兵馬過來,是想做什麼呢?他這樣興師動眾,帶兵而來,陛下知道嗎?」

柳傲君一愣。

龐瑤來了,他心裡鬆了一口氣。但長生子對此一點反應也沒有,又讓他覺得心懸。對方還提起了小皇帝,他這顆懸著的心又咕咚咕咚的沉下去。

上上下下,不好受啊。

「傲君,你下去,叫龐瑤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必上來。不光你們不要上來,也不要讓其他人上來!」

「王爺!」

「下去!」

這已經是第三次叫他們走了!柳傲君知道事不過三,再說也沒用。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覺出味來,今天晚上看來王爺是要跟長生子說一些別人不能聽的事情。

「是,下官這就下去。」拱手施禮,起身,帶著人都下去。

這些人一走,祁進腳尖一踮,從屋頂上翩然而下,落在門前翠柏的枝頭上。

他落下的身姿十分優美,而且落地無聲。不僅無聲,整個人也彷彿輕如鴻毛,碧綠脆嫩的枝頭連一絲一毫的顫動都沒有。

這一手本事,也確實像個神仙。

展萬鈞握了握拳頭,微微皺眉。

*

「一百多年前,也是這樣的夜,有個和你差不多的男人,也是這樣怒氣沖沖的跑到這兒,質問我!」

祁進站在枝頭,微微仰頭,看著夜空里那輪朦朦朧朧的月亮。

微涼的夜風拂過,吹動他的髮絲,拂起他的一擺。枝條也漸漸開始搖擺起來,讓他翩然飄忽的身影彷彿隨時會飛起,隨風就飄走。

天上的雲也隨風緩緩飄動,朦朧的彎月一會隱,一會現。月光也一會明,一會暗。照的山門前這兩人的臉色,也是忽明忽暗,忽隱忽現。

「為什麼?人人都來為我為什麼,那我又該去向誰問為什麼?」

他緩緩道,忽而低頭,看了展萬鈞一眼。

展萬鈞不語,眉頭緊皺。

「世上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有因必有果,而此時的果又成了將來的因。天道循環,這天下從沒有什麼新鮮事。」

他長嘆一口氣。

「你不愛她嗎?」展萬鈞問。

祁進微微一笑,仍舊看天,看月,看虛無,就是不看他。

「也許愛,也許不愛!」

也許?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哪來這麼多也許!黏黏糊糊,拖拖拉拉,不痛快!

他冷哼一聲,不屑一顧。

祁進笑笑。

「愛又能如何?不愛又能如何?你愛她,你也留不住她。不是么?」

說完,眼角輕輕瞥他一眼。

這一眼似針,刺目。展萬鈞抿嘴,忍痛,忍氣,忍無可忍,但還是得忍。

「如果,你我合作,未嘗不能留住!」他緩緩道。

這句話要說出口,太難。但此刻是疾病亂投醫,臨死抱佛腿,他是無可奈何了。

結果祁進聽完眉梢一挑,隨即仰頭哈哈大笑。笑的樹枝亂顫,上下搖擺,迎風招展。然而怎麼搖,怎麼擺,他還是穩穩噹噹立在枝頭。

由他笑!今時今日他站在這裡說這樣的話,早就有覺悟被恥笑嘲笑。只要這妖道笑完了,能好好說話就行。

祁進笑的不行,上氣不接下氣,花枝亂顫,雙手一會抱肚,一會撫胸,姿態誇張之極以至於假到極點。

太假了,展萬鈞就感覺不到嘲諷,只覺得有種莫名的涼意和悲意。

笑了好一會,祁進才長吁一口氣,慢慢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面帶慈悲和淡淡的嘲弄。

「留得住,又哪裡還會是她?何況,我要的和你要的,本就不同!」

不同?展萬鈞不解。愛她,要她,留住她,這有什麼不同?

「哪兒不同?你想說,你的愛是奉獻?我的愛是索取?」

王爺也不傻。

然而祁進搖搖頭。

「愛都是自私的。付出了都想要回報,而且付出越多,想要索取的回報就越大。但我要的,不是你要的。所以,我們壓根就沒有合作的基礎。」

「你想要什麼?她走了,你能得到什麼?」

然而和末璃的情況一樣,每每問道這一處,長生子就含笑不語,避而不答了。

可攝政王不是小皇帝,沒那麼謙虛懂道理。

「你想要這個天下?你想讓我為愛痴狂,敗於你手?」

對方仍是不語,但神色越發嘲弄和不屑起來。

展萬鈞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若是想要天下,長生子何須等到現在。而若是為愛痴狂就會輸,那他就不是展萬鈞。

那他到底想要什麼?

「真的不能合作?」

祁進搖搖頭。

「她必須走,你留不住,我不想留!」

「若是我一定要留呢?」

他仍是輕輕搖頭,目光慈悲而無情。

「你留不住。」

「為什麼!」他震怒,大吼。

「為什麼?當初那人也問過,也留過。但結果呢?」長生子輕輕一笑,緩緩搖頭。

「當初?誰?他做了什麼?」他注意到了這一點。

「是誰與你無關。他做了很多錯事,他也想留住。但最後卻是錯誤可錯,只把人推得更遠。最終,還是留不住。」

「他做了什麼?」

「你想做,而尚未做的。」

展萬鈞愣住,心中震動。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這天下,從來沒有新鮮事。越活得久,越是如此。」

展萬鈞沉默不語。

若非無可奈何,他也絕不會來祁進跟前自取其辱。然而祁進卻沒有辱他,甚至算得上好言好語,理性溝通。然而他說的越多,他的心就越糊塗。糊塗之中又有一線光明,可這光明太細,想要抓住,談何容易。

若是留不住……那豈不是要生生剜心挖肺,把自己的一部分割捨。

可若是強留……他仰頭,看向站在樹枝上默默看月看天但其實什麼都沒看的長生子。

他說,留不住的。

他該信嗎?依著心,不信!鳥兒會飛,活人會跑,但若折掉翅膀,砍掉雙腿,怎麼飛?怎麼跑?

可他也懂,人留住了,心卻會越推越遠。

但留下一部分也總比什麼都沒有強吧!

可他也明白,人也留不住。因為這世上還有一個長生子,他不想留,他要她走。

所以,他的勝算太少。

便是拼盡天下,也許也留不住她。

想到此處,展萬鈞傲然的脊樑微微彎曲。肩頭似被千斤萬鈞壓著,就要支撐不住。

許是他的神色太悲苦,表情太沮喪,姿態太頹然,取悅了高高在上的神明。於是神明從天而降,落到他跟前。

他仰頭,後退一步,目光警惕,眼中仍有火光在燒。

還是不死心!

祁進哼笑一聲,伸手一抬。

他頓覺雙手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托起。

長生子之所以被稱為神仙,終歸還是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本事。

對方長袖一舞,他掌中就多了一抔清水。

展萬鈞愣一下,下意識的併攏手指,托著這抔清水。清水滴滴答答的從指縫滲出,越來越少。

他皺眉,不解。

祁進伸手如抓,一把握緊他的雙手,合攏。

掌心裡的清水瞬間就被全被擠出去,潑灑在地上。

再次攤開手掌,只留下一手的潮濕。

做什麼?

祁進長嘆一口氣。

「她就像這水,你就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捧著,她也會流失,何況你用力去抓。只會,失去的更快!」

展萬鈞皺眉,把雙手握緊。

「若她是水,那就應該用瓶子裝起來。」

祁進哼哼一笑,迴轉身用力一揮手,指著身後巍峨堂皇的長生觀道。

「這個瓶子如何?」

展萬鈞愣住,抬頭看去。

「依然留不住!」

長生觀……是一個裝水的瓶子?用瓶子裝著也沒用?

這一揮手,祁進彷彿是用力過度,臉上竟露出倦色。垂著眼皮他緩緩轉身,一步一步往山門走去。

「那該怎麼辦?」展萬鈞急了,追問。

祁進伸手指了指夜空,隨即雙腳輕輕一踮,抻開雙臂翩然飛起,如同白鶴一般,振翅而去。

見他要走,展萬鈞追上去幾步,但終究被高高的圍牆,緊閉的山門攔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飛入黑暗,隱而不見。

他低頭,攤手,看掌心的潮濕。因為握得緊,手心裡的最後一點水都被捂熱,一攤開,爭先恐後的消散。

夜風拂過,就連這點潮濕也留不住,很快就幹了。

水幹了,消失了,去了哪裡?

他抬起頭,看天。

身後,柳傲君帶著人慢慢探出頭,焦急而又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

王爺叫他們下山跟龐將軍待在一起,他下去了,但很快又上來。

怎麼能放心讓王爺一個人和長生子待在一塊!但王爺的事,他作為一個下屬也不敢偷聽。所以遠遠的站在石階上等候,隨時待命。

山風偶爾會把隻言片語吹過來,零零碎碎,湊不成完整的話語。只依稀覺得,兩人再說跟水有關的話題。

這是什麼?很重要嗎?難道是江南水利?

等到上面安靜了好一會,他才帶著人上來,但仍不敢靠近,就遠遠看著。

直到攝政王自己轉身,大步而來。

「下山,回城!」

展萬鈞大步流星,一刻不停,越過他就直接拾階而下。

「是!」柳傲君應了一聲,連忙跟上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祁進的身影自幽暗中顯出,輕輕一揮廣袖。身後黑漆漆的長生觀便漸漸綻放光明,一盞盞掂量的燈籠被一一掛起。不多時,這巍峨的山門就恢復了往日的燈火通明,富麗堂皇。

然而身後的燦爛吸引不了他的目光,森然冷淡的神明仍舊看著天空里朦朧的彎月。

「如果他不犯錯,你會如何?」在清風裡他輕聲問。

清風拂過,並不回答,只是急急的自山頭而下,向遠處飛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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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表示:騷年,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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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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