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惡狼猖狂

第440章 惡狼猖狂

對這個小小的湯監。這位大司農一直就不敢有所怠慢。尤其是他聽說俊下臣在龍門吃了癟,一見遙兒就更是眉開眼笑,親熱的很。

兩個人先互相說了一堆過年的吉利話,這才坐下來,摒退左右,就遙兒被暫時停職一事深表關心與慰問,但是對他何時可以復職。以及所謂的剋扣執役伙食是否查清,這位大司農答得圓滑無比、滴水不漏。

遙兒他不想得罪,俊下臣他是不敢得罪,哪會在這件事上表態呢。遙兒也不以為意,她來,只是一個官員該有的態度。唐司農跟他猛打太極,遙兒懶得拆招,既然問不出個結果,正好回家等候消息。

不過既然來了司農寺,旁邊不遠就是其他各大衙門,旁處可以不去,寇卿宮卻是一定要去拜訪一下的,給崔郎中、李宙昂等幾位同僚拜個年、問聲好。

遙兒出了司農寺,徑往寇卿宮走去,行至半路,忽有一位青袍人從御史台里出來。遙兒並未在意,那人卻看清了她,神色間先是一怔,隨即便向旁邊跨開兩步,向他揖拜道:「見過遙兒湯監!」

人家行禮,可不能不理了。依照規矩,品秩低的官員見了上官,要居西先行拜禮,上級居東答拜,遙兒便站在東向,拱起手來,一個還拜禮還沒揖下去,便失聲叫道:「相爺!」

眼前這人白髮蒼蒼,身着一件深青色官袍,袍上既無綉紋也無徑長一寸的小朵花,乃是一個八品小官,所以遙兒瞟見他從御史台里出來根本不曾注意,在她印象中。自己在御史台可沒有這樣一位朋友。

可她卻沒想到,竟在這裏碰上姜德胥。

姜德胥白髮蒼蒼,經過此番罷相的打擊,臉上的皺紋愈發地濃密了。聽到遙兒的稱呼,姜德胥的嘴角微微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下官如今只是一個監察御史,可當不得湯監如此稱呼reads;!」

遙兒聽了,也不禁苦笑一聲。二人相對無言。默默半晌。姜德胥才語重心長地道:「遙兒何等年輕,些許挫折,勿需放在心上。東山再起。未必無期,來日方長啊……」

姜德胥作為監察御史,只是一名八品官,可是御史分察百僚。巡按州縣,獄訟、軍戎、祭祀、營作、太府出納。什麼事都能管,內外官史包括他們的頂頭上司,除了女王本人就沒有一個他不能告的,因此官低而權高。

姜德胥淡淡一笑。道:「奉都御史所命,往寇卿宮裏遞送一份公函。」

遙兒心道:「姜德胥偌大年紀,又曾做過宰相。如今貶官至御史台,照理說上官同僚。都該對這位老宰相舊上司多加關照些才是。眼看就要休沐,有些官兒怕是已經溜之大吉,回家過節去了,卻要勞動這位老宰相跑腿。唉!當初被他羞辱過的人多了,如今終於……」

遙兒想着,說道:「晚輩正要往寇卿宮拜訪幾位朋友,姜公不妨同行!」

二人並肩往寇卿宮走,遙兒兩名扮作僕役的侍衛遠遠退開了去,二人一路閑聊,漸漸到了秋官衙門的大門口。

還沒到門口,二人便看見門口跪着一人,身穿重孝,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那衙門口出出進進的人很多,一個個都當他是透明人一般,根本視若無睹。

這一片地方的積雪都掃得很乾凈,但是天氣寒冷,地面尤其森寒,那人身穿孝服,身上衣物不厚,跪在那兒身子都似已經僵硬了。

遙兒和姜德胥訝然對視一眼,不覺加快了腳步。

遙兒離著寇卿宮衙門還有十幾步遠,一個身着寇卿宮皂役服飾的男子便快步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地道:「哎呀,長史,福慶初新,壽祿延長啊!歲日,小人曾到郎中府上拜望,可惜郎中不在,聽說一家人到龍門山上過的元正,哈哈,別具一格、別具一格啊!」

這人正是寇卿宮衙門刑房班頭袁寒,是遙兒把他從副班頭一手扶正的,再者說俊下臣在龍門吃癟的事兒他也聽說了,他可不相信這位年紀輕輕的遙兒湯監就真的會一輩子在龍門山上種野菜。朝廷里幾起幾伏的官兒們多了去了,人家只要一有機會,依舊是身着朱紫的朝廷大員,他再怎麼努力都註定是個吏,該巴結還得巴結著。

遙兒笑着還了個禮,說了幾句過年的吉祥話,便向那門前一指,問道:「袁班頭,這人是誰,怎麼跑到寇卿宮來長跪不起?」

袁寒聽他一問,臉上的笑意登時斂去,有些沉重地嘆了口氣,低聲道:「那人是樊司刑的兒子。」

遙兒做過司刑郎中,那時他手下有員外郎、主事、司吏史等各級官僚,彼此就算不是很熟,至少也見過面,知道對方的名字。這樊司刑是管理寇卿宮大牢的一位官員,和遙兒有一面之緣。

遙兒吃驚地道:「樊司刑怎麼了,他兒子這般模樣,是要做什麼?」

袁寒看了看遙兒旁邊站着的那個小老頭兒,堂堂李宰相的大名他當然是聽說過的,不過人家長什麼樣子,他可從來沒見過。遙兒會意,說道:「但說無妨,這位長者不是外人。」

袁寒放了心,便道:「還不是因為俊下臣。俊下臣查辦劉斯酈、纂連耀謀反一案,抓了大批的官紳,因為那纂連耀本是臨安府的錄府參軍。俊下臣擔心會有熟人幫他串通消息,所以把人犯押在咱們這寇卿宮大牢裏……」

袁寒雖是一個小吏,卻是個會做人的,他知道遙兒跟俊下臣勢不兩立,在他面前便直呼俊下臣的名字,根本不用謙稱reads;。

袁寒詳詳細細一說,卻是因為那些重要的人犯押在寇卿宮大牢后,有個重要的人犯暴病而卒。俊下臣勃然大怒,便尋個由頭,把這看守寇卿宮大牢的樊司刑也弄成了謀反者的同謀。最終被女王下旨誅殺了。

其實這事兒還跟田承乾有些關係,田承乾弄出俊下臣這隻瘋狗本來是想整治姜德胥和遙兒,結果沒等他動手,這兩個人便倒了,無處發威的俊下臣亂咬一通,把田承乾手下的兩員大將王雪、王幫兩兄弟弄進了大牢。

田承乾擔心王幫說出是受他授意泄露消息給明宮尉吉象,會被聰明人猜到此事是由他策劃。便買通獄吏毒死了王幫。

俊下臣正想從王幫嘴裏多挖出一些朝廷大員擴大自己的功勞。結果王幫死了,俊下臣怒不可遏,就順手把掌管寇卿宮大牢的樊司刑也辦了個謀反。先是弄進大牢充數,最後棄市處斬。

只不過這個內情,旁人就無從知曉了,所以寇卿宮上下都覺得樊司刑死的很冤。

樊司刑的兒子跪在寇卿宮衙門門口。是為父鳴冤來的。可是如今的寇卿宮誰敢跟俊下臣叫板?是以他長跪在寇卿宮衙門口兒,那出出入入的儘是他父親在任時的同僚。卻沒有人敢多置一辭。盡數把他當成了透明人。

姜德胥聽了氣的臉都紅了,遙兒雖與那樊司刑沒什麼交情。也是連連搖頭,暗生惻隱之心。

就在這時,衙門口裏傳出一陣哈哈大笑。俊下臣在寇卿宮左侍郎皇甫仉盃、右侍郎劉如璇的陪同下走了出來,俊下臣是到寇卿宮衙門辦事來的,如今事情已了。左右侍郎親自把他送了出來。

寇卿宮尚書花聽微當初也是與俊下臣對抗的一個大臣,是穆夫人的門下。他新年時回家省親,因其家鄉遠在泉州,現在還未回京,寇卿宮日常事務就是由這左右侍郎兼領的。

樊司刑的兒子認得這兩位侍郎,他想進去告狀,把門的不讓進,只好在此長跪不起,如今一見左右侍郎一起出現,不由大喜若狂,連忙從懷中掏出狀紙,高聲喊冤。

左右侍郎一見是他,臉色登時變得極為難看,這樊司刑的兒子告的正主兒就在身邊呢,他們誰敢接狀、誰人敢管。

皇甫仉盃大聲叱喝道:「這兒是寇卿宮,有什麼案子不經京兆尹可以直接到寇卿宮來告狀的?簡直是無理取鬧!你們怎麼搞的,這人是誰?為什麼放任他在這裏告狀,轟走!轟走!」

袁寒趕緊向遙兒告一聲罪,一溜煙兒跑過去,吆喝一群衙役想把樊司刑的兒子架走。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樊司刑的兒子猛地掙開他們的手,從靴筒里「噌」地一下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保護侍郎!快保護侍郎!」

袁寒大驚,連忙號召一幫拎着水火棍的執役護到兩位侍郎和俊下臣面前,同時抽出了自己的腰刀護在前面。

樊司刑的兒子舉著匕首厲聲大喝道:「我父冤枉,就是受俊下臣那個狗賊所害,那狗賊如今就是京兆尹,我如何能去京兆尹告狀?我父冤屈而死,你等執掌寇卿宮,難道要坐視狗賊逞凶?兩位侍郎,你們若不接狀紙,樊某今日就死在你們的面前reads;!」

樊司刑的兒子倒當真剛烈,一語說罷,「噗」地一聲,便把那柄明晃晃的匕首刺進了小腹,鮮血染紅了身前的狀紙,把衙門口一眾官員小吏驚得呆若木雞。

這少年也是不認得俊下臣,要是知道被左右侍郎簇擁出來的這人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只怕他就不會自裁而是一刀捅向俊下臣了。

皇甫仉盃嚇壞了,連聲道:「把他拖走!把他拖走!大過年的,當真晦氣,莫讓他死在咱們衙門口兒。」

劉如璇道:「袁班頭,你帶人把他送走,找位醫士趕緊治傷,且莫……且莫讓他送了性命。」

眼看樊司刑冤死,他的兒子又舉刀自盡,如今血流滿地。生死不知,劉侍郎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就掉下來,旁邊許多小吏也都生起兔死狐悲之感,默默低頭,不再言語。

俊下臣見他們如此模樣,不禁把怪眼一翻,冷笑道:「怎麼啦?有人切腹就一定是冤枉?這樁案子是我來某人一手操辦的。那樊司刑罪證確鑿,朝廷明正典刑!你們哭喪個臉,扮出這個樣子作甚?是不是以後只要有人犯了王法,他的兒子跑來自盡就可以無罪釋放!」

俊下臣大聲斥罵,那些官吏哪敢對答,紛紛迴避着他的目光,劉如璇是寇卿宮侍郎,官階不比他低,心中本就難過,又聽他如此說話。心中大為不悅,便淡淡說道:「劉某有迎風流淚的毛病。就不多遠送了,先走一步!」

劉侍郎一拂袖子返身便走,俊下臣見了更加恚怒,咬着牙只是冷笑,心中暗想:「好你個劉如璇!老子此番得以起複,皇甫仉盃來我府上送禮相賀,你劉如璇卻佯作不知。如今又在我眼前讓我難看,老子若不找個機會整死你,這來字就倒著寫!」

這時那些執役已七手八腳地把樊司刑的兒子抬起來。一溜煙兒地弄走了。皇甫仉盃又叫人往路上灑了些雪,埋住那攤血跡,這才對俊下臣陪笑道:「府君不要生氣,莫為這等渾人壞了自家興緻,這大過年的……」

他才說到一半,俊下臣突然拔腿離去。原來他一轉眼就看到了遙兒和姜德胥,當年他被貶同州,正是眼前這兩個人所為,如今看到他們比自己當初還要落魄,俊下臣登時就開心了。

他笑嘻嘻地走到兩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大驚小怪地道:「喲,這不是……姜……姜……」

俊下臣扭過頭,向跟上來的皇甫仉盃道:「皇甫兄,這一位是?」

皇甫仉盃看到姜德胥,微微有些不安,下意識地向姜德胥拱拱手,道:「姜御史!」

俊下臣一拍額頭,道:「對對對,姜御史,哈哈哈哈……,監察御史,哎呀,姜御史,你這身官服穿着可真是精神吶,一下子就像是年輕了二十歲,來某冷眼一瞅,都沒認出來。」

姜德胥是什麼人,出身世家,官至宰相,豈肯與他做口舌之爭,自降身份。姜德胥冷笑一聲,拂袖道:「性貪而狠,黨豺為虐,早晚必遭惡報!」說完,便向寇卿宮走去,瞧都不多瞧他一眼。

俊下臣被姜德胥這種徹底的輕蔑訕得滿臉通紅,他怨毒地盯着姜德胥的背影,直到姜德胥完全消失在寇卿宮門口,才又轉過頭來,笑吟吟地看向遙兒,遙兒微笑一揖:「下官遙兒,見過府尹!」

俊下臣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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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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