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審判（中）

舒程澄長長緩緩的吐了口氣，踏上那個僅有三個台階的審判台，審判台的前端是一個扇形的石欄，石欄前放著一個帶靠背的椅子，這也是為了表示對她身為高級源師身份的尊重，畢竟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嫌疑犯的身份，還沒有被定罪。

後花園是被拓寬了建起的座台，現場的人數加上莊園里的僕人-大約有三四百個，聽著好像不算太多，但因為座台是呈梯形往上走的，這樣的地勢使得舒程澄所站的位置呈現出被壓迫的感覺，她一眼望去，只覺得到處都是人影，他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嗡嗡的私議聲不絕於耳。這種全場的視線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讓她十分不自在，雖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矚目，但這一次情況不同，她做為和教皇的死有極大幹系的嫌疑人，打量她的眼光中包含的大多是懷疑、驚奇、看好戲等情緒，而光明神殿眾人的目光大多數都顯得不太友好，甚至其中有一些穿著神聖鎧甲的神聖騎士成員朝她怒目而視。

舒程澄走到椅子旁站定，朝三個方向的人群微微頜首，只見除了光明神殿的人以外，大多數人都紛紛站起身子還禮，其中便有從延邊鎮趕來剛剛到達不久的亞爾曼、呼延休，還有科斯特城的源師協會會長加索卡加。在這個年齡、實力與外貌都毫無直接關係的世界里，所有人見到外表看起來還是個未成年少女的舒程澄並不會感到太大的驚訝。

隨著眾人見禮完畢紛紛落座，穆朵克拉突然扯著嗓門吼了一句：「舒大人！我支持你！你是最棒的！」說著仰天一張嘴，一團夾雜著濃煙的火團噴了出來。

現場眾人：……

舒程澄：噗……

「安靜、安靜！」又是第一次那個蒼老威嚴的聲音，這一次他的聲音中帶上了一點精神威壓，被穆朵克拉惹得略微騷動的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舒程澄心中一凜，她早就聽說為了這次的審判，神殿派出了三大神級長老中的兩位過來壓陣，她往正前方最靠前的位置上看去，只見那裡坐著一排穿著白色長袍的老者，其中最中間兩人的白袍上繪製著一些金色線條組成的圖案。說是老者，看起來也不過是四、五十歲左右，他們雙手籠在寬大的袖中，閉眼靠在坐椅上，似乎對旁邊的嘈雜毫無反應，舒程澄看過去時，其中一人似乎有所感應，他張開眼，看了舒程澄的方向一眼，舒程澄立刻將目光往地下看去，心臟砰砰直跳，總感覺剛才那一秒鐘都不到的對視，自己的底線已經被對方全都看穿了！

舒程澄到這時才確定，同樣是神級老者，但眼前這兩名長老的實力絕對比教皇要高出不止一籌。

之前說話的是坐在第一排的其中一名老者，見現場安靜下來后，他繼續運用源力，將審判大會的開場宣詞送到在坐的每一個人的耳中。

舒程澄坐在椅子上，聽這開場宣詞無非是將光明神的溢美之詞不要錢似的傾灑一遍，又將審判大會的公正、公開、公平的性質闡述了一遍，接下來開始宣講一些審判大會的規則。舒程澄聽著聽著就有些走神，她心中度忖著：光明神殿這一次來勢沖沖，據說是因為他們神殿內一種神奇的占卜術顯示出了這一次事件的一些面貌，但他們的占卜術似乎只能獲得一些關鍵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獲得的關鍵詞肯定對自己的處境十分不利，甚至主不定在很大程度上會將別人往她就是兇手那個方向上引導。只是不知道等一下他們會怎麼發問，而自己又該怎樣回答才能洗脫嫌疑呢？如果情況對她不利，亞爾曼等源師應該會幫她說兩句話吧？

「至此，審判契約，成立！」蒼老的聲音將舒程澄的思緒拉了回來。只見那名身穿白袍的主審官念完規則后，手一揚，一張繪滿了奇妙魔法圖案的獸皮飄浮到空中緩緩旋轉起來，很快的，隨著旋轉，獸皮的邊緣開始化做細小的光屑向周圍散去，光屑消散的速度非常快，最後獸皮只剩巴掌大小時瞬間便暴成一團光粉，而後向上涌去，消失在空氣中。這便是表明，這一場審判的公正性受到了契約之神的約束，誰要是想在這場審判中說謊搞鬼，就要有接受神明懲罰的心理準備。在場的大部分人看到光粉消散后，臉上的神色都不由得肅穆了許多，可見他們都是見識過這種契約魔法的威力的。

「舒閣下，請你簡單說明身份。」聲音蒼老的老者明顯是這一次的主審官，他向舒程澄發話道。

舒程澄頓了頓，道：「我叫馬利.舒，今年十六歲半，是一名高級源師，同時也是帝國新封候爵，我的領地在……」

聽到舒程澄說出自己的名字后，第一排的幾名白袍不由看向桌子正中放著的那顆乳白色契約魔法球，見上面毫無動靜，又互相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這居然是她的真名？

「舒閣下確實是一位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主審官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聽說舒閣下最初是從無盡的迷霧森林走出來，去到延邊鎮的，我想問一下，舒閣下為什麼會同意護送蒙特利亞夫人及她的女兒回到慕尼莊園？以舒閣下的身份，我很好奇你這麼做的原因。」

舒程澄露出奇怪的神情看著他，說道：「這位……主審官，我如果說我是出於好心和對希爾達一見如故，你相信嗎？」

眾白袍又立刻去看契約魔法球，見它仍然毫無反應，不由得眼睛睜大了一些，心道：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主審官這一下連假笑也沒有了，他耷著滿是皺紋的臉繼續問道：「聽說你途經科斯特城時，教皇曾經想邀請你的好友希爾達前去會面，但你阻止了，並且你還對前去請人的紅衣主教科克蓋爾直言，你並不認識光明神殿的教皇陛下？從這樣的舉動來看，舒閣下是否對於教皇、甚至是整個神殿都抱有極深的偏見與誤會？」

「我確實這麼說過，」舒程澄點頭，這話引來在場眾人的一陣小小騷動，她連忙繼續說道：「但並不是像你所說，那只是一個玩笑，您也知道，我還年輕，總是喜歡說一些……嗯，不大容易被你們這個年紀接受的玩笑話。」

「沒錯！」紅龍穆朵克拉立刻大聲說道：「這件事情舒大人有對我說過，我當時就在心裡想，那群神殿的大人絕對不會輕易忘掉這個玩笑的！因為我曾經從龍族長輩那裡聽說過，光明神殿的大人們總是非常嚴肅的度過每一天！現在看來，我的想法並沒有錯，那只是一個很久之前的玩笑而已，你們卻將它搬到審判台上做為質問舒大人的理由，這像話嗎？」紅龍因為地方的限制，只能將脖子和頭擺動得激烈一些，藉此來表達自己不滿的情緒，但它心中想的卻是：我這麼有水準的一段話，起碼得值三顆源珠了吧？

舒程澄朝紅龍燦然一笑，主審官轉了話題，繼續問道：「教皇獨自一人來到慕尼莊園的事情，你知道嗎？」

「當然，莊園里所有的人都知道。」

「你知道原因嗎？」

「教皇陛下是來找十幾年未見的老朋友埃爾維斯閣下敘舊的，他們前段時間經常一起進出，這個莊園里所有的人都能做證。」

立刻就有人將希爾達母女、伊諾克、唐以及莊園的全部僕人帶到一旁，他們證實了舒程澄的話完全屬實。

「但我聽說你前來慕尼莊園的目的是為了向埃爾維斯詢問一些事情，而在十四天前的上午，在很多僕人的見證下，你被邀請至埃爾維斯的書房，一直到傍晚才出來，而那以後，教皇和埃爾維斯就失去了蹤影。同一時間，本來好好存放在神殿本部的教皇生命碑破碎。

我想請問你在這段時間內，你和埃爾維斯以及教皇大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舒程澄心想：這人問了這麼多廢話終於問到正題上了，腦中卻是飛快的思索著要不要給這些人說出軍艦的事情？當然了，用他們的話說，就是「神之靈柩」事件。

思考再三，舒程澄還是決定說出來，反正軍艦沒有能源對任何人來說也只是一團廢鐵，雖說唐一隻勸她不要說出靈柩的事情否則會招惹來大麻煩，但要是不說出來，她的嫌疑還怎麼洗脫？總不能說埃爾維斯和教皇兩人相愛相殺，讓她到書房裡看了一場他們互相將對方滅成灰灰的好戲吧？

於是舒程澄將在書房中對四人說過的事件經過又敘述了一遍，當她說到神之靈柩時，她聽到現場突然間「嗡」的一聲，竟有大半的人都直接面露激動驚愕的站了起來！

舒程澄的心跳快了幾拍，她故意將她暈過去，神柩里的東西與兩名老者同歸於盡的說法強調的加重了語氣。

這時，即使聽到神之靈柩幾個字也沒有反應的一名神殿中的神級老者突然間睜開眼，眼中厲色一閃，他將擺在他面前的那顆契約魔法球一掌拍得粉碎，站起身喝道：

「你在說謊！」他說完，嘴裡飛快念了一句咒語，在眾人詫異的喧嘩聲中，一道聲勢巨大的風刃在空中瞬間凝結成形，朝舒程澄狠狠劈去！眼見就在劈在舒程澄身上時，那風刃卻像是河流匯入大海般，瞬間消失無影蹤。

亞爾曼沒想到神殿長老突然出手，想要救援已經來不及了，他看著風刃撲到舒程澄身前大約一米的地方時突然全部瓦解了，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來舒程澄並沒有升起任何防禦罩，身也沒有帶任何魔法道具，而且她本身也沒有任何使用源力的跡象，但那道風刃就這麼突然間消失了！

神級老者見到這個情景，立刻說道：「你身為絕魔體質，是開啟神之靈柩時進行獻祭的最好祭品，假如靈柩開啟，那麼第一個死的就會是你！假如像你所說的靈柩開啟成功，你怎麼可能毫髮無損，兩名神級卻瞬間被擊殺，連一道警報都發不出去？」

舒程澄的眼瞳劇烈收縮了一下！她想到當時埃爾維斯對她說起靈柩之事時她心中湧起的古怪感覺——原來、原來是這麼回事！他們當時其實是想把她當作祭品，是了，當時埃爾維斯給她的感覺，隱約就像是曾經那個瘋狂的亡靈法師一樣啊！

而她沒有發現的是，自從那神級老者說出她身為絕魔體質的事情后，在場一部分人看她的眼神瞬間就完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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