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傷痛

第22章 傷痛

朵朵烏雲爬上藍天.狂風大作.大殿紅燭盡滅.立即有宮女前來掌燈.

華貴的床上.躺著的人咳嗽一聲.眼眸還未睜開.又陷入沉睡.

「一幫廢物.來人.拖出去亂棍打死.」

床邊.男人赤紅著雙目.不忍心看咳嗽的女子.狂暴的吼聲穿雷入耳.卻吼不醒躺著的人.

那人烏髮披散於後背.小巧的瓜子臉.色澤猶如銀盤.垂睫撒於皮膚.嬌而不媚.一片丹紅唇.透著粉白色.一身白衣飄飄然然.似要飛入天際.怎麼看都是天女下凡.

「陛下.您殺再多的人也沒用.娘娘病已垂危.」

「殺.」

「老臣斗膽一言.死而無憾.」

這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將軍.精神抖擻.沒有絲毫被歲月奪去青春的痕迹.但滿臉的皺紋還是敗露了他年老的事實.

美人禍水.美人向來是被天妒的.永遠薄命.

多年前.因為這女人大戰.盛世二分.如今卻因另一位美人王朝改姓.

而眼下.陛下又如此作態.江山怎麼繁盛.

二十年來的隱忍.今天終於鼓起勇氣勸阻.卻落得這樣一句話.

說不得是好兄弟.但也算是一起長大.四五十年的感情不如一個女子.也罷也罷.活至如此.命本該絕.何況從披上戰甲那一刻.他早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遂拔劍自刎.

一代大將就此隕落.而鳳翔國君還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

「柳.你說待我尋回你.便要與我同生共死的.」

回答他的只有藥劑師的求饒聲和一滴美人淚.

斷珠在手心捏著.一顆一顆穿入紅線.太用力硌出來的紅痕隨著一縷血液和芙柳的淚滴流淌而下.銷聲匿跡.

「陛下……」

聲音如微.幾不可聞.但在僻靜的殿堂是顯得比較突兀的.

「柳.你醒了……」

男人唇角浮出一抹笑.眼眸漸漸升溫.化成一抹溫柔.

芙柳自知命不久.只是最後還有遺願.

「陛下可否答應臣妾.別為難凝兒……」

看出了男人的猶豫.芙柳半眯眼眸:「陛下答應便是.凝兒不會做出有傷大雅的事情.」

「好好.柳.我答應.只是……」

只是淺漠凝已經死了.就連他們的兒子也……他猶豫該不該說出來.

「陛下只管答應便好.我累了.」

他知道.她還在介意他娶了別的女人.

「柳……」

話音落.女子閉上了眼眸.

你那年聞弦斷.斷了珠鏈.斷了三千痴纏.縱然再眷戀.如今早已不是從前.

那年.她十五.他二十.相與陌路的兩人在如畫的林間相遇.琴瑟相雜.從此傳來一段佳話.

他是皇子.她是太尉之女.溫潤的脾性遇見佻達的他.人如玉.景如畫.情如訴.琴如慕.

郎情妾意.成婚不久.他是王.她是妃.皇甚是歡喜.舉辦酒席.開宴.

這本是好心.卻辦了壞事.對手國君年輕氣盛.看上了芙柳.竟然發起戰爭.只為得到美人兒.美人得到了.國家也成兩半了.

她素來喜琴.更是能做得詞曲:「花瓣舞翩翩.醉不成歡慘見潸.又是月圓樓上彈.思念之曲為誰斷……」

曲恍若縈繞在耳邊.人已兩方隔.

懷中女子體溫漸漸低了下去.琉璃夜彷彿想用自己的體溫捂熱她.

她為他守身如玉.他給了她.妻妾成群……

「皇後娘娘芙氏芙柳殯天.皇后禮厚葬入皇陵.非煙大陸舊時一千二百年.新曆二年.琉璃年間四百年.暗夜年間一千年.即……」

宦官還沒喊外.門外門內人全跪了下去.大到貴妃娘娘.小到宮女宦官.或真或假.都是嚎啕大哭.

宦官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下去.一聲低吼略帶沙啞.人們哭聲止了.宦官也愣住了:「都閉嘴.」

「滾出去..」

又是一聲.人們撤離速度可以與地震現場相提並論了.只是比起來更整齊一些.

這是一個蟬鳴蟲叫的繁華季節.駁論無數的芙柳皇后就這樣走了.

……

「軒.」

寄之以安慰笑:「沒事.」

莫名心痛了一下.也沒當回事.又繼續畫著地圖.這是一張臨近冶城的地圖.小到鄉村街道.十分詳細的記載了有頭有臉的人物的性格言行.

「棋兒.你主人有來尋你么.」

棋兒搖頭:「棋棋有帶信來說.三小姐想殺池櫻涼.派出去的人被主人救了.」

「嗯.」

輕抿一口茶水.撩起衣袖又繼續畫著.

何時性格漠然的棋兒學會了沏茶燒水.洗衣做飯.不知他可發現.

昏暗的燭光被風吹的搖晃.筆墨香縈繞不散.這一抹忙碌的影子在燈下被拉的又瘦又高.

「軒.很晚了.睡吧.」

女子的聲音打破沉寂.琉璃軒才想起她.

撐著酸困的身體起身.攬過女子肩膀:「你先睡吧.否則明天又起不來了.」

「大不了我起不來就不去了.可是你必須去.起不來就慘了.」

「你還不相信為夫么.」

佻達魅惑的笑意.

「軒.問你一個問題哦.你是男孩子.為什麼喜歡紅色的衣裳.」

沉默、一瞬間房內溫度變得很低.男子眼眸閃爍不定.

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沒想到簡簡單單一句話竟然震起驚濤駭浪.

正當棋兒以為他沒聽見時.只見男子勾唇:「棋兒不喜歡么.」

「怎麼會.當然喜歡了.」

「好了.去睡吧……」

棋兒乖乖的上床去睡.心底卻一層又一層的疑惑.終究是敵不過困意睡了過去.而桌上的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多年來的噩夢又一次浮現在腦海.一閉眼就是那一幅畫面.揮之不去.

揉了揉發酸的眼眸.灌下兩杯茶水待腦海清醒后又繼續繪製地圖.直到天翻白肚才小恬一會兒.

紅色.曾經是他最討厭的顏色.如今卻形影不離了.

曾經.他也像師弟那樣「瀟洒」的血染白衫.

他腦海深入.藏著一個模糊的身影.與棋兒漸漸重合.很相似的兩張臉.但是性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喜好不同的兩個人.

琉璃軒閉著眼眸.年少輕狂的年月已過.他應該更珍惜歲月剩給他的東西.

噩夢又一次回到腦海.多少年了.他已經數不清……

那年他還是無知少年.她還是貴家小姐.皇宮.江湖.本應該無交集.他們卻走到了一起.

他十六.她十四.

第一次見面.她揚言比武招親.硬拉著他上台去.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忍著故意放水認了輸.她一身紅衣翩翩妖嬈.如同嗜血的蝴蝶.笑容卻那麼純真.卻擁有蠱惑人心的容貌和聲音.就連名字都那麼魅惑:獲心.

獲心果真惑心.蠱惑了年少懵懂的心.

「我剛才輸了.你怎麼還跟我打.」

只見女孩輕輕一笑.調皮眨眼:「比武招親輸者為王.」

他不懂外世江湖的遊戲.自己跑出宮去只為甩掉小尾巴.卻碰到了她:「我贏了你.便放我走.」

他沒有看到女孩眸中一閃而逝狡黠的笑容:「這是自然.」

於是.手下動作毫無殺機.卻凌厲無比.

他終是勝了.在人們嫉妒的目光中走下台.被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攔住:「這位小公子取勝.我魔教願將小女獲心終身寄託給他.」

琉璃軒皺眉.看女孩的笑.一切都明了.

他轉身就走.那人卻說:「我魔教威嚴豈是爾等可以踐踏的.」說完.眾目睽睽之下於晚輩動起手來.

血染白衣.淚如雨下.

「父親.求您放過他.我、不喜歡他.自然不嫁.」

話鋒一轉.事情因為一句話而改變.這是在眾人面前扇他耳光.不是他不娶.是女方看不起他.不嫁.

既然如此.面子是留下了.他魔教再強.乘勢凌人也會被瞧不起.便放了他.

他帶著一身傷痕回了客棧.命懸一線.第二日她又猶如鬼魅出現在他房裡.

她悉心照料他.後悔前日的任性之舉.他漠然相對.

魔教教主在外面看的真切.愛慕獲心的屬下提議:「此子不除.他日必將養虎為患.」

獲心走後.魔教教主便潛了進去.閉著眼.光芒反射.寒光從他臉上滑過.

睜眼瞬間.面前一道紅色殘影摔到他身上.只覺得渾身骨頭要散架了.深入骨髓的痛.是他身為皇子十多年從未體會過的.

那一抹殘影就是獲心.

一刀刺去身體卻沒有血跡.不是沒有血跡.而是紅衣掩蓋了.

醒來后.身邊只留一個紅色錦囊.一攤血跡.再無他物.

她該是被魔教教主帶回去了吧.他這樣想.但是當日下午傳來魔教小姐已死.教主失蹤的消息.其實如果將兩個情況倒過來或許會好些.但的確如此.

她死了.他爹爹失蹤.他應該慶幸沒有人再殺他纏著他了.可惜后來.腦海中總會有一個紅衣女子對他笑.

看到白衣.他就會想起第一次遇見.於是他改白為紅.妖冶的驚心動魄.

他就在想.她經常受傷么.比武招親真的是單純的比武招親么.為什麼當時帥哥也挺多的.她偏偏選自己呢.

十八歲那年.他親手殺了魔教教主才知道事情真相.

她.是穆府從小失蹤千金.明裡是光彩的魔教小姐.暗裡的殺人機器.那次比武招親.魔教是想選吧出更高一層的殺手.他的不服從讓他丟臉.因此有了後事.

說到底.是她利用了他.但是她將希望寄託給他.最後卻是她替他去死.是他負了她.

同時.他也明白過去安逸的生活中永遠不會明白的道理.你的傷你的痛只能獨自承受.他透徹的就像白紙.通過魔教的事情.他看懂了人心難測.他將傷毫不掩飾的放出來.別人只會給你撒鹽.還不如自己藏著.自己舔舐傷口.

一瞬間.琉璃軒長大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誰憐美人顧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誰憐美人顧
上一章下一章

第22章 傷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