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刀

第四章 荒刀

?readx();茅屋裡陳設非常簡單,簡單到只有一鋪床、一副畫、一張圓桌、兩把藤椅。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簡單中又別具一番感覺。

牆上掛著一幅畫,正對圓桌。畫里是一位妙齡女子,她身著綠衣撐著綠傘,半蹲在荷花池旁,手裡輕捻著一株青蓮,梨渦淺笑。這一笑,似乎池中青蓮也自愧不如,羞愧的低下了蓬頭。

論美貌,她或許算不上傾國傾城,但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一種清新脫俗與眾不同的氣質,宛如天上下凡的仙女,不可褻瀆!

這幅畫無論是從畫工還是選色都渾然天成,挑不出任何瑕疵!只是沒有落款,也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荒離已經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至今還未蘇醒。

自打那日聽到天醫答應施救荒君漁,荒離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鬆動了。心神失守之下體內強壓數日的傷勢開始失控,最終如火山爆發般炸開來衝擊著荒離的五臟六腑,侵蝕他的奇經八脈。虧得天醫及時出手才緩住了病情,可荒離依舊沒有醒來的徵兆,這一躺就是七天七夜。

荒君漁也守在床邊七天七夜,他面容顯得更加憔悴滿頭白髮愈加地雪白。七天以來他不眠不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這樣守著荒離。每天喂他喝葯,擦臉唯恐有失,同時這也令他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

天醫根本沒有勸阻荒君漁的意思,這七天來他每天都在做著重複的事,搗葯,煎藥,抽煙,照鏡子。

茅屋外的葯田空空如也,葯架上也沒有一株草藥。屋內別說是藥材了,就連一絲的葯腥味荒君漁都沒有聞到,也不知怪老頭從哪找來的藥材。

自從知道荒君漁的病很棘手之後,天醫的話變得很少,臉上的表情也只有在照鏡子的時候變得燦爛豐富。其他時候則有些嚴肅,與先前的嬉笑相比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在第一天問了荒君漁的名字,然後就替荒離搗葯煎藥去了。

此後,他就再沒主動與荒君漁說過話,除了三餐,大部分時間都在屋外的搖椅上。

第三天晌午的時候,昏迷中的荒離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就又昏迷了過去。荒君漁非常擔心,就去向他詢問荒離的病況。

「老先生,我叔叔何時能夠醒來?」荒君漁心中雖然有些討厭這個讓他叔叔下跪的怪老頭,但是他更擔心荒離的狀況。

「死不了,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天醫唏噓不已,這回他算是真碰到硬茬了。

「你告訴我,這一路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真的很好奇,大黎還有誰能將他傷成這樣!」老頭躺在搖椅上,漫不經心絲毫沒有半點好奇的樣子。

「我爺爺,父親,江城的人都死了。」饒是荒君漁不願提起傷心事,可他慢慢學會了面對事實。

「什麼?荒破天死了?荒戰也死了?」聞言天醫猛地站起來,震驚的看著荒君漁,眼珠子都快從眼睛里跑出來了。他怎能不震驚?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會知道荒姓人是多麼的強大,他從沒想過荒姓人會被人給滅門!

可這事實卻出自荒君漁口中,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狠狠劈在了天醫的腦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荒君漁沒有理會他的震驚,聽到荒離沒大礙也就寬了些心。繼續回屋照看,留下天醫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

第七天晌午,荒離依舊沒醒。

荒君漁擔心他出事,開始對天醫的話產生了懷疑,打算起身再一次去詢問。

這時,天醫端著葯走進來,他將葯碗遞給荒君漁,無視荒君漁焦急詢問的眼神。他在旁邊的藤椅上坐了下來,煙桿還別在腰間,也沒掏出鏡子。他看著牆上掛著的那副女子畫像,眼裡閃過一絲柔情,接著他開口道:「相信我,否則你叔叔也不會帶你來找我!」

「我知道你怨我為難你們,不過你叔叔願意我為難他。」此言意思明顯,荒離不願意沒人能強迫他。

「他如今生死一線!也只能靠他自己了,藥石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不過他是荒離,為了你他一定會醒來的!」他自顧自的輕聲說道,對荒離他很有信心就好比對自己的醫術一般。

荒君漁沉默不語,低著頭認真地給荒離喂葯。

屋內寂靜,沼澤無聲。

這種詭異的平靜一直持續到午夜時分被一咳嗽聲打破,荒離終於醒了!

荒君漁原本趴在床邊小憩,他實在太累了不自覺地便閉上了眼睛。可他睡的很淺,所以一聲不大的咳嗽聲馬上把他從困頓中拉出來。

「叔叔!」荒君漁看見床上的荒離微微睜開雙眼,開心地大叫出來,如同吃到他最愛的冰糖葫蘆。

現在實在沒有什麼事能比荒離醒來更值得他開心。

「傻孩子!」荒離看著荒君漁憔悴的樣子,露出一絲笑容。他慢慢抬起虛弱的手,寵溺地摸了摸荒君漁的小腦袋。

「你要再不醒,這小傢伙一定會把我這給掀了!」天醫走了進來,打了個哈欠一臉睡意,應該是被先前荒君漁的那聲歡呼給吵醒。

「多謝!」回答只有簡單兩個字。

「荒離啊荒離,我記得你從不殺生的。」天醫意有所指。

荒離眼裡閃過一抹痛苦,可很快就轉變為堅定:「如果我的仁慈只能換來如今家破人亡,那我為何不心向地獄,殺遍天下?」

「哈哈!好!好一個殺遍天下!」天醫絲毫不吝惜讚譽,一掃之前睡意雙眼射出精光:「我早就跟荒破天說了!人心才是世間最詭異不可捉摸的東西!他偏偏不聽!哼!」

荒離訝然,似乎是沒想到天醫與他父親還有些淵源,聽天醫這口氣還關係不淺,可他為什麼從未聽過荒破天提過此人呢?

而天醫似乎發現自己多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很快就轉移話題掩蓋過去:「這些天我一直在思慮這孩子的病要如何下手,我的把握不及三成,慚愧啊!」天醫起身說話間已經走出了草屋,留下靜靜思考的荒離和沉默不語的荒君漁。

答案在荒離的意料之中,甚至三成把握他都覺得已經很多了。韶華白首全身筋脈枯萎,就像是一層薄紗盛著水,生命力慢慢消散枯竭。人力根本就無力回天,荒離盡最大努力也只能做到為荒君漁續命十年。

他之所以會來找天醫,是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

荒離相信那個人超過自己!

沒多久,荒離看著荒君漁寵溺地摸著他的頭說道:「君漁,你不會有事的!」

「嗯!」荒君漁用力的點了點頭,顯得很倔強,倔強的甚至有些可愛。

他無條件相信荒離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我是不是不能習武?」荒君漁終於問了出來,他想起這幾日端葯的手越來越無力,甚至尾音都開始有些顫抖,他想得到荒離的答案。

「以常理而言,經脈枯竭,體內真元無法凝結,筋脈更是經受不起一絲壓力。可我們荒姓人做的每件事都不能單以常理而論!」荒離似乎覺得這樣說很空洞不夠有說服力就補上一句:「就如我現在還活著,這就不是常理!」

荒君漁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也不多想就脫了鞋爬上窄窄的床,拉過一角蓋在荒離身上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緊挨在荒離身旁。

他真的好累,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累了,入睡就顯得簡單。

荒離靜靜地看著荒君漁的白髮,就算他是荒刀心志如鋼此刻心中也掀起波瀾。

至親離世,侄兒韶華白首時日無多。

他的侄兒到底要承受多少常人所無法承受的痛苦啊?

他很憤怒!憤怒那些造成現在局面的幕後黑手!

他心中也很苦,很痛!

他又想起了他的父親和大哥,想起少年時的幸福時光。荒破天的嚴厲,荒戰的保護這一幕幕就像翻書一般映在他的腦海中。

慢慢的,在不經意間荒離眼角開始泛紅濕潤了。

他偏過頭,沒有讓淚水匯聚在一點逃離眼眶。

荒刀竟然哭了!看來他真的受傷了!

與此同時,荒府後山江城最高的一座山,江山。

江山的主峰突然炸開,一個光團躍出看不清是何物。只見一束白光向著荒離離開江城的方向爆射而去,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流光,轉瞬即逝。

飛過滄涼古道,穿過萬重青山!

它快如閃電,轉眼到了平原之上,如荒離一般消失在同一個地點;如荒離一般橫衝直撞強闖沼澤,大陣再次被激活。

污泥里裹帶強大的能量直接撞上光團,幾經撞擊光團前進的速度開始放緩,但是它依舊一往無前。

但它終究不是荒離,在大陣里它的光芒開始變得越來越黯淡。就在光團光芒快要完全消失露出真容時,大陣像是被人關閉一般,躁動的污泥重新回到沼澤中,沼澤像是從未起過波瀾。

白色光團從搖椅旁劃過,衝進茅屋停在荒離的床頭邊,光芒慢慢收斂漸現真容。

屋外的搖椅上,天醫慢慢睜開雙眼,看著光團劃過留下淡淡光痕低聲讚美:「好刀啊!」

屋裡,一把刀立在了荒離身前,鏗鏗作響像是在討好荒離一樣。不過似乎是注意到荒離身旁熟睡的荒君漁,馬上停止了錚鳴。

果然好刀,已通人性!

荒君漁靠著荒離,荒離不想驚醒荒君漁。所以他就躺在床上伸出手在刀身上輕輕撫摸,臉上露出像是撫摸女人美麗臉龐般溫柔。刀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刀身晃動了兩下似是在訴說自己的委屈和思念。

刀長四尺,刀身不寬!如果不是看到了一絲弧度,它更像是一柄長劍。刀面銹跡斑駁,即使放在大黎尋常兵器坊里,它也一文不值。

但這是荒離的刀,那它就是大黎最耀眼的刀。

「痴,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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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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