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兩場談話
這麼久米蘭還是沒有出來，米納不太放心，過來看看兩個孩子的情況。
班布和米蘭對視一眼，從床上爬起來：「爸爸，我們這就下樓吃晚餐。」同時從對方情緒里捕捉到一絲遺憾。
這種好像「心靈相通」的感覺很奇妙，米蘭決定大力發掘其功用。
班布等著米蘭發掘——他的精神力在進行操控的情況下，強大到能遠隔百萬光年，甚至跨越空間，不僅可以定位，必要時具有感知對方安危，乃至緊急情況下自主進行防守反擊的功能，這種精神力綁定，效果可不僅僅是遙感對方心情或者通話。
而且因為綁定，米蘭本人的精神力乃至身體，也會悄然發生變化，這一過程對人類而言可能漫長了點兒，對於觀察者來說算不了什麼。
晚餐的時候，人聚得最齊。
飯桌上通常有六個人：米納、米蘭、班布；威爾、格雷格；以及德姆雷科。
小黑貓作為管家，不和他們同桌吃飯。儘管無論誰都覺得他每天忙忙碌碌，應該坐下一起用餐，他都面帶微笑地拒絕了。
德姆雷科是位雙五級的高手，米納跟他動手絕對討不了便宜，稍微有些忌憚。不過這位高手平時很沒存在感，即使吃飯，也只默默把自己那份幹掉，然後默默走開。
附帶說一句，他有主動交伙食費和住宿費。只不過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錢從哪裡來就不清楚了。
威爾明面上作為保鏢，暗中是班布的追隨者，後來跟小黑貓一起打理「蛇貓一窩」，心裡還有點破罐破摔。但當他跟班布重逢，發現班布身邊有米納，還有德姆雷科，就更加安分守己起來，老老實實負責各項對外工作。
還有，繼續負責格雷格。
格雷格藉助美杜莎的醫療技術，更換了一架新的外骨骼，更輕巧，更靈敏。這本來是件好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表情總有點黯淡，語氣總有點失落——即使只能說「是的」、「不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威爾也能分辨他的語氣變化。
餐桌上的氣氛並不活躍，德姆雷科、格雷格、班布都很安靜，威爾也不多話，不過畢竟這裡以家庭為單位，再怎麼安靜，也流淌著溫情脈脈的氣息。
尤其班布要對自己剛剛選定、火熱出爐的伴侶履行伴侶義務的時候……
「你不想吃這個？」
米蘭有點詫異地看著班布，後者正往他的盤子里放肉丸子。班布從來不挑食，沒道理不吃這個。
「你攝入的卡路里和以往持平，但由於今天腦活動劇烈，消耗更多能量，相比之下需要攝入更多熱量，摺合成食物應該是五枚肉丸。」班布解釋。
果然這是十分純正的班布式說話和班布式關心，米蘭欣然點頭：「好的，謝謝。你呢？」
班布目光投向一旁站的的小黑貓。
小黑貓立刻說：「廚房還有，我馬上去拿。」一名普通管家，能夠處理日常事務即算稱職。一名高等管家，能應付各種意外。而小黑貓這種級別的特等管家，則將一切突發事件可能性考慮周全，完全杜絕任何大小意外發生。
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名」，因為都想到了，將問題直接扼殺在搖籃里，所以永遠不會「危急時刻力挽狂瀾」，也就永遠沒有名氣。
多預備一份烤肉丸，完全在考慮範圍內。小黑貓當然有多做。
不僅僅飲食上的小事，其他方面，無論班布提出什麼要求，他都言而有信地做到了「好的，馬上處理」，從來就沒讓班布操過心。
米納很喜歡看兄弟倆互動。看到一向比較被動的班布竟然主動給哥哥夾丸子，他順口調侃了一句：「班布能主動照顧人，以後可要記得也這樣照顧女朋友喲。」
米蘭心裡一動，果然就聽班布說：「不需要。」他有伴侶了，年齡不是問題，性別不是問題，種族才有點棘手。
「班布將來不打算結婚嗎？」
「有這方面考慮，我們成年……」班布腦子裡有根線被米蘭狠狠拽了一下，於是乖乖閉嘴。
米納挑高眉毛，微妙地強化了讀音：「我——『們』？」天賦者的五感都相當靈敏，何況班布說話的聲音甚至沒有放低，單數和複數的區別十分明顯。班布已經有了兩情相悅的對象？米納一時還真不敢相信。
米蘭頭腦高速運轉：「因為未成年沒法結婚啊，我和班布都才十四歲。」
「這麼早就有目標了？」好爸爸米納對於兒子的終身大事必須關心，也知道不應該多加干涉，很通情達理地說，「等你們準備好了，讓爸爸見見？」
班布很想說：「現在都見到了。」但米蘭並沒有讓他說話的打算，坦然回答：「好呀爸爸——正好我有事情要和爸爸單獨諮詢，爸爸晚上有空么？」
「當然。」米納就算再忙，兒子的事最大，兒子遇上難題，很自然會把外面所有事往後排。
「那我們吃完飯再談？」
「沒問題。」兒子一臉誠懇，米納高高興興點頭答應。
格雷格看著米蘭和米納的互動，眼睛垂了下去。
威爾注意到他的反應，猶豫了一陣，看看正在用餐巾擦嘴巴的德姆雷科，終於下定決心，通過精神力向班布直接請求：「主人，晚上能和您談談嗎？」
這個晚上本來想和米蘭進行純潔交流的班布，望向威爾。威爾找他談話的次數屈指可數，95%以上內容圍繞格雷格進行，這次應該也不例外……不不，有可能是例外。
班布調出資料，想起海格力斯的八卦：威爾與德姆雷科理論上第一次見面時，氣氛有點不同尋常，根據海格力斯的說法，他們「一見鍾情」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滿腦子都在關心米蘭的床上契合度，並沒有讓海格力斯對威爾的事做任何干涉或者跟進。在華耀星這三個月，他忙著編織夢境，也沒有留意過。
必須解釋的是，班布造夢花費足足三個月的原因——他除了要構造精益求精、甚至連自己都能瞞過去的細節以外，還要注意避免像上次躍遷動手腳做躍遷點和黑洞那樣，過度消耗能量，導致一下子生病和持續很久的虛弱狀態。
儘管恢復后他比以前強大了，可是一想到米蘭當時的驚慌失措，自責焦急樣子——海格力斯有視頻為證——班布無論如何也不打算讓米蘭再一次這麼緊張。
至於夢境中他的「死亡脫離」嘛，畢竟是個夢，他當初就對海格力斯表過態，長痛不如短痛，在夢裡痛過就夠了。再說米蘭也是用這個方式脫離宇盜的，他拿過來用應該可行。
現在他很滿意地搞定了自己的個人問題，威爾又主動要求談話，班布有充足的時間進行處理，他點點頭，給出肯定的答覆：「好。」他按照米納和米蘭的模式，補充：「晚飯後來我房間。」
晚上，在米納的房間和班布的房間，展開兩場對話。
小黑貓推著雙層小車，緩緩從電梯走出，分別往兩個房間送了安神助眠的薰衣草茶和美味的牛奶，以及新鮮果盤。因為班布說要補充能量，他還準備了一些高熱量的乾果零食。
這是一幢三層樓別墅。華耀星的地皮雖然金貴，小黑貓未雨綢繆地早有投資，他們住的相當愜意。
一樓客廳餐廳起居室，二樓書房客房米納卧室，三樓小書房和班布米蘭卧室，外部配置有花園有車庫，還有地下室，用作健身訓練場。
當然，基本上也就小黑貓一個人使用電梯——因為要保持管家的良好形象，他總不好走到主人門口，「啪」地從空間鈕現掏東西吧。
小黑貓來到一樓，並沒有把小車推回廚房，而是進入客廳。
客廳里，還有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對坐。
「德姆雷科，格雷格。」小黑貓打招呼，「來點兒奶茶？看看新聞？」
威爾去班布房間前，托德姆雷科照看格雷格，兩個人無語對視的狀態，被小黑貓打破。
德姆雷科沒什麼表示，格雷格眼裡露出期待，於是小黑貓給他倒了一杯奶茶，插根吸管，送到他包著外骨骼的手上。
格雷格調整外骨骼，小心翼翼握住杯子，抬手，嘴唇找准吸管的位置，笨拙地含住。他對於自己的現狀已經習慣了，總比在灰色星域一開始動都不能動一下要好太多，那時候飯要靠別人喂，衣服要靠別人穿，上廁所也完全靠別人幫忙——「別人」的意思，百分之就是以上指的是威爾。
如果自己毫無所知，變成感覺不到痛苦的植物人，也就算了。但是自己智力沒問題，感知覺也都沒問題，偏偏不能動彈、不能表達，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格雷格為此沮喪過，也怨天尤人過，甚至想咒罵，別人從湮滅里出來都沒事，偏偏就他一個莫名其妙全身癱瘓。要麼，他死在湮滅里也好啊，比天天動彈不得活受罪強多了。
是威爾一直陪著他，告訴他堅持下去。
他對這個保鏢，一開始並沒有多大感覺，他媽媽雇傭這個人，保證他的沿途安全而已。
但沒想到對方如此可靠，即使出了事，也堅定地保護自己，照顧自己。六年，不是六個月，也不是六天。六年如一日，格雷格非常感激。
威爾去找班布談話，會不會是因為他的緣故？最近，他情緒確實不太好。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班布的關注點明顯沒在這上面。他捧著牛奶，重新打開光腦，詢問海格力斯：「還記得你說威爾和科科怎麼回事？一見鍾情？」
關閉一台光腦，只不過阻止海格力斯在一個地方窺探，別墅裡面有光腦管家，海格力斯潛伏的很好——他本體在華耀星外港船塢停著，每天的樂趣當然就是逛來逛去。
一聽班布詢問，他馬上立正行禮：「沒錯啦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