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赴美

第54章 赴美

霍震霆一家到美利堅時,正值公元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此時,剛剛經歷了歐戰的低迷,民眾刺激起了消費的慾望與需求,工業化進程突飛猛進,各種享樂的生活方式盛行。火車,小汽車,電話以及無線電等推廣使用,爵士樂和無聲電影蓬勃發展。美利堅稱這一時期為咆哮的二十年代(ies),在法蘭西和加拿大亦稱做『瘋狂年月』(annéesfolles)。

此時,紐約證券交易所大肆投機炒作,各種私人投資買賣正在盛行。霍震霆是個眼光獨到的商人,他投資入股了道格拉斯先生在華爾街上的投資銀行,成為了重要股東。

霍大奶奶知道夫君剛到異國他鄉,生意開展艱難,也沒有多讓他操心家裏事。她自顧地為孩子們找好學校入學,在家料理家務,還幫霍震霆翻譯處理一些資料合同。

霍震霆初到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一切都是從頭開始。他將身家都押到了投資銀行里,也不敢懈怠,除了盤點生意就是學英文,看金融書刊。

一家人剛到美利堅時是住在近郊的一所小平房裏,霍大奶奶經常將英文金融資料和合同攤開放滿桌子,然後逐句翻譯給霍震霆,還不時按他的指示劃上記號。此時,惠姐兒就會帶福瑞和家齊兩個堂弟在屋外的院子裏玩耍,三個孩子們一起唧唧喳喳地說起在學校發生的事情。

隨着霍震霆的生意走向正軌,一家人的生活也逐漸安定下來。霍大奶奶每天將孩子們送去上學后,就在家裏一邊聽收音機,一邊料理家務,等到下午時再在屋外的陽台上拉一段大提琴。雖然在美利堅的生活不似國內那般群仆環繞伺候着,但生活還是安定平靜的。

在美利堅,霍大奶奶經常從報刊上了解祖國的最新形勢,雖然隔着一個太平洋,仍然能夠感覺到這一邊的金戈鐵馬。

這一日,有一個海外華僑救國會的組織來找霍大奶奶,這個組織都是一些愛國的海外僑胞集合在一起為祖國發展大計募捐善款,創建人正是前內閣大臣謝鴻銘。

那謝鴻銘自從內閣請辭后,就輾轉在歐美等國,四處奔走演講,呼籲海外僑胞團結一致,以己之力救積貧積弱的祖國母親。救國會自成立以來,就募捐善款無數,都用來發展祖國的公益事業。謝鴻銘與霍大奶奶算是有些典故,又對霍震霆有救命之恩,於公於私霍震霆夫妻都願意積極響應救國會的義捐。

霍震霆一家在美利堅生活數年,一直心念故國。到了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華爾街股市暴跌,霍震霆儘管抽身的早,身價也大縮水,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霍大奶奶寬慰他說:「算了,千金散去還復來!夫君還算是有先見之明的,好歹保住了本,不比那些破產跳樓的強多了!」

霍震霆淡笑着握住霍大奶奶的手說:「我只是不想讓家人吃苦!」

霍大奶奶環住他說:「我自嫁與你,卻從未吃過什麼苦!」

霍震霆說:「別人的地兒終是別人的,我看我還是回國闖蕩吧!」

霍大奶奶趕緊說:「我隨你一同回去,我也思鄉的緊!」

霍震霆和霍大奶奶準備回國發展生意。此時惠姐兒,福瑞和家齊都已是十來歲的中學生,也都獨立懂事了。霍大奶奶讓他們繼續留在美利堅讀書深造,自己陪同霍震霆一起回了國。此時,已是民國十九年。

霍震霆夫妻回國后並沒有回姑蘇,而是去了上海。此時的上海已經儼然是遠東第一城市,它充盈著燈紅酒綠,瀰漫着靡靡之音,在旖旎曖昧的溫香軟風中銷魂奪魄。大街上跑洋行的西服小職員,穿各色旗袍花樣年華的太太,在教會學校學英文和鋼琴的小姐,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少爺。還有各色洋派建築:滙豐銀行,聖約翰大學,百樂門夜總會,仙樂斯舞廳……

霍震霆此時臨近知天命之年,富豪、聰明、洋派,身着西服三件套,嘴叼深棕色膠木煙斗,手拿一根「司的克」,煞有派頭。霍大奶奶則穿着一件西式洋裙,人淡如菊地陪在丈夫身邊。

一日酒會後,霍大奶奶對着黃銅點翠牽牛花手鏡顧影自憐,對霍震霆感嘆道:「我早已過了花期,可你卻如日方中,受盡女人歡迎!」

霍震霆笑着環住她說:「你在我眼裏自是最美的,我還怕你哪一天會嫌棄我這個糟老頭吶!」

霍震霆知道妻子是個愛呷醋的,對那些熱情奔放的交際花從來保持清醒,沒有逾矩。他在上海投資一些實業,慢慢又打開了局面。

這一日,霍震霆出外忙生意去了,霍大奶奶獨自去大劇院裏聽戲。她穿着新做的雪青色碎花旗袍,帶着明月耳璫端坐在包廂里的金絲絨面軟椅上,韶華已過,卻還是暗香浮動。

程良玉穿着一身墨綠底團花緞長袍,正帶着一群鶯鶯燕燕在對麵包廂聽戲,一抬眼就看到故人了。他微微一笑,就徑直來到霍大奶奶的包廂。

霍大奶奶聽戲正在勁頭,突然看到程良玉也是大吃一驚,「哎呀,怎麼是你?」

程良玉笑着在霍大奶奶身邊坐下說道:「該遇到的總會遇到!」

霍大奶奶瞧他打扮體面,想來也是過得不錯的,當即笑道:「我兩月前才和夫君到上海,真沒想到你也在上海!」

程良玉轉了轉左手拇指上的祖母綠扳指說:「我是這家劇院的老闆,你以後來聽戲我都免你票!」

霍大奶奶笑道:「那可謝程大老闆了,我還真撿著便宜了!」

程良玉抬眼細細打量了她一番說道:「前幾年我去找過你,後來你家人說你去了美利堅!」

霍大奶奶就把這些年的過往囫圇地給他說了一番,那程良玉聽了只是淡笑不語。

霍震霆夫婦住在上海外灘的一所花園洋房裏,這一日霍大奶奶正在房內拉大提琴,就聽到門房裏通報有故人求見。霍大奶奶走到客廳,就看到一位梳着分頭,穿着秋香色織金線長袍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一見到霍大奶奶就熟絡地說:「七姑媽,我是余孟德,您的大侄子啊!」

他這一提醒,霍大奶奶就明白了,眼前的青年男子余孟德正是娘家大堂哥余好古的兒子。余好古當初吸食鴉片,余家敗落不久就去世了。他妻子余大奶奶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也就一直寡居著將兒子拉扯大。

想到這些,霍大奶奶對這個久未謀面的大侄子自然是一片熱忱,當即將他留飯。席間卻聽余孟德說自己名校畢業,現在正在做標金投機生意,卻是一本萬利所向披靡。霍大奶奶跟在霍震霆身邊耳濡目染這麼多年,也知道投機生意卻是月盈則虧,風險極大的,當即就提點他說美利堅華爾街的慘狀。余孟德則說自己有門路不用擔心。

霍大奶奶見他堅持己見,也就留了心眼,待得霍震霆回來,余孟德更是姑父長姑父短的客套,想讓霍震霆提攜自己的生意。那霍震霆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什麼路數都能一眼看穿,對余孟德自是盡了親戚的熱忱,卻沒有牽扯到生意事。

那余孟德沒有如願以償,回到租住的公寓裏忿忿不平:「都說那霍震霆家財萬貫,卻沒想到親戚一場,這般小氣。」

余孟德的相好蘇菲是百樂門的紅舞女,此時正穿着肉桂粉妝花睡裙坐在沙發上塗蔻丹,聽了這話冷笑道:「富在深山有人尋,窮在鬧市無人問!像霍震霆那種老狐狸,怎麼會那麼容易給你好處吶!」

余孟德彈了彈長袍坐到蘇菲身邊說:「那你可有什麼主意?」

蘇菲吹了吹手上鮮紅的蔻丹說:「是英雄就逃不過美人關!」

余孟德拍著膝頭大笑道:「弄了半天,你是想另尋高枝啊!成!我也是個大度的,只要你真能籠絡住霍震霆,我少不了你的好處!」

蘇菲聞言勾起紅唇,纖指在余孟德的額頭上輕點一下。

當天下午余孟德就帶着盛裝打扮的蘇菲去霍震霆的辦公室拜訪他。余孟德還是拿了一大堆資料遊說霍震霆,蘇菲則穿着一件櫻色挑銀線旗袍坐在沙發上,煙花燙的長捲髮攏到一側,露出璀璨奪目的琺琅彩蟬形耳環,裹着透明絲襪的長腿交疊放着,高跟鞋虛空輕點着。

余孟德和霍震霆扯了一通生意經,就做東請他去西餐廳,霍震霆也很給面子的隨他去了。在酒席上,余孟德和蘇菲自是交替著給霍震霆灌酒,待得酒過三巡,霍震霆顯得有些暈暈乎乎的。余孟德和蘇菲相互交換了個眼色,徑直將霍震霆扶到了酒店房間。

蘇菲將醉醺醺地霍震霆扶上了床,就得意地哼著小調進洗漱間洗澡。待她洗完澡,用毛巾裹住赤裸的身體正準備出來時,卻發現洗漱間的房門竟被人從外面反鎖了……

余孟德坐在西餐廳了喝了幾杯咖啡,翻了幾頁報紙,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就上房間來尋人,卻發現蘇菲被鎖在洗漱間里,霍震霆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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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沉成香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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