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沒有說謊
建木，已經死了一千多年了，就算它的根系遍布幾座大山，它還是會腐朽。
一個個從根部生長出來的小樹，它們也變成了大樹，但是它們該是個體，仍然是個體。
生命的力量有時候看起來非常強大，比如建木曾經把整個岩層撐開，這條縫隙變成了高繼沖走過了一條山路。
「我們現在走的，就是當初建木的一條根系。現在它當然沒有了。我們看到的上空如龍盤的根系，其實只是它的後代。雖然有些古樹的有些部分，特別是主幹，它集中了科學院說的何種複雜的礦物質，已經礦石化。但是一千多年，它們該風化，還是要風化，該崩解還是要崩解。」
姬嬴從樹根的縫隙里拿出一塊「石頭」，然後輕輕地一捏，就成了粉末。
「我跟你講這些，是因為你們見到了門主，他們講的事情，可能你接受不了。我只是提醒一下，沒有什麼是恆定不變的，你看問題的角度，不應該是三年五年，三十年五十年，最少也要三五百年，才勉強看得清事情的大體脈絡。一時的得失並不重要。」
曹琳忍不住道：「如果說你們門主說的話是對的，為什麼這個世界越變越壞，你們的門派越來越小？」
姬嬴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曹琳：「是的，這也是我想知道的。老傢伙們就像建木一樣，久經歲月，見多識廣。但是等到他們想要做些什麼事的時候，卻已經老朽了。他們走過的路，現在我們在走，我們也會變成新的大樹，為後人再一次撐開一條路。燕國公，您說對嗎？」
高繼沖笑道：「不過。」
高繼沖想了想，問：「霧靈門現在還有多少門人？」
姬嬴一笑：「這就是另外一個問題，霧靈門算上我，一共十二個人。建木死了，卻養活了這整片森林。可是霧靈門，一共只有十幾個人，撐不起來一個門派，當然也撐不起來一個世界。」
她看了一眼高繼沖：「你的資質很差，比這個小姑娘差遠了。你可能長不成大樹。」
她看似走的很優雅，但是卻走得很快。
「但是你們沒發現嗎？這片森林裡，大樹其實不多。支撐森林生態系統的，都是小樹，消失只能活十幾年和幾十年的動物。沒有能夠長到百年以上的蟒蛇，它們都在雷擊中死了。屍骨會在很短的時間被各種生物吞噬掉。」
上山的路，卻是不是人工開鑿而成，而是生命的擠壓和盤根錯節形成。
姬嬴說的建木可能真的存在過。有些地方殘存的「山石」剝開上面的青苔，卻是能夠感到木質的紋理。但是就像姬嬴說的，這些殘留物其實也過不了很多年。
走了那麼遠，正真感覺到是一株樹，而不是石壁的，就是快到山頂的一株古樹。當然最先看到的是樹木根系擠出來的山石，看起來堅硬，卻脆弱不堪。
初步估計了一下，大概三四十人也圍不過來。
它的主幹同樣沒有能夠保留下來，中間全部空了，變成了三個分岔的樹榦。
你不可能看到樹木的上空有多高，因為附生的植物太多了。你能夠發現它，是因為它正好位於懸崖的一側，有一定的空間。
道路從樹洞穿過，然後你就能看到藍色的天空，山巒，還有山巒之間飄過的雲霧。
石階總算是出現了，一階階向上，山崖上上的藤蘿上留下來清澈的泉水。姬嬴用一個葫蘆接了一點，遞給兩個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能不能適應，以前來的守林人喝了會鬧肚子。」
曹琳用杯子倒了一點，水質很好，幾乎看不到什麼雜質。但是百草的氣味卻在，很顯然，這並不是所謂的，純凈的水。
曹琳喝了一小口，感覺不錯，才把點頭示意。
高繼沖也沒敢喝多。只是潤了一下喉嚨解渴。這些年，高繼沖雖然都是吃符金定特意烹飪的食物，很多都有一定的「毒性」，他仍然不敢這樣水邊喝水。
森林不再那麼茂密，而是疏密相間，陽光偶爾能夠照射下來，一株株高聳的樹木也顯得更加高大。
山門十分古樸，爬滿了藤蘿，開出各色花朵。
門前的巨石頭上，是一個小篆的「靈」字。
一個少年在巨石前等著他們，見到了姬嬴就開心地叫師姐。
不過被姬嬴追問了幾句功課的事情，就老老實實地在前面帶路。
與純陽道場相似，這裡的建築都是一個個的石窟，間隔有石塔和石頭砌築的房屋。不過大多荒廢著，空無一人。
但是路邊種植的也有五穀雜糧與果樹，種類很多，長勢都非常不錯。
少年摘了幾個桃子過來，說這個是能吃的。其它的要看什麼人，估計高繼沖兩個人吃不了。
桃子水分很足，顏色鮮艷，但是入口之後，一股寒氣直接透到了肺腑。
高繼沖感覺到了自己的腸胃的抗拒，好在忍一忍也就過了。然後就覺得口齒間都是香味。
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陽光，讓原本有些寒冷的身體溫暖起來。
一個白髮白須的老人正在和一個大和尚下棋。
張善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
少年蹦跳著跑過去，挨了老人一拐杖才跑回來。
大和尚應該是輸了，直接揮袖子收了棋子。然後迎接出來。用的是迎接上賓的禮儀，並把高繼沖請到了上座上。三個人坐在了客位。
高繼沖看了一眼站在老人身後的姬嬴一眼，發現她非常不滿，不禁笑了。
這個姬嬴花了那麼長時間教訓自己，大概就是為了此時此刻，意思是：「客氣點，老傢伙們買賬，我可不買。」
霧靈門在山上的沒有其它人了，在道場的有兩個人，山上應該是三個。還有其它人被陳陶請走了。
「燕國公第一次來，天師您很熟了，德源法師大概是您第一次見。」
姬光十分和善，別人是真的年紀大，據說超過了一百歲，看起來是十分健康。
法師是鑒於摩尼師和禪師之間的叫法。紅梅寺，原本就與武后族人有著很深的關係，雖然他們並不完全認可摩尼教的教義，但是卻是有所偏向的。
高繼沖微笑著向法師點點頭。
張善卻自己端著茶杯喝茶，表明這件事和自己無關，只是恰逢其會而已。
高繼沖好奇地看著泛著幽香的杯子，那是木紋的，但是質地如玉，和當初霧靈門交給自己的禮物的材質非常相似。
「這是建木的材質？」高繼沖問。
姬光愣了一下，她背後的姬嬴就刻意地咳嗽了一下。姬光回頭瞪了她一眼：「是小徒說的吧？建木，就是門內的書籍記載，早在春秋時就沒有了，這只是用一些古木的樹芯木做的。」
姬嬴就低下了頭道：「師傅，我還有事，出去一下。」
高繼沖不等老頭回答，就道：「只是不知是建木的樹死了，還是建木就沒有了。」
姬嬴沒有師傅答應，就硬是站在那裡聽著。
姬光一笑：「是建木被採集一空了。現在門內還有一些古木，不過和建木相比，那還是差太遠了。」
姬嬴滿臉通紅，拿出了那枚珠子：「我可沒說謊。這枚珠子可是真正的建木。」
高繼沖就看著姬光，姬光點頭：「不錯，不過這樣的器物，也沒有幾個了。小徒的這個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