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染征袍透甲紅

第38章 血染征袍透甲紅

87_87827郭嘉跟隨大軍走了兩日,終於體會到諸葛亮想要揍人的念頭是從何而來。

十數萬民眾,后軍連前軍的影子都望不見。

整整一日,行不到數十里,便又停下。

趙雲受命顧看劉備家眷,部從中,除卻百來騎的兵士,旁人皆無戰力,那些因著劉備的仁明,想要追隨於他的文士,趙雲見了,也是無奈。

油燈緩緩燃著,郭嘉擦完了自個兒的那柄淵泓,瞧見趙雲的涯角槍斜靠在旁,索性拿了過來,一併擦拭。

冰涼的槍尖,泛著森冷的寒光。指尖劃過,驀然激起一片的戰慄。

恍惚前世,舊憶里的片段似乎已是越加地淡去,而那抹僅有的深藏,便是眼前,掌中的這一柄銀槍。

如昔,如今。

從來未曾淡去半分。

雙掌陡然翻開,掠起銀槍,腦海中,浮現的是那人一身英武,戰場之上,斬將斃敵。

只是,隨著那人的動作越來越繚亂,郭嘉已再難跟上。

郭嘉拄槍在地,大喘著氣。

「奉孝,你這是在幹嗎?」趙雲走了進來。

郭嘉忙是將涯角擱回邊上:「我瞧它有些髒了,就順手擦了擦啊。」

趙雲將他按回椅子:「哪有人擦槍,擦得氣喘吁吁的。」

「呃。」被趙雲一語揭破,郭嘉故意漏過他的視線,顧左右而言他:「子龍,去看過夫人她們了?」

「嗯,兩位夫人已經睡下了,不過,有人卻吵著要來見你。」

帳門口,探進一顆小腦袋,一雙烏黑澄亮的眸子,被他彎成一道新月。

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咯咯一笑,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朝郭嘉恭恭敬敬地作揖,而後喚他:「嘉嘉。」

便是趙雲都是止不住的笑聲,郭嘉甚是無語,扶額道:「大公子,喚我奉孝。」

「不要。」劉禪撅著嘴,擠到他身邊坐下,指著趙雲說,「趙將軍和父親他們都叫你奉孝,禪兒不要和他們一樣,嘉嘉。」說著,還咧了個特大的笑容。

郭嘉無可奈何地望向趙雲,趙雲將小娃兒拎了過來:「大公子,人你已經見過了,如今天色已晚,該去歇息了。」

劉禪扭了幾扭,從他手底掙脫著跳回郭嘉那裡,叉著腰,站在床邊說:「禪兒今晚就歇在這裡了,有帳有榻,有嘉嘉。」

趙雲無力道:「我去巡營。」

劉禪見趙雲走了,興奮地撲倒在床上,翻來滾去,滾得累了,才爬起坐正了,小臉上,難得嚴肅的表情。

「嘉嘉,娘親說我們要去江陵,是不是?」

「是。」

雖然劉禪年歲尚幼,但郭嘉每回見他,卻從不將他當做孩童,這也是為何劉禪歡喜粘著他的原因了。

劉禪雙手撐住腦袋,認真道:「可是按著我們這般走法,那豈不是還要走上許久?張三叔那天在娘親面前,大嘴巴說漏了嘴,說曹軍還在我們身後追趕。」

郭嘉想了想,問道:「那大公子以為,我們眼下該當如何?」

「嗯。」劉禪皺著眉,眼珠滴溜溜地亂轉,「不知道,禪兒只知道,我們走得這麼慢,若是讓曹軍不小心趕上了,那些追隨咱們的人,可不也要受到牽連了?」

劉禪仰面倒進床上,嘟嘟囔囔著:「嘉嘉,你莫要告訴父親,禪兒覺得,與其收留那些人,不若勸他們各自歸去,曹軍不會追他們,而咱們也可以走得更快一些。」

劉禪睡著后,郭嘉走出營帳,就看見趙雲站在外頭,神色凝重。

趙雲道:「先前甘夫人問我,還需得走上多久。雲不知該如何作答。」

「可有探到曹軍的動靜?」

趙云:「哨子去探了,今日還沒回來。」

「夏侯恩那日折損了兵馬,可畢竟只是前軍,怕只怕,曹操為求追上我等,盡遣精兵。」

彷彿要印證他的話一樣,大地忽然震顫。

夜風卷攜著隆隆的喊殺,奔騰而來。夤夜,被頃刻驚醒,遍野哀聲,似在這一剎,愈演愈烈。

曹軍,虎豹騎,天下驍銳。

夜襲!

沒有先兆,沒有抵禦,十數萬人,如同草芥般,曝露在曹軍的鐵蹄之下。

曹軍勢不可擋,逢人就砍,來回衝殺,直殺得劉備三軍大亂。

曹純一槍結果一人,厲聲高喊:「虎豹騎聽令,擒殺劉備!」

到處是刺耳的嚎叫,遍地是醒目的屍體,劉備的將士大都未著兵甲,手持寸鐵,卻難敵曹軍的攻勢凌厲。

趙雲長槍如走龍蛇,槍尖挑開血肉,濺起那抹殷紅的血花。

只是,數不盡的刀劍,從四面八方而來,趙雲只帶上了郭嘉同劉禪,根本無暇顧忌旁人,根本除了拼殺,只有拼殺。

此夜未央,仿若墮入了地獄,難見天明。

廝殺,哭喊,長坂坡上,像是被烙上了詛咒,鬼門關,大開。

「呯!」

趙雲側身躲開一人,復一槍,抵上來人的兵刃。

來將虎目獠牙,揭起長矛往斜向里,又是刺來。

淳于導,卻是今晚夜襲的左軍主將,曹仁的部下。

趙雲冷嗤一聲,一桿銀槍,舞若飛雪,彌天灑下。

雪影未消,就見淳于導周身已爆落點點血沫,竟是讓趙雲刺了個滿身窟窿。

「奉孝。」

趙雲回槍轉身,人卻是嘎然怔住,心頭一寒。

身後哪有什麼郭嘉!

可是,明明戰淳于導之前,趙雲還瞥見他拉著劉禪,隨在自己的身側啊。

趙雲立時呆然在當場。

周遭是無窮無盡的喊聲,卻沒有一分能夠傳入他的耳中;周遭是瘋狂逃亡的人影,卻沒有一個是那人的身影。

一把鋼戟忽然而至。

手裡那道銀槍劃過,將人連臂帶戟,一同砍下。

噴涌的鮮血,濺上趙雲的臉頰。

趙雲霎時醒覺。

他奪馬而走,不知斬殺了多殺的曹軍,一身銀袍,盡染血色。

長坂坡上,瀰漫滔天的衝殺,只殺得星辰隕落,連月色都不忍睹。

一夜之長,長到天際泛白的時候,趙雲竟是有些恍惚。

整整半宿,他連一個己方的人都沒有見到。

所見之處,只有滿目瘡痍。

「趙將軍……」

一眾南逃的百姓中,突然有人將他喊住。

人群中,跌跌撞撞衝出一人,趙雲扶住人:「甘夫人,累夫人失散,實乃雲之罪也!」

甘夫人見了趙雲,只是嚎啕大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雲面色森冷,一招刺倒一將,瞧也是不瞧一眼橫躺在地上,抽搐的身軀,只將甘夫人一把托上馬背。

但凡往來者,無不被他一一挑落,只這斬將殺敵的手段,竟是越發地狠辣。

甘夫人望在一邊,也是膽戰心驚。

「趙將軍,阿斗他現在何處?」

趙雲槍勢一滯,片刻道:「夫人放心,大公子無事。」

話音未落,卻有一將,引兵而至。

曹將晏明,見趙雲血染征袍,又是護著一名女子,心道此人定已是強弩之末。

隨即,催動三尖兩刃刀,便要來戰趙雲。

趙雲道一句:「夫人安坐。「鳳眸里,噴薄熊熊怒火。

晏明哪知趙雲身上的那些血跡,皆是曹軍所有,沒有半滴是他自己的。

「轟!「

疾風呼嘯,宛若一條銀龍的怒號,將人自肩頭斬入,自腰間砍出,揮斷成兩半。

晏明睜著眼,看著他帶來的步兵,幾個起落,被眼前這人屠得一乾二淨。

直至死的那刻,晏明仍是不知此將喚作何名。

而他,只想起曾經見過的一語。

食人血肉者,惡鬼也,乃稱羅剎[1]。

趙雲護著甘夫人至長坂橋頭,跳出一將,竟是手握丈八蛇矛,怒目圓瞪得斥吼他道:「趙子龍,你竟敢叛我大哥?」

趙雲眉眼不抬,一槍刺開,張飛呱啦啦地大叫著跳遠幾步:「子龍,你當真是要與我老張為敵?」

趙云:「主公何在?」

張飛挺身道:「哥哥已被俺護送過橋頭,此時無恙!倒是你,糜子方說你叛投曹操去了。」

「嘩!」

趙雲又是一槍掃出,狠狠道:「你信是不信?!」

「唔!」張飛語塞,旋即磕磕絆絆說:「某自是不信。」

「三弟。」

趙雲身後步出一名女子,張飛定睛看時,便是嫂嫂甘夫人。張飛這時哪還敢有猶豫,忙是將人接過。

卻聽趙雲道:「翼德保甘夫人先行,雲去尋糜夫人與大公子回來。」

趙雲正待走時,卻有一人慌亂沖了過來,一下跪跌在趙雲面前。

這人涕淚橫流地抽噎著:「將軍……趙將軍……求將軍救我母一命。」

趙雲冷冷道了一聲「好」。

趙雲提槍縱馬,重返長坂坡,徐庶只木然地望著他的身影。

一身肝膽,卻猶似蕭瑟,甫一轉身,卻能擔盡雪雨風霜。

徐庶從張燕偶爾泄露的口風中,隱約得悉他和郭嘉之事,心中到底是不待見二人的。

然此一刻……

趙雲此際再無記掛,只一心,要尋到郭嘉。

往來者,盡數命喪於他的涯角槍下。

「趙雲莫走!」

正前方迎面撲來兩員大將,焦觸和張南,二人左右橫掃,殺得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逃無可逃。

而身後同時出現的是馬延、張凱,俱為袁紹降將。

曾在界橋一戰中,被趙雲之名所懾,今朝瞧他落單,當即四將一擁而上。

趙雲怒向膽生,也不答話,以一敵四,亦臨陣不亂。

手起槍過,透甲穿袍。四將一戰而亡,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趙雲終是找到一名護送兩位夫人車仗的軍士,被告知糜夫人受了傷,便在前面不遠的斷牆殘壁處。

趙雲急急而往,卻在見到人的那一刻,猛地倒抽了口涼氣。

且言曹操立於山巔,瞧不真切,只望見一員敵將在戰場上如闖無人之境,將他部將逐一斬殺,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那是何人?」

身旁曹洪答曰:「趙雲。」

趙雲……

曹操臉色驟沉:「亂箭射死。」

「是。」

如蝗之箭,正欲離弦。

曹操卻看見趙雲竟然一時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曹操順著趙雲的視線望去,是自己的背劍之將夏侯恩,而與其對立之人。

那一身月白直裾,卻滿著血色。

曹操雙瞳驀然一緊,厲聲高喊。

「不許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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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銀槍伴落軍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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