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來年春暖候君歸

第22章 來年春暖候君歸

87_87827方天畫戟,劈空斬下。

開山裂地之勢,幾欲把澄空都一併都砍落。

蘇秦竟是無懼,輕哧一聲,跟著提劍搶上。

「打什麼打!還不走!」

郭嘉拉著人就要走,孰料,蘇秦傲然喝了一聲:「打還沒打,怎能不戰而逃!」

郭嘉扶額嘆息。

只聽見「當」的一聲。

郭嘉的手都還沒放下,就被蘇秦一把扯住衣袖,沒命似地瘋逃而去。

「先生不早說,根本打不過。」蘇秦不忘腹誹。

郭嘉無語,跑得太快,連答話也是不能。

左右突然湧出的黑甲士兵,頓時將呂布等人團團圍在中間,綽綽人影,卻仍然遮不住包圍在中央的那一道鮮紅戰袍。

呂布高聲長嘯,猛然吼道:「好你個曹阿瞞,竟敢伏兵於我!」

蘇秦飛身躍上馬,順手一提,將郭嘉帶了上去:「先生,這人腦袋不太好使吧,就我們幾個,伏的什麼兵啊?」

郭嘉趴在她的身後,呼吸急促得很,斷斷續續地說:「他腦袋沒問題,伏兵是我遣下的。」

「!」

蘇秦:「怎麼我之前都沒見著啊。」

郭嘉:「被你見著了還叫什麼伏兵。」

蘇秦默,又跟著問:「先生,你又咋知道我們會遇伏啊?」

「有姦細。」

「什麼?」

「呂奉先身邊有人慾叛變。」郭嘉懶得再與她解釋,「你好好御馬啊!」

「啪!」長鞭虛空一甩。

「先生……你的腦袋太好使了,蘇秦跟不上。」

郭嘉許久沒有坐過這麼顛簸的快馬,只得死死的抱住她,面容已是煞白。

「先生,你再這麼緊地抱著我,指不定我要從趙將軍手裡把你搶過來了,哼哼。」蘇秦被郭嘉的手摟在腰間,而這馬也不知犯了什麼沖,跑得跟踏浪似的,蘇秦的腰都快被它給顛酥了。

「先生……」見郭嘉沒有反應,蘇秦又再喊了幾聲,「先生,你別嚇我啊!」

這時,那馬真的是犯了怵,聽見身後的馬蹄聲,居然前蹄一軟,一個趔趄,把兩人直接從馬上給摔了出去。

被甩出的一刻,蘇秦猛地轉身,抱住郭嘉,順勢在地上滾了幾圈,在細看時,卻見郭嘉死死地拽著胸前的衣裳,額上滿是冷汗。

「先生,你怎麼啦?」

「你是何人!膽敢設伏我!」

「刷——」

又是那一根畫戟,明晃晃的戟尖,戳在兩人面前。

蘇秦瞟了眼這人的坐騎,眼前登時一亮,赤兔馬!

聽聞赤兔馬乃屬天下第一猛將呂布。

呂布!

蘇秦的眼睛愈睜愈大,整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天哪,她剛剛竟然和呂布過了一招,確切說來,是半招。

郭嘉氣息不穩:「呂奉先,你便是殺了我,也救不了下邳了。」

呂布抿著唇,一言不發,可手中的畫戟又逼近了一寸。

「主公傳信給將軍,曉之以利弊,陳其以禍福。可將軍呢?將軍卻是置之不理,視而不見。」郭嘉瞧見蘇秦閉著眼,嘴裡嘀嘀咕咕地,卻不知在念些什麼。

郭嘉嗤笑聲:「是不是有人告誡將軍,主公遠道而來,困城數月無果,只要將軍以逸待勞,護城自守,便可讓我軍自行退兵。」

呂布的面上終於生出一絲的動容。

「將軍,當年曹氏對陳宮如何,比之將軍現在又如何?難不成將軍還以為,陳宮會待將軍從始至終,一心一意么?」

「啊!」呂布仰天-怒吼。

只因陳宮的確同他說過,讓他攜騎兵駐守城外,宮領人馬駐城守衛,倘若曹軍進攻,宮便率軍從曹軍背後偷襲。

但嚴氏卻也勸過他,陳宮此人,不足信。

霎時,天光驟暗,宛如那漫天的日色,盡數淬上了那一桿方天畫戟。

流光涌動,翻騰如暗夜的星辰。

點點光芒,卷攜著刺目的血腥。

一戟刺下。

蘇秦竟在電光石火的剎那,揚聲高喊。

「趙雲!」

「哐!」

銀槍一出,畫戟嘎然靜止。

一同靜止的,還有郭嘉的呼吸。

天地為之色變,塵土紛揚,只有兵戈聲聲,纏綿耳畔。

哪還有什麼方天畫戟,哪還有什麼呂布。

郭嘉眼中,只那一道身影,恍如隔世再遇,槍挑銀光,一身碩然浩氣。

哪怕天地著肩,依舊巋然傲視。

子龍……

「先生!」蘇秦但覺得肩頭一重,郭嘉竟已是直接昏了過去。

「砰!」

交戰兩人,猛地各自退開數步。

呂布生恨,恨得咬牙切齒。

「汝乃常山趙子龍?!」

「正是。」趙雲道罷,又是一瞬槍影亂。

呂布不退,他不能走。

凌冽的殺氣,在兩人中肆意。

猩紅鎧甲,摧開那一柄盪世兵刃。

只聽得這人一聲低吼,畫戟猶如天雷,戟尖彷彿燃灼烈焰,所到之處,儘是灰飛煙滅。

趙雲一桿涯角,亮銀白甲,迎上那一團火熱。

似捲起狂風,崩裂雪海,惹得山哭海嘯。

一瞬間,泯滅那抹熱焰。

郭嘉暈在一旁,趙雲早已怒火中燒,掌心一翻,一槍掃開方天畫戟。

呂布一時不察他猛然發力,腳下一個不慎,倒退數步,方才穩住。

「將軍!」

便在此時,一人惶惶跑了過來。

「將軍!陳……陳宮先生……他……被綁走了!」

「什麼!」

呂布當即欲走,趙雲一槍橫於他身前。

「戰是不戰?」

呂布緊緊抓著畫戟,憤然說道:「不戰!」

翻身躍上赤兔,疾馳而去。

「當。」

趙雲手上脫力,竟將涯角槍也摔在了地上。

「趙將軍?」蘇秦小心地喚他道。

趙雲抹了把汗,拾起銀槍走了過來。

靠在蘇秦肩上的那人,雙眸緊閉,眉頭深鎖,一手卻仍是攥緊了身前的衣襟。

趙雲一下把人抱了過來,聲音有些發顫。

「奉孝……」

趙雲二話不說,就要把人帶走。

「哎哎哎!趙雲,你不能就這麼帶他走。」

蘇秦急忙將人留住。

「為何?」

「子龍……」

懷裡那一聲低呼,趙雲直接略過蘇秦的回答,堅定道:「奉孝,我帶你走,現在就走。」

趙雲放下他,卻聽他道:「子龍,嘉現在不能跟你走。」

「奉孝,你……」趙雲猛地抓過他的手,柔聲道,「奉孝,你的心思,雲終是明白了。」

郭嘉慘然一笑:「子龍既已明白,那也理應知曉,為何嘉不能隨你走了。」

大地震動,是大軍飛馬趕來的震顫。

驀地,趙雲將涯角槍一下扎在地上:「雲不在乎,哪怕從此刻起,解甲歸田也好。」

馬蹄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

郭嘉覺得胸口的那道傷疤愈發滾燙,而這人的話語,如蠱如毒,拚命地從他的傷口往血肉里鑽。

「子龍,你怎可為了嘉,而棄你所有。」郭嘉卻是故意不去看他,「方今亂世,更是男兒爭功奪名之時,子龍一身膽魄,又豈可效那漁樵耕讀之輩。」

趙雲霍然笑道:「奉孝錯了。」

「錯在哪裡?」

「我從未想過逐鹿功名,我想的,只是這天下早日大定。」

「那子龍更當克盡己任,子龍如今歸附劉備,尚無建得寸功,便想卸甲,要這天下如何看待於你,他日史官筆下,又當如何書之。奉孝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毀了子龍千載英名。」

郭嘉低著頭,靠進他的肩窩,黯啞的聲音,滿帶溫存。

「你能來,我已經很滿足了。走吧。」

「奉孝。」

「走吧,別讓彥明替你擔責太久了。」

趙雲能來兗州,卻是蘇秦當日特意留下了訊息,而劉備那邊,也是張燕一直擔待著。這人雖在曹營,卻對他的事,這般上心。

趙雲狠狠地將人抱緊,在他耳邊輕道。

「等我,等著我來接你。」

郭嘉眷在他的懷中。

「好,我等你。」

曹操大軍趕來之時,郭嘉說:「侯成、魏續已經中計,呂布被誘出城,這會兒,他們該是已綁了陳公台去見主公了。」

「主公,呂奉先大勢已去。」

曹操望著那人,臨河而站,青衫廣袖,好似仙真,踏過碧落,一不小心,便落進了這爿凡塵。

曹軍決堤,東引泗水、祈水之湍流,水淹下邳,剛剛消融的積雪,洶湧如潮,在城中肆虐著,掠取著下邳城內,每一條生命。

哭喊聲,逃亡聲。

統統被吞沒進了那咆哮的江水。

河海濤濤,撞上城牆,頃刻間,掀起千尺巨浪,砸得下邳城,城不像城。

一座徹徹底底的人間煉獄。

蘇秦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切,沖塌的房屋,捲走的牲畜,還有一條條吞噬的生命,悉數淹進了兩河之中。

「先生,我好像知道了,為什麼你會說這河中,只有血肉屍骨。」

郭嘉站在高地,望著下邳的慘烈,身子不由晃了幾下。

白門樓前,曹軍所向披靡,斬殺得處處血光四濺。

此時,呂布怯意已生,再無戰意。

下邳城破,呂布,降。

郭嘉跟在曹操身旁,木然地看著這個綁得結結實實的男子。

不久之前,這人還能輕而易舉取他性命,可如今呢。

郭嘉知道,自此往後,曹操逐步開始在北方霸業的爭奪中,嶄露鋒芒。

呂布不依不饒:「明公,布願誓死效忠明公。」

曹操不置可否。

「布自問,我所帶的騎兵,縱橫沙場,絕無敵手,若明公留布一命,布定會助明公一統天下。」

「哈哈,奉先真乃當世第一猛將呢。」曹操朗朗笑道,然視線卻左右環顧,最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郭嘉身上。

郭嘉極是不願,可這時,也不得不踏前半步,低垂眉眼,像是在避過呂布惱恨的目光。

「主公可還記得當年的丁原,董卓么?」

曹操聞其言,嘴角終於掛起了滿意的笑容。

建安四年,春。

呂布被縊殺在白門樓。

郭嘉離了下邳之後,風寒便一直反反覆復的,曹操沒法子,只得讓華佗重新跟回他的旁邊。

回許昌的路上,郭嘉除了睡,就是昏,看得蘇秦只能在一旁干著急,抓著華佗的手臂直晃。

「華老,先生這是怎麼了啊?」

華佗另一隻手煎著葯,慢條斯理地說:「內憂外患,積鬱成疾。」

蘇秦搖搖頭:「不懂。」

「玲瓏心,心思太甚。」

蘇秦繼續搖頭:「還是不懂。」

華佗端著葯出去了:「你不用懂了。」

易京的那一道傷口,本該已早早地結了疤,可有時,卻會乍然變得滾燙滾燙。

華佗說,這傷看似結痂,然,內里卻仍是傷痛未愈。

華佗問他:「先生,你讓將軍走,是怕曹公對他不利?」

「嗯。」

「那先生為何不願意與他歸隱山野?」

郭嘉喝著葯,苦澀的藥味,斂在了眉間。

「因為……歸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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