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來幸福逆着光（6）
程雯雯說：「許建青敢上這兒來鬧，是因為他自恃梁沉姐夫的這個身份，還有這會所以前既然經了他的手，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嗤笑一聲，「既然這樣，我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趕明兒把梁沉叫出來，有什麼話大家當面說清楚。要是產權真有爭議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兒，跟我不相干。」
邱夜的眉頭依舊蹙著：「他會不會為難你？」
「有法院的判決書在，白紙黑字的，他為難我也有地方說理去。你不知道梁家有多要面子，這種事情要傳開了他們臉上無光，都是息事寧人的態度，對我反而有利。」她苦笑，「他的人我反正守不住了，屬於我的權益我一定得爭足。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勢力很壞啊？」
「不會。」
他答得很堅定，程雯雯無端就覺得很欣慰。
她看着汪玲的手循序在他身上的穴位按壓過去，又想到什麼，揚起臉問她道：「玲玲，許建青手裏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要挾你？」
要不然她怎麼會那麼怕他，明明恨得心頭滴血卻又沒法離開？
汪玲的動作頓了頓，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啞著聲音道：「他手裏……有我的一些照片和視頻。」
程雯雯明白了，這種人渣肯定是在強迫人家姑娘就範的過程中偷偷留了底，威脅要傳給她的家人或者新的用人單位，那她的生活就全毀了。
她真是生氣，以前在梁家過年過節的時候也一個屋檐下吃過飯、一個桌上打過牌，看着許建青雖然不靠譜但也還算是個正經人，沒想到原來這麼不堪。
容忍他的梁汐也真是夠極品了。
整套身體護理做完，邱夜穿好衣服跟程雯雯一起離開。他剛做了熏灸，領口透出苦艾的植物香氣，雯雯跟他走在一起覺得那味道直往腦子裏沖，像是要印刻在感官深處似的，不自覺就拉開了跟他的距離。
他看了看她，「你在想什麼？」
「噢，沒什麼，在想怎麼才能不讓許建青繼續禍害汪玲和我的店。」她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跟梁沉談，但畢竟是跟前夫家裏的糾葛，也不好跟他說太多，換上輕鬆的笑臉道，「今天的腎部保養感覺怎麼樣，現在有沒有龍精虎猛的感覺？」
他有些驚訝於她問得這麼不矜持，表面上依舊淡淡的，「手法不錯，很放鬆，但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也沒有渠道去驗證。」
程雯雯睜大眼，「你沒有女朋友嗎？」
他搖頭，「沒有。」
這還挺出乎意料之外的，她以為他這樣的條件肯定已經有女朋友甚至已經結婚了。
不過他喜歡這個身體護理她還是挺高興的，「你這套餐里還有臉部護理、足底水療和刮痧排毒好幾個項目，下回你再來做吧？等一切上了軌道，我送你一張鑽石會員卡，經常來做做保養緩解下壓力也好的。」
他停下腳步，「這比請一頓飯要貴重多了，如果只是為了感謝用不着這麼破費，我其實沒有幫到你什麼。」
「誰說的，你幫了我很多啊，簡直是雪中送炭。要不是有你，我的餐廳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業。」
「現在籌備得怎麼樣了？」
她想起今天臨走時還沒來得及出爐的那兩屜點心，有點惋惜，「還在試新菜。其實我心裏還是有點沒底，你也知道我就是個普通食客的水平，稱不上饕餮，我覺得好的人家真正的內行未必覺得好。何況直到現在我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驚艷的菜式能當招牌，也是挺頭疼的。」
邱夜沉默了一會兒，「我可以幫你做參考。」
她驚喜道：「真的？」
「嗯，我總得做點什麼才受得起你的鑽石會員卡。」
其實人情上這樣的你來我往是算不清楚的，她本來也是為了感謝他上回指點迷津，並沒有再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麼。不過他肯再幫她一把，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她從心裏感激他。
就這樣，邱夜幫忙到六月春嘗新菜，給意見改進，然後擬定新的菜譜。他上次的打擊太狠了，讓程雯雯對自己的味蕾都沒了信心。其實她說的是對的，大部分點心和新菜味道還不錯，迎合大多數食客的口味沒有問題，只是不夠出挑，沒有一樣驚艷的東西能留住客人的舌頭，讓他們一而再地回頭光顧。
他盯着廚房間里沸騰的一大鍋清湯，問程雯雯道：「你吃過魚丸嗎？」
她想了想，「吃過，以前去香港血拚，沒少吃那兒的咖喱魚蛋，那就是魚丸吧？」就是小零食，嘴饞的時候過過癮的東西，沒有太深的印象。
他點頭，「那福州魚丸有沒有吃過？」
她說沒有，只聽說閩菜里確實有好吃的魚丸，靠海的地方就地取材，用馬鮫魚或者鰻魚打成魚茸，下鍋汆丸子。
「你會做嗎？」她知道他不說廢話，既然這麼問就一定有用意。
「嗯。」
「可是北京不靠海，運海魚來做原料，成本會不會太高了？」
他笑了笑，她會這樣思考問題，已經有很大進步。
「福州的魚丸不用海魚做原料，就用鰱魚和草魚。」
「那不會很腥嗎？」
「所以要找水質好的地方養出的河魚，你應該還記得我上回跟你說過除了廚師的技巧，最重要的是……」
「食物原材料的品質！」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出來，有一剎那的赧然和怔忡，隨即又是默契地相視一笑。
「我們試試看。」邱夜道，「做好了，這就是你鎮店的招牌。」
沒人會天天吃佛跳牆，但魚丸可以照三餐的來一碗。
於是兩人一起到各大水庫周邊去找好的淡水魚，拿回來新鮮活殺，將魚肉打成魚漿，加鹽調味，加澱粉調節粘稠度。
將魚肉打碎的步驟如今都有機器可代勞，但手感和密度仍要靠人來控制。邱夜就守在那裏，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在雪白的魚漿間來去，打好的魚漿盛在不鏽鋼盆子裏放入加了冰塊的大桶備用，他又選上好的豬肉打成肉糜，放入調味料做魚丸芯子。
他是個精益求精的人，反覆地琢磨味道，不好的就毫不留情地倒入泔水桶，滿意的那一碗他記得住鹽放多少、粉放多少，程雯雯就在旁邊，捧著本子邊聽邊記。
最後那碗成品在清湯里煮熟撈上來，只加一點魚骨熬成的湯頭和一把蔥花，他讓雯雯先嘗。
魚丸彈牙香滑，一口魚味十足，咬開來又是肉香四溢，一碗不多不少的五顆大魚丸，吃下去真是幸福感爆棚。
程雯雯差點把自己舌頭都吞下去了，一個勁兒地對邱夜道：「這個太好吃了……好好吃！」
他眼裏因成就而生的驕傲滿足匯聚成一種特有的溫存暗自流淌，「真的好吃？」
「當然，這絕對是每桌必點，我要在菜單上給它加三個金色大拇哥！」在六月春的新菜單上，金色大拇哥意味着店家推薦。
「別高興得太早了，」他又忍不住潑潑她冷水，「這東西的手感、味道全憑個人控制，魚不同放多少澱粉都不同，得靠摸索和熟練程度。你現在請的人有誰能做到嗎？」
「這……」還真是，她如今請的人就是普通資質的廚師，自己的手藝能好好發揮就不錯了。
「佛跳牆其實也一樣，加多少鹽、多少酒、火候怎麼控制，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學好的。我可以指點一二，但做出來的效果肯定有參差，看你願不願意冒這樣的險。」
程雯雯也猶豫，這時候她覺得自己要是個男人多好，直接聘請邱夜不就好了，哪有這麼麻煩呢？
邱夜看出她的煩惱，指了指剩下的魚漿和肉糜道：「你要不要學一學怎麼捏？」
「啊，可以嗎？」她其實剛才就躍躍欲試了，那麼小小的一團在指縫間成型、下鍋，還挺有意思的。
包魚丸不算太難，只是她有點控制不好分量，每個捏出來都個頭不一樣大。
邱夜在身後指導她，兩個人挨的很近，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卻沒什麼旖旎的心思，全副注意力都在手裏那團不聽話的魚漿上。
他的手也伸過來，教她怎麼填肉糜才不多不少。兩人的指尖碰到一起，一個溫熱，一個微涼。
「你們在幹什麼？」梁沉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看夠了兩個人擠擠挨挨的姿態，冷著聲調開口。
邱夜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避嫌的心思，只低頭問程雯雯：「你約他今天來？」
「嗯。」她見了梁沉就沒好臉色，垮下嘴角，把手裏還沒成型的魚丸扔回盆子裏，「出去說。」
梁沉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始終淡然彷彿置身事外的邱夜，「許建青說你請了個貼身保鏢，就是這位？」
雯雯聽出他語氣里的輕鄙，回頭糾正他：「邱夜不是保鏢，他只是我的朋友。」
梁沉冷笑，「朋友？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朋友是廚子？程雯雯你挺能耐啊，這麼快就有了新歡找好下家了，只是這眼光差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