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過招

2第八十九章：過招

蘇茉兒坐在喜床之上，看著屋內依舊耀眼的紅色氣得肝膽俱裂。昨日才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今日這個宅子就有新的女人進來，她覺得好像是一場夢，夢裡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夢醒之後現實依舊是血淋淋的擺在她的面前，讓她根本無法承受。

站在一旁的佳音真是嚇的不清。想起那日第一次見到世子和夫人吵架，其實說心裡話，她真是覺得夫人有些矯情了。可是怎麼說呢，世子就是願意任由夫人矯情，而夫人也正是知道世子肯慣著她才肯發邪火。幸福就是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一次，她本來以為夫人會像悍婦一樣把喜房給砸了，然後等著世子來哄。可是，沒想到的是，夫人一聲不響的坐在喜床上，臉色蒼白卻平靜，整個人彷彿無聲無息一般，才最讓人害怕。

「夫人，您不用生氣。世子這麼疼您，怎麼會答應老國公這個時候納個女人進門。奴婢雖然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可也知道世子對夫人的好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

蘇茉兒蒼白的笑了一下，她用鼻子也能想到這個叫秋水的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衛王府。宮裡的女人，還不如直接說是楚亦宸愣塞進來的。楚亦宸這步棋走的實在是太過陰險，自己把喜寶留在東宮，可以隨時讓她當他的女人。而喜寶因為之前被楚亦雄擄走過，現在除了楚亦宸誰都不信任，楚亦宸這是給穆家出了一道選擇題。

可是她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心裡還是這麼難受呢？

書房內穆晟夜跪在穆國公的腳下，穆國公背對著自己唯一的孫兒，臉上難得流露出沉痛的表情：「曉曉生下來便沒有養在穆家。穆家虧欠你娘的，更虧欠曉曉的。如今穆家已經徹底得罪了太子殿下。若是沒有秋水，你想認回曉曉恐怕是絕無可能。現在太子向我們拋出了橄欖枝，皇上也想用秋水還太子一個面子。你給我記著，秋水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普通女子，她是咱們穆家的大恩人。」

穆晟夜咬牙道：「恩人？爺爺，您說的真是話，穆家男兒錚錚鐵骨，何時需要一個女人？」

「混賬！」穆國公當時就狠狠的在穆晟夜的背上錘了一巴掌，咬牙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什麼？你想造反！」

「爺爺，我只想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被人掠奪，我只想保護穆家不再被人欺凌，有錯嗎？」

「你小子還敢胡說！你可知百年前，天朝內亂死了多少年，整個護城河的水都是紅的。穆家先祖奉旨平亂，定下祖訓穆家世代永不挑起戰火。這件事自己娘胎里我就說過無數次，你難道忘了？」

「孫兒沒忘！」

「你可知道，你爹當年領著穆家軍已經包圍了皇宮…。」

穆晟夜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祖父。穆國公臉上的苦澀更重，「是你娘親自去宮門前領回的你娘，那時他們才剛剛成親。」

想起自己的娘親，穆晟夜的眼圈紅了，他的手指狠狠的攥成拳頭狀，肩膀在微微的顫抖。

「晟夜啊！衝冠一怒為紅顏，反了這天下容易，可為了一己之私換得這天下太平卻不是誰都能夠做的。孩子，你爹從小就不聽話沒少讓我教訓，可在這點上他是穆家的好兒郎。而你，爺爺心疼你比你爹要多上萬倍，捨不得你傷心。這件事上，算是爺爺求你，為了曉曉，為了你死去的親娘，不能再和太子殿下對著來了。」

穆晟夜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爺爺，想著那日老人家進宮用命去換自己和蘇茉兒的情形，輕輕的點下了頭。

喬楚寧帶著騰秋水和貼身的八個丫頭來到了秋正院，這是老國公親自吩咐的。這座院落本來是穆晟夜收拾好留給老國公養老的地方，可是老國公根本沒有離開國公府的打算，這件事也就作罷了。可沒想到老國公竟然親自把這處風景極好，面積極大的院落指給了騰秋水。而這個騰秋水的排場更是大。一頂宮車把她和兩個丫頭空身送來后不到一個時辰，宮裡便又送來了六個貼身丫頭和幾十箱的衣物。丫頭們一個個訓練有素，很快將箱籠打開布置了起來。

喬楚寧在正廳里看著騰秋水一眾人等的氣勢，無奈的皺起了眉頭。這個時候柳若馨從外面跳了進來，看著喬楚寧的表情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兇巴巴的說道：「看什麼看？莫非你也羨慕別人娶小老婆了不成？我告訴你，想都別想，穆晟夜變壞了，你不準跟他學。」

喬楚寧的臉立刻黑了下來：「我喬某人的大老婆還沒生出來呢，何來小老婆一說？」

這時騰秋水的貼身丫頭青檸不高興的走了過來道：「這位姑娘說話我還真不愛聽了。都是伺候世子爺的人，別一口一個小老婆叫著。我家姑娘出身名門，乃是騰格老的幺女。天下太都知道騰格老的長女若是如今還活著，那今天就是當今太子的正妃，未來的國母。我家二小姐進宮已經一年有餘了，一直在皇後身邊伺候，如今被聖上許給了穆世子，這門親事本就是下嫁，你在這裡這麼說我家姑娘聽到一定會傷心的。」

柳若馨柳眉倒豎，哼哼兩聲：「我管你是什麼騰條家的幾小姐，穆晟夜的老婆只有一個，給人家做小老婆的還這麼囂張，回頭我就告訴蘇小寶讓她一天抽你們家小姐一百回。」

青檸冷笑一下，嗤之以鼻，臉上不屑的表情明顯不是對柳若馨而是直接對蘇茉兒。

喬楚寧一把拉過就要撲上去的柳若馨，對青檸道：「騰夫人若是沒有吩咐了，我便去向國公爺和世子回話了。」

青檸道：「別的暫時沒有了，只有一件請您跟世子爺說一下。這間院子是國公爺親自安排我們家小姐住的，除了世子爺之外，她不喜歡閑雜人等隨便進入。你回頭把這句話幫我跟所有人說一下，免得不知道的人將來闖進院子來，鬧不愉快。」

咦，柳若馨頭髮都氣得立起來了，剛要發作，卻聽到從樓上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聲。

「青檸，你可是又想長嘴了？」

喬楚寧抬起頭看到騰秋水緩緩的從樓上走了下來，她滿臉歉意的對喬楚寧和柳若馨道：「喬護衛讓您見笑了，秋水替丫頭向您賠罪了。她年幼無知不懂事，您別往心裡去。」

聲音如春風化雨，柳若馨的怨氣一下子就散了。

……。

太子府內，每個院落里的夫人這個時候幾乎都屏住了呼吸，雖然人沒有走出院子，可是心全都飛向了外面。

要知道太子一直住在宮裡他究竟有多久沒回太子府了。太子府的女人們都是千里眼順風耳，知道東宮裡只有一個宋側妃侍寢，除了她之外，太子也沒宣過任何其他的女人。

如今婁燁終於被楚亦宸調回了太子府當差，雖然不能像以前那樣一直跟在主子的身邊，可也算是又重新歸隊，做事比之前更加小心謹慎。

楚亦宸也好久沒見到婁燁了，看著他嗤笑道：「讓你回去跟妻兒團聚，怎麼倒瘦成這樣了。」

婁燁苦笑道：「娶妻容易，追妻難啊！女人絕情起來，真是讓人沒辦法。不怕太子殿下笑話，雪蓮到現在也沒原諒我。你說我剛是幹嘛要找別的女人？一早把老婆孩子從老家接回來團聚不就行了？如今大錯已成，想起來我腸子真都快悔青了。」

「真的沒辦法了？」

婁燁嘆了口氣：「怎麼會有辦法？她連死都不怕，我還能怎麼辦？要不是我們之間還有個兒子，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跟我再有交集了！」

「再無交集？」楚亦宸根本不信。

「是啊！」婁燁臉上一垮，「雪蓮她的綉坊如今比我的俸祿還多，不僅承包了麒麟坊女款羽絨服的生意，如今又在整夜整夜的跟一幫夫人研究什麼衛生巾的製作工序，人家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錢財方面根本就用不著我了。」

楚亦宸挑眉：「衛生巾？」

婁燁輕咳一聲，小聲道：「就是跟婦人用的月事帶子一種用途的東西。」

「這種東西也能叫做事業？」楚亦宸嗤之以鼻。

正在這個時候，寢殿外傳來了女子嬌柔的聲音：「妾身參見太子殿下！」

楚亦宸的眉頭皺起，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不悅的神色。婁燁趕忙道：「啟稟太子殿下，是李側妃在外求見，您看今晚…。」

楚亦宸真心想不起來李側妃是誰了，他覺得很累，從身到心，不過多少比昨日好些，他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現在的這般心境。

「讓她退下吧！」

婁燁驚悚的抬起頭，以前無論主子心底究竟是如何想的，可是這麼久沒有回家，總要宣夫人們輪流侍寢一番的，不為別的，就只為規矩也是情理之中。可如今太子已經小一年沒回來了，竟然一個夫人都不要見？

「太子殿下，李婉華李側妃是之前萬歲派人娶進府的，您一直都沒有回府，李側妃也就一直沒有能按規矩圓房。您看人現在就在外面……」

楚亦宸這才想起李婉華來，若不是因為自己要為蘇茉兒出氣，恐怕這個女人早就已經是他的侍妾了。如今被聖上親自下旨送進了太子府於情於理都應該今晚留她來侍寢。可是…。

婁燁看著自己一向鎮定自若的主子，此時好像被點成了化石一般，怔在那裡一動不動，若有所思，頓時有些傻了。

「太子殿下！李側妃還在外面等著呢！」

這個時候楚亦宸穿著一件銀色的寢衣，長發散落，他看著自己身側的床榻上空空如也的地方，彷彿出現了蘇茉兒俏皮的身影。她用手支著頭，頑皮的對他說：「太子殿下，又做新郎了？恭喜啊！」

楚亦宸心頭一擰，一股被調戲的憤慨油然而生。可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又響起蘇茉兒今日對他說的那番話。

「楚亦宸，我承認在逸盧的時候對你動過心，甚至有想過和你永遠在一起的念頭！」

「楚亦宸，當你親口告訴我要娶宋芳華的時候，我的錯誤便得到了及時的修正。」

巨大的失落感又一次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楚亦宸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一陣一陣的悶痛，讓他的呼吸都是酸楚的感覺。

他的心底隨之一寸一寸的裂開了一個巨洞，空虛和寒冷在裡面交替呼嘯。他下意識的伸伸手想把床上的小丫頭緊緊的摟在懷裡，懲罰她，欺負她。可是臂彎之中空空如也，小女人只留下頑皮一笑，再也沒了蹤影。

楚亦宸回過神來，心裡猛的被插上了一把刀。他自嘲的輕笑了一笑。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在做什麼，是不是正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想到這裡，他心中的那把刀，插的更深了。

「太子殿下？」

楚亦宸輕輕的吩咐道：「讓她馬上離開，別讓我再聽到任何女人的聲音！」

「是！」剛剛被放回來的婁燁不敢再自作主張，雖然這是主子第一次自己壞了規矩，可卻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奢華宏大的寢殿內，楚亦宸輕輕的躺了下來，他看著頭頂金線銀線交替綉成繁複的圖紋，眼前又一次浮現出蘇茉兒或喜或怒的生動表情。他閉上眼睛，便想到蘇茉兒好像當日一般躺在自己的懷中，他強迫著親吻她，感受她在自己的熱情下一點點的情動。最後看著嬌喘不已的小女人無力又嗔怒的樣子，他將她摟著自己懷中的時候是那樣的滿足和愜意。

可是她愛上了別人。

她把自己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也很優秀，也足以令天下間任何一個女人傾心。

她還有可能回頭嗎？

這一刻他體會到了一生中第一次不敢確定的滋味。

「茉兒，你怎麼可以如此的折磨我？」

……。

蘇茉兒保持著一個姿勢一直坐到了深夜。終於，房門被推開了，就在穆晟夜走進屋內的那一刻，蘇茉兒的心狠狠的酸了一下。可是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她不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從來都不是。對待自己心愛的男人，她可以在以往的任何事情上矯情小氣不講理髮神經，可是面對今日楚亦宸安排的這件事情，她坐在這裡一直想一直想，她知道自己無法任性，再沒有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時，不能逼迫穆晟夜。

當日穆家的生死就在穆國公帶著她進宮時，常武帝的一念之間。

真的要讓穆晟夜反了當今的楚家皇權嗎？她不是沒有過這種念頭，可是靜下心來，她再也不敢這樣去想。

楚亦宸再陰損，可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昏君。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他不會向穆家一門揮舞屠刀。可若是穆家真的要反，那他也絕對不會手軟，甚至給了他一個挽回面子的理由。

她不能陷穆家於不義，不能讓穆家百年來的忠烈之名毀在她的手裡。

「茉兒！」穆晟夜輕輕的坐在妻子的身邊，用手臂摟住她嬴弱的肩頭，「騰秋水現在只能先這樣安排。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相信我！」

蘇茉兒抬頭看著自己心愛的丈夫，她有千言萬語彙聚在喉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現在這個時候他也是真的沒有了辦法。可是當她聽到他說的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騰秋水這三個字，聽到他同意了這樣安排另外一個女人，她還是覺得痛苦，覺得難受，眼淚在眼圈中大轉，她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肩膀也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穆晟夜的心像針扎了一樣難受，沒有看他也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寧可讓她大聲的發泄出來，寧可她矯情不講理也不願意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

「茉兒，相信我，我一定能處理好一切。相信我！」

蘇茉兒抬起頭，淚光中看著這個美好如畫的男人，她的丈夫，輕輕的點下了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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