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夢

2第七章：

崇文樓一層所有的王孫親貴都睜大了眼睛看著二樓舞台上，從蘭庭公主手中飄然而落的梅枝，每個人頓時心如擂鼓。不說這位佳人是皇上、皇后的掌上明珠，又是和寒王一起長大最得寵愛的一個妹妹。就單說這個人也是美如天仙、人間絕色，娶回家去圓了多少男人的夢想啊！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隻梅枝緩緩下落，最終大家終於看清了是落在了穆晟夜所在的方向，頓時場內一陣唏噓。連三層樓上的常武帝也猛的站了起來，他的女兒他自以為了解，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楚亦蘭竟然會選穆晟夜，這不是她的性格。如今天下誰人不知穆家已經是被剪掉翅膀的鳳凰，被推下深海的雄獅，別想娶自己的女兒翻身。

蘇茉兒抬著頭看著那梅枝一點點的下落，真的是向穆晟夜的頭頂落了下來，她渾身冒起了一股涼氣，原主記憶里的楚亦蘭武功卓絕，絕對不會失手，很明顯她就是沖著穆晟夜來的。

也難怪，剛才梅林的那一幕白衣少年出現的太過驚艷，只要是女人就根本沒法抗拒他的容顏。

此時此刻，蘇茉兒才深深的體會了穆晟夜在麒麟坊跟她說的那句話：男子打扮得這麼精細做什麼？

這會兒她真有種想讓他以後只穿麻袋片的衝動。

可就在崇文樓的每一個人都認為梅枝就要落在穆晟夜身上的時候，卻不曾想那梅枝卻不偏不倚落在了蘇茉兒的身上。

蘇茉兒傻了！

穆晟夜驚了！

楚亦宸猛的變了顏色。

常武帝和皇后齊齊的站起來，扶住了面前的圍欄。

蘇茉兒眼見著梅枝打到了自己的頭，一片片粉紅色的花瓣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只傻傻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穆晟夜已經走到了蘇茉兒的近前，他剛才已經用內力驅趕梅枝的方向，卻不想猛的一股外力襲來，梅枝竟然陰錯陽差的落在了蘇茉兒的身上。

他看著地上的殘梅，萬般懊悔帶蘇茉兒進宮來。

他是希望帶著她，能哄她開心

只是千算萬算，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楚亦蘭竟然會將梅枝投給了他。如今穆家落敗，各方面消息常武帝只想把他和爺爺送上戰場，怎麼會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而關於楚亦蘭更多的情況，玄冰宮各路早就已經把消息傳給了他，他以為她根本不可能在今天真的選出駙馬…。

所以他才會帶蘇茉兒進宮！

穆晟夜看著地上的殘梅，臉上流露出一絲冷意。

崇文樓所有的人在驚詫過後，終於全都看清了蘭庭公主梅枝投中的人，竟然是穆國公世子身後的一個小廝。

三樓之上的常武帝深深的鬆了一口氣。他心想還好不是穆晟夜，既然是打中了他的小廝，那這個婚事便可以徹底不作數了。

楚亦宸的眉頭越皺越緊，滿目疼惜的看著自己的小妹，心中的一口鬱氣無法舒緩，只讓身邊的人不寒而慄。

還在二樓舞台上的楚亦蘭此時臉上火辣辣的，就好像被人無聲的狠狠的抽了一個又一個耳光，羞憤的抬不起頭來。

穆晟夜竟然不願意娶她？

她只是為了幫三哥而已，這個穆晟夜難道以為自己真喜歡他不成？

沒錯，剛才竹林的相遇，她是被這個白衣翩翩的少年吸引了一下、心動了一下，可那也是一個女人正常的反應好不好？

可她根本就不喜歡他，他竟然先一步拒婚了？

這天下間竟然有男人不願意娶她？

自己的梅枝是帶著內力投下來的，穆晟夜竟然敢用內力推開，他好大的膽子！

眾人看著楚亦蘭走下圓台，不見了蹤跡，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了。景明軒、王希皓和慕容馳俊乾脆走到了穆晟夜的面前。

慕容俊馳皺眉看著穆晟夜，好言相勸道：「穆世子，蘭庭公主的梅枝分明就是向你投來的，失了準頭打在了你的小廝身上，你還是去向萬歲解釋一下吧！」最好是主動求取蘭庭公主，這樣既圓了萬歲和公主的面子，而且穆晟夜又真正的納入寒王的麾下，這般是他能想到最圓滿的結果。否則以蘭庭公主的性子，和萬歲對穆家的手段，吃虧的還是面前的這個少年。

而宰相的獨子王希皓月則羨慕的看著穆晟夜，嘆了口氣：「恭喜穆世子，賀喜穆世子！想不到多年之後穆國公府的世子竟然能娶到蘭庭公主，從今後穆家光復門楣指日可待。」

穆晟夜笑道：「王公子此言差矣，公主的梅枝失了準頭落在了地上，誰也沒有投中，您看錯了！晟夜高攀不上公主，也無心娶公主這樣的女子。」

旁邊的蘇茉兒一直在等穆晟夜的一句話，此時她不禁心花怒放，連剛才被梅枝打中后的一絲不安也煙消雲散了。而且她發現，這個穆晟夜似乎也並不像她看上去的那麼老實，忽悠起這幫人來，面不改色心不跳，機智應變頗得她的真傳。

她輕咳一聲道：「王公子，你確實看錯了！梅枝沒有打在小的身上，是落在地上了！」就還不信了，常武帝能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下人。

慕容俊馳擔憂的看著穆晟夜，心想這小子是不是瘋了，當著這麼多人居然敢說對公主無心。誰不知道寒王對疼的就是這個小妹妹，三樓的皇上也就算了，這裡離二樓這麼近，憑藉寒王的耳力一定是聽到了。

可穆晟夜此時卻根本不屑考慮這種問題，他沒忘記自己帶小姑娘進宮來的目的，雖然現在出了點差頭，但是讓她相信自己根本不屑娶公主，便沒有白來。在別人都想著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的時候，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蘇茉兒身上。

蘇茉兒又何嘗不懂穆晟夜的用心良苦，雖然此時為難重重，前路未卜，可心情卻之前聽到蘭庭公主選駙馬時好了一萬倍。

一直站在一旁的景明軒看到這副場景，搖搖頭笑到：「穆世子果真是真性情，男子漢！世間的男子想娶蘭庭公主卻娶不到，穆世子卻拿這絕頂的美人當糞土，不知道你們的寒王爺事後會不會氣得鼻子冒煙？」

蘇茉兒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白眼兒，她確定這個景明軒不是來求娶楚亦蘭的，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肆意給楚亦宸添堵來的。

穆晟認真的道：「明軒太子謬讚了！公主金枝玉葉卻並非晟夜所求的女子，王爺疼愛公主，自然不會想要一個對公主無心的妹婿，怎會生氣？」他看到了蘇茉兒亮晶晶的眼眸，為了讓她高興，索性又把之前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連楚亦宸的後路也給斷了，難不成堂堂寒王會把自己的妹子愣塞給人家？

「穆晟夜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公主不敬？也不看看穆國公府如今是個什麼情形，窮酸寒顫，公主能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崇文樓一層的所謂青年才俊、王孫公子們這會兒從震驚中緩過勁兒來了，其中有不服的都把怨氣都撒了出來。

見穆晟夜也不辯解、也不生氣，景明軒搖搖頭道：「有趣，真是有趣！」

王希皓無奈的搖了搖頭，心底卻對穆晟夜有了些敬意，畢竟以穆家現在的情況，穆晟夜能忠於自己的心不娶公主，絕非任何一個男人能做得到的。他在府上也有自己喜歡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通房，他愛她極深甚至至今沒有娶夫人就是為了她。可是聽聞蘭庭公主選婿，他還是動心了。沒有人能拒絕皇室公主帶來的榮華富貴，他也不例外。可穆晟夜偏偏可以。

慕容俊馳走到穆晟夜的跟前，轉身前語重心長的低聲說了一句：「被辜負王爺的一番心意。王爺如今對你…。」深意自然不不言而喻。

慕容駿馳離開的時候常公公已經親自來到近前請穆晟夜了。

「穆世子，帶著您的人跟雜家走一趟吧！皇上和皇后都等著您呢！」

「勞煩常公公帶路！」

「穆世子，您客氣了！」

蘇茉兒跟在常公公和穆晟夜的身後，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上了樓去。她沒有抬頭，卻感覺

一道目光至始至終的從二樓的某處一直盯著她，讓她如芒在背。

……。

崇文樓一間宮室中，只有常武帝安太后和張皇后三個人等在那裡。不多時常公公帶著穆晟夜和蘇茉兒來到了宮內。

待兩個人叩拜之後，常武帝剛想說話，卻被安太后打斷。

安太后看著穆晟夜對常武帝道：「這孩子長得是越來越俊了，不知道過幾年還得變成多討姑娘喜歡呢。我覺得亦蘭那丫頭要是能嫁這麼個夫婿，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皇上，你看呢？」

常武帝從年輕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這個母后十分拎不清，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能坐上皇后的位置，當上太后的。

可太后畢竟是太后，他也不能太讓這個母后沒臉了，只得壓著暴脾氣道：「男子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又不是女人長得好便有機會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安太后撇撇嘴，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一沾姓穆的就來勁兒，這是從年輕就開始的習慣！

這是病，得治！

「長得好看的男人沒用？咱不說穆老國公年輕時是何等的相貌。就說死了穆元帥吧？長得那真是天上沒有，地上也無的好相貌。可這樣的男人論起本事來，這整個天下也是絕無僅有。要是沒有他，皇上你的江山能不能守到今天還是個未知數。話再說明白點，人家若是真想反了你，你的皇位也安穩的坐到現在。」

蘇茉兒站在穆晟夜的身後暗自吐吐舌頭。她自然明白安太后話中的深意，可她對這個老太婆素日里一點好感也沒有，想不到今天竟然把多少年沒人敢說的話在皇帝面前說了出來。

常武帝氣得臉色發青：「母后，您今日說出這番話來，究竟是何意？」這個心結，怕是他這被輩子也不會打開了，他的母后竟然讓他在這除夕夜裡把幾十年的傷痛重新翻湧了出來。

「我的意思皇上還不明白？除夕夜，你那寶貝女兒的梅枝落到了穆家頭上，是時候還給穆家該有的一切了。你再這樣解不開心結，到時難過的還不是你自己？你對穆家，明明還是看中的，又何必再去聽信那小人的謊言？」安太后說得極其隱晦，當年皇帝和穆帥之間的事天下基本上已經無人知曉。

她是怕自己的這個兒子要因為楚亦蘭的婚事拿穆家的孩子開刀。

又是冤孽！

常武帝道：「來人哪，送太后回宮！」

宮室內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面對兒子的不留情面，安太后倒是想的開：「年夜飯也吃了，戲也看完了，老婆我也該回去睡覺了。」

眾人恭送太后離去。

常武帝這才把目光重新看向了穆晟夜，腦海里想著自己母后說的那番話，看著面前少年的驚世容顏，不免又多了幾分厭惡。

「穆晟夜，朕不知道你在背後做了什麼，會讓朕的蘭庭公主想要選你做駙馬，可是天不遂人願，梅枝既然沒有落到你的身上，那今天的公主選婿一事便不作數，以後你還是不要痴心妄想的惦記朕的女兒了。」

「好！晟夜謹遵聖命！可以今日以日月為誓，若是對公主有非分之想、男女之意，他日定當暴屍荒野。」

蘇茉兒真想撲過去堵住他的嘴，大過年的有這麼咒自己的嗎？

對自己心狠也得有個度是不是，他自己不心疼自己，可她心裡難受！

「你…。」常武帝越聽越覺得刺耳，他本來是想羞辱一下穆帥的兒子，讓這個穆晟夜難堪，可沒想到，他反而將了自己一軍。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楚亦蘭的聲音響起，「父皇，女兒就是要嫁給穆晟夜，還請父皇下旨成全！」

「荒謬！」常武帝勃然大怒。

蘇茉兒剛想說話，就聽穆晟夜用傳音入密的方式把生音送到了她的耳中：「什麼也別說，一切交給我！」

聽到少年的聲音，蘇茉兒頓時醒悟。自己如今正是在風口浪尖上，穆晟夜不再想讓任何人注意到自己，尤其是皇室之前還對她有所懷疑的楚亦宸。

常武帝怒視著楚亦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他是因為楚亦瀟的事情才急著召這個小女兒回宮的，是想著讓她勸說楚亦宸放棄對病中的楚亦瀟流放邊關的決定。加上皇后叨擾這個小女兒已經到了訂婚的年紀，總不能十八歲回宮后再找駙馬，那時都成老姑娘了，才決定今天替她選婿。

「父皇，梅枝失了準頭，可我心裡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既然讓女兒自己選駙馬，我就是要選這個穆晟夜。再說多少次，我也是這麼決定的！若是父皇不同意，我就乾脆嫁給梅枝打中的小廝算了。」

「來人哪，送蘭庭公主回春日殿！」

常武帝覺得這個年過過得簡直是糟透了，果斷的認為把楚亦蘭接回來是個錯誤。當下便覺得等過了十五就趕緊把她送走，什麼事業沒辦成，只會再他的面前添亂。

……。

大年初一，楚亦宸早上才帶著宋芳華回到了寒王府。守歲一夜，他也乏了，躺在自己寢殿的床上卻是滿腦子想的都是蘇茉兒那個磨人的東西。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一夜自己差點在鳳凰閣要了她的情形。他也暗自的責怪自己，若是那一日真的得到了她，或許她就不會再想要離他而去了。

後來，他也有過很多次機會，可是偏偏因為他的自信錯過了。他總不屑在她還沒有完全愛上自己的時候要了她，可卻沒有想到，等來的不是她全心全意的愛，而是她一次又一次的離開。

如果老天再一次讓他將她捉回來，他一定不會再放過她。

這一閉上眼睛，楚亦宸真的睡著了。冷酷無情的寒王殿下竟然罕見的做起了春夢。夢裡，他像要將蘇茉兒吸幹了一般親吻著她，直到她嬌喘連連癱軟在他的懷中才放開她。紅鸞帳中，他的指尖靈巧的解開了她的衣襟…。

猛然間，一個男子的聲音將他驚醒：「師兄，師兄！」

楚亦宸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殺機，嚇得慕容駿馳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師兄，你做惡夢了？臉色這麼難看？」

楚亦宸閉上眼睛，極度痛苦的平復自己的心情，多久了，這個丫頭連夢中都不肯到來，即便是他再不情願，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想她了，想的骨頭都疼了。

「師兄，你到底怎麼了？你睡覺可從來沒這麼沉過，是不是生病了？」

「有什麼事在宮裡不說，非跑到我王府里來。看來安定王府果真是庶子要反了，才讓你這個嫡子大年初一沒事做！」

慕容駿馳手中的摺扇搖了搖，大冬天裡氣惱的扇了又扇：「我還不是為了你那寶貝妹子來的。她要嫁給小穆帥，可人家小穆帥根本就沒打算娶她，這事我想不出好棋來，又擔心打亂了之前你對小穆帥的安排，所以來問問你，準備怎麼辦？」

楚亦宸再一次閉上眼睛，將頭靠在床頭凝思道：「亦蘭既然已經把話說出來了，自然穆晟夜就沒有不娶的道理。我答應過亦蘭，只要她選中的男子，無論是誰，我都會幫她滿足心愿。」

楚亦宸真覺得自己魔障了，閉上眼睛竟然還在沉迷於夢中的情景之中。以前他總是不屑『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種事情，可卻偏偏一個夢境就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難道他楚亦宸缺女人？

笑話！

只這一個念頭，他又不自覺的磨了磨牙。

還是那句話，等將她捉回來后，他就不信自己治的了天下，還會馴服不了一個她？

打死慕容駿馳，他也想不到自己師兄此時在想些什麼，他更加擔憂的說：「其實我也是想不出小穆帥拒婚的理由。莫非他已經心有所屬？否則怎麼會不喜歡咱們公主殿下呢？師兄，你派人查過沒有，小穆帥有沒有什麼紅顏知己，夢中情人什麼的？」

楚亦宸嘴角深抿，他近日來調查穆晟夜卻一直一無所獲。

「沒有，再接著查！」他想了想又道：「你去月約一下穆晟夜，就說本王要見他。」

慕容駿馳知道這是寒王要親自出馬讓小穆帥同意婚事了，可見這個亦蘭公主在楚亦宸的心目中，確實是舉足輕重。

「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風行海匆匆忙忙的走到了內殿之外，聲音都變了：「啟稟王爺，蘭庭公主來了！」

楚亦宸睜開眼睛，看看對面桌上的沙漏，皺紋問道：「亦蘭來了？這個時辰，莫非宮裡出了大事？」他有些擔憂的起身，轉眼一眾侍女進來替他更衣。

「王爺，別擔心！依屬下看來，宮中里應該沒有什麼事，公主應該是專門來咱們王府的！」

楚亦宸見風行海話裡有話，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問道：「公主現在何處？在外殿？」

風行海聽后，聲音里的恐懼更濃了，可是事關蘭庭公主，他也不能確定自己主子是怎麼想的了，若是攔著公主，恐怕罪過更大。

他咬牙道：「啟稟王爺，蘭庭公主帶著人去鳳凰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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