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回家（二）

溫葉回家的時候，家裏的大門緊鎖。她爸爸媽媽在上班，弟弟在上課，只是不知道她姥姥姥爺怎麼也不在家。

溫葉招呼顧忻之的司機劉進到家裏坐坐，他卻推辭了。溫葉知道他找王凱有公事，也沒攔著，道謝之後，便目送他離開。

溫葉從包兒里掏出鑰匙開了門，進了屋。熟悉的傢具和溫馨的氣息，都讓她心裏舒服得直嘆氣。

行李被她隨意仍在門口，她躺在沙發上面不想動了。幾個小時的車程，坐得她骨頭都硬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的光景。她雙手握成拳頭，揉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溫樹從樓梯上跳下來，正看見他姐醒了，高興地衝上來，「姐，你醒啦？」

溫葉點點頭，把行李里的禮物往外搬，她轉頭問溫樹，「爸媽呢？姥姥姥爺呢？」

「爸媽還沒下班兒呢，姥姥姥爺應該是去遛彎兒了吧。」

溫葉把手中迷彩服式樣的夾克衣衫遞給他，果然，他看了這顏色，就忍不住跑回房間去換了。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飯，溫葉把買的東西給她爸爸媽媽、姥姥姥爺挨個送了，引得李文慧又是高興，又是嘮叨，既高興於她有孝心，又怕她花錢大手大腳。

溫葉只好仗着自己剛回來，她老媽還沒開始嫌棄她，抱着她老媽胳膊一通撒嬌，才讓她的嘮叨停了下來。

六一兒童節那天，她回了學校，又受到曹瑩瑩、趙琦、沈玉、齊思明、吳恆四個人的熱烈歡迎。外加瘋狂剝削。接下來，一直到中考前，她又恢復了班主任萬能小助手的光榮身份，每天幫着老師批試卷，總結知識點。

至於青屏巷一期工程，溫葉也帶着安全帽，跟在唐景身後去看過了。工地上還是一片如火如荼的場景。鋼筋水泥的建築。將和這裏幾百年的文明融為一體。這本不是毀滅，而是青屏巷這個文人墨客、落拓書生聚集的地方再次煥發生機的重建。

南灣衚衕

江家小院裏早已是翠竹掩映，鶯飛蝶舞的場面。在花房裏度過了一整個冬天的牡丹花。在陽光下盡情舒展着自己美麗的身姿。花壇里的粉色蝴蝶蘭、繡球花，也是一副生機盎然的樣子。

正房的四合院裏此時也是歡聲笑語，張安平端著蘋果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爺倆兒湊到一起笑得歡暢。

她離得近了。便聽到溫葉一個人嘰嘰喳喳個不停，原來是在講丹青那老實孩子讓自家兒子快氣死了的事情。

「江爺爺。你是不知道，陳瞳瞳和師兄那古板的樣子，完全是兩個模子。那天我們去畫展的時候，瞳瞳非要不上幼兒園跟着我們去玩兒。師兄就騙他說下次帶他去遊樂園。你猜瞳瞳說什麼？」

溫葉還沒等江風眠問，自己就倒豆子似得說了，「瞳瞳那麼個小人。居然學他媽媽說話的樣子，瞥他爸爸一樣。奶聲奶氣地說，『男人的話要是能相信，母豬都能上樹了』。哈哈，他才多大一點兒，還知道男女之別呢。」

江風眠想着自己徒弟聽到這句話的表情，心裏也是樂得不行。

兩個人說了許多閑話，才轉入正題。溫葉把她在北京畫的油畫全都帶了來，江風眠順手接了過去，或點頭，或搖頭，直到在溫葉畫的那最大幅的油畫上停了下來。

溫葉就知道江爺爺肯定和她一樣，最喜歡這一張。這張無論是在色彩的描繪上，還是在光線的處理上，都是她最好的技術水平。

溫葉正看着顧忻之雕塑般俊逸的臉龐發獃，哪裏還會注意到江風眠看向她時，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和顧忻之也不過分開了幾天而已，她居然就開始想他了。她也終於明白異地戀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了。

對於相戀的人而言，自然是希望每天都能黏在一起，電話也不過是聊以自慰的工具。你想看對方的時候，看不到；想牽着對方大手的時候，牽不到；耳鬢廝磨什麼的，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她只要一想到她和顧忻之在兩三年間都將是這種狀態，別提多鬱悶了。

人老成精這句話，是再對不過了。連陳丹青都能看出溫葉對顧忻之的態度不一般，就更不用提江風眠這個經歷過世事的老人了。他又是藝術大家，這瀰漫在油彩里的情思，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他和陳丹青的態度一樣，對豆蔻年華的小少女一次暮然的怦然心動，不追究，不過問。但他和陳丹青的態度又有一點兒不同，陳丹青認為溫葉最後的結局只會是黯然無聲，而他則是樂見其成。只是未來的結局如何，還要看他們的緣分。

誰都沒想到，十五歲的溫葉和二十五歲的顧忻之在一起了。誰也不會想到，堪稱京都才俊的顧忻之，心甘情願地落在了溫葉這麼一個小丫頭手裏，還巴心巴肺地怕她跑了。

江風眠看了看溫葉小臉兒發光的樣子，將手中的油畫捲起，扣在了自己手中，揮手打發溫葉，「去，陪你江奶奶說話去，我再琢磨會兒。」

溫葉也沒多想，點點頭就往廚房走去。

江風眠見溫葉走了，雙手輕敲桌面，想了想把這幅讓溫葉小臉兒發光的油畫，起身放到了身後的柜子裏鎖好，打定了主意不管這丫頭怎麼鬧，他都不打算還給她。

他雖然覺得溫葉很有眼光，也不反對她追顧忻之，但那時在未來，而不是現在。

現在嘛，小丫頭還是以學業為重，不要早戀得好。

不知道當他知道溫葉年歲這麼小的時候，就和顧忻之膩歪在一起的時候，他面對顧忻之是吹鬍子瞪眼，還是火冒三丈了。

晚上九點鐘，顧忻之的電話如約響起。溫葉看了看聚在客廳里看電視的家人，心裏既歡喜，又做賊心虛。

她反身上樓，進了房間，把房門關緊，這才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顧忻之低醇暗啞的聲音，隔着遙遠的距離傳進她耳邊，讓她心裏一片安寧，「溫葉，想我了沒？」

往常溫葉聽到這話保管一句脆生生的「不想」，可今天她看到了油畫里那個俊朗的他，想起她跟他窩在辦公室里，各自做自己的事，互不打擾，可抬頭就能看到對方的日子，這兩個字就說不出口了。

「顧忻之，我有點兒想你了。」

顧忻之原本只是逗逗這個小丫頭，想聽她活蹦亂跳的嗓音，卻沒想到小丫頭口口聲聲說想他了。

他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想着小丫頭在客廳看電視的身影，暗想，他是不是應該早點兒去河海陪她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