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超級保育員（7）

狄貂回頭望去，看到是一名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中年人模樣清瘦，卻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獨特氣勢，顯然不可能是什麼普通人。他的身份沒什麼好懷疑的，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他的長相依然能夠看出，他跟老院長辦公室照片上的那個少年是同一個人。

此刻，中年人正皺着眉，殺氣騰騰地瞪着她，那眼神，彷彿下一個瞬間就會撲過來，將她撕成碎片。

狄貂淡定地打量了他一眼，若無其事道：「哦，你就是院長那個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看過她一眼的不孝兒子林仁宇吧？」

林仁宇原本就已經因為她剛剛話被氣得夠嗆，聽到這話頓時怒不可遏，咆哮道：「哪來的野丫頭？這麼沒禮貌！」

狄貂跟李野還沒來得及說話，林仁宇的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弱弱的聲音：「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林叔叔，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的女朋友……」

聲音分明正是之前被狄貂抓了壯丁去給老院長兒子當說客的雲秀。這傢伙一直以身為狄貂名義上的男朋友而為榮，這一次，卻是糾結了半天才從林仁宇身後的陰影里站出來。

看到他那一臉尷尬的表情，李野的心情忽然好到了極點。終於也有機會讓他體會一下身為狄貂小夥伴的痛苦之處了。

氣氛剎那間尷尬到了極點。

「誤會！剛剛那只是誤會！」最後，還是老院長擦乾了眼睛，轉過身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尷尬。

可惜，狄貂不領情：「不是誤會，你母親白白被張家人欺負而不敢反抗，我剛剛正準備罵醒她。」

「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林仁宇跟母親關係算不上好，但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母親被欺負，聽到事情跟張家人有關，他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

老院長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只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兒子。

「張家未免也欺人太甚了！」當年林仁宇之所以選擇遠走他鄉，一方面是因為母親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原本應該成為他助力的張家人卻時不時在他身後使絆子。他雖然表面上沒什麼怨言，心底卻一直對張家的不厚道行為記憶猶新，如今聽到他們竟然依舊在欺負母親，頓時義憤填膺。

「既然他們不仁，也別怪我們不義了！有什麼我能做的儘管說出來！當年還顧忌外公的感受不敢做得太過，如今已經沒必要再忍氣吞聲了！」林仁宇摩拳擦掌，一臉準備跟張家人鬥爭到底的表情。

原本，他只是被雲秀說動過來看母親一眼，沒打算介入太深，沒想到卻被狄貂誤打誤撞激起了對母親的保護欲，血濃於水，任何一個兒子都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母親被別人欺負而不理。

原他以為母親肯定會同意，沒想到老院長聞言卻只是搖頭：「張家終究有恩於我，還是算了吧……」

聽到這話不僅林仁宇差點一口血噴出，連狄貂都露出了恨不得一把把老院長掐死的表情。

「之前明明是你讓人來找我幫忙的？」林仁宇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的怒火。

老院長弱弱申辯：「那時候我不知道是張家在背後搗鬼，還以為是有人覬覦孤兒院的捐助。」

林仁宇的呼吸又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來：「說到底，你還是覺得外公當年受傷跟你有關！說過多少遍了，那只是巧合！」

「巧合？那你父親呢？如果不是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刻意遠離你，說不定連你也已經遭遇了不測！」

「你……你……這就是你從小到大一直故意疏遠我的原因？」林仁宇臉上的表情竟有幾分像是要哭出來。

頓了片刻，他才接着道：「其實當年父親的事我早知道了，之所以讓我一直對你耿耿於懷是因為，就算到了孤兒院，你也一直故意躲着我。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我體內流着父親的血，所以才沒有辦法像普通的母親那樣對待我。卻原來……哈哈哈……」

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來：「虧你還是在唯物主義教育下長大的，你怎麼能這麼愚昧？」

「我愚昧？」老院長淚流滿面，「你外公受傷的時候我覺得那是愚昧，你父親死的時候我也覺得那是愚昧，但是當你奄奄一息躺在我懷裏的時候，我覺得就算是愚昧也不能再跟之前那樣下去了。」

「所以，你就寧可抱其他的孩子，也不願抱我一下？」兒童時期留下的陰影果然影響深遠，年過半百的林仁宇提起往事，眼中竟然隱隱有淚光閃現。

「孤兒院還有其他的阿姨……」老院長避開兒子的目光，弱弱道。

「可是，她們沒有一個是我的母親！」林仁宇眼中的淚水終於還是奪眶而出，「你知道嗎？雖然你一直在我身邊，小時候我卻覺得我是孤兒院裏最可憐的孩子。至少，別的孩子讓你抱他們的時候，你從來不會拒絕他們！」

老院長低着頭，一雙枯瘦的手緊緊絞在了一起：「對不起，我也不想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林仁宇深吸了好幾口氣，似乎想平息下心中的怒火，終於還是忍不住吼了出來：「不想讓我受到傷害？知道嗎？你才是這世上傷我最深的人！」

「沒關係，至少你平安長大了！」老院長的聲音很低，比起在對林仁宇說話，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你覺得我能夠平安長大是因為你從小對我不理不睬嗎？你簡直不可理喻！」林仁宇冷笑一聲，當即就決定拂袖離去，被雲秀死死拉住了。

「林叔叔，你冷靜一點。李奶奶的確是為你好，她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才用錯了辦法。」雲秀這傢伙果然擅長當說客，一番話直指人心，「設身處地想想，如果你跟李奶奶一樣從小失去了父母，又在別人的指責聲中長大，偏偏結婚沒多久丈夫又離奇死亡，甚至還差點失去唯一的兒子。你會怎麼做？關心則亂，人在絕望的狀況下，總是容易做出一些錯誤的抉擇。」

雲秀顯然做過功課，對母子二人的過去相當了解。

林仁宇總算是留了下來，只是望向老院長的眼神依舊滿滿都是恨鐵不成鋼。

「所以，一切依然按照原計劃進行！」說話的是狄貂，語氣不容置疑。

老院長原本還想拒絕，看到兒子那殺氣騰騰的眼神，終於還是忍下了。

接下來的事情一切順利，老院長在她兒子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把所有能轉移的財產都轉移了，然後便是離職，胖子他們幾個入主孤兒院。

胖子原本以為老院長答應得好好的，肯定不會出什麼么蛾子，拿到孤兒院的賬本一看，當時就傻了。幸虧此時老院長已經被她兒子接走，不然他肯定會去找老院長理論。

「她……她她，她這是打算把孩子們都餓死嗎？」胖子望着那幫依舊在無憂無慮玩耍的孩子們，欲哭無淚。

「怎麼會？院長臨走前不是跟你們簽了協議嗎？你們保證了會善待孩子們的，每個孩子每天的食物標準，這邊都寫得清清楚楚呢！」狄貂適時地跑出來秀了秀之前胖子跟院長簽的協議。

「你們……你們……」胖子都快哭了，「你們不能這樣啊！沒有了捐助，這孤兒院要怎麼辦下去啊？」

「這些捐助都是看着院長的面子來的，院長離開，人家不願意再出錢也很正常。你不是上面派下來的嗎？那肯定能夠跟上面要到經費的吧？還不快去打報告！」連李野也笑容滿面地過來落井下石。

胖子淚流滿面。雖然張家沒想從這家小小的孤兒院身上刮油，但依然有不少人對這邊虎視眈眈。偏偏事先的調研顯示，孤兒院的經費充足到不能再充足，如果他現在打報告上去申請經費，非但不可能得到任何撥款，反而可能讓人覺得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私吞了孤兒院這邊所有的好處。

就算把賬本遞上去，報告了事情的真相，跳了這麼大一個坑，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還以為之前對着老院長動之以情能夠化險為夷，甚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沒想到卻是跳進了火坑，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就答應了老院長的換人要求。可惜，現在再後悔也晚了。

又不能真的讓孩子們餓死，看着那幾個保育員那充滿期待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就等着他「虐待」孩子呢。胖子欲哭無淚地糾結了半天，默默把老院長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遍，最後終於還是決定寫報告，跟上面申請經費。

老院長的辦公室很大，透過窗戶甚至還能看到孩子們在院子裏玩耍的景象。那幫臭小子在那兩個討人厭的保育員的陪伴下無憂無慮地奔跑尖叫，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煩。

窗外陽光明媚，胖子卻覺得自己的心拔涼拔涼的，彷彿冬日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還好，指定讓他當這個院長的是張局長，那位原本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整老院長，應該不會眼睜睜看他陷在這個坑裏而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