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
每年的仲春都是讓年輕人萌動不已的好日子，雲夢之會還未開始，郢都內的年輕人便有些蠢蠢欲動。WWw.
來自秦國的太子婦伯嬴的車駕停在宮門口，帷車中隱隱約約能見着裏面的倩影。外面御人手裏拉着車轡，隨時聽候車中女子的吩咐。
車外跟了許多隨從。
等了好一會，車旁的寺人瞧見有一輛帷車行弛而來，立刻就踮起腳尖對車中的伯嬴報告，「太子婦，公女來了！」
太子婦伯嬴是秦伯的長女，嫁到楚國已經有一兩年了，在這一兩年的時間裏，她上奉夫人，下面還得照顧夫人所出的公女。
公女淇夫人所出，身份高貴，楚國原先不過是地方五十里的小國，如今幾乎將整個漢江平原都給吞下，漢陽諸姬更是仰仗楚王的鼻息。楚國的強大也讓公女淇在諸國之間更加搶手，就伯嬴知道的，君父也有意為阿兄求娶，不過在秦伯派出求聘的行人之前，楚王派來為太子聘太子婦的行人卻來了。
秦楚之間並無嫌隙，相反同為實力強大的諸侯，比起奸詐狡猾的晉國，楚國的求婚讓秦伯更加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嫁到楚國之後，伯嬴小心翼翼侍奉婆母，君夫人性情柔和，沒有為難過她，反而多加照顧，這讓伯嬴很是慶幸和感激。
「吁——」對面車輛見到那麼一群人在，趕緊拉緊了車轡，讓車停下來。
「怎麼了？」車中傳出少女不滿的輕哼。
「公女，前面是太子婦的車駕！」御人回稟道。
「阿嫂？」淇在車中聽到太子婦的名頭，連忙撩開帷裳探出頭看，結果正好看到她那位相貌好脾性好的阿嫂在傅姆的攙扶下從帷車中下來。
這下淇頭皮就一陣發麻。
淇如今都十四歲了，十四歲的女孩子對外面是非常好奇的。母親一向不太管制她到底去何處玩耍，但是年紀大了，人也越發出落的亭亭玉立，吸引了一大堆的年輕男子的視線。
陳妤和楚王唯恐自己的寶貝女兒就被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給叼了去。
楚國開放的能讓人哭出來，年輕男女相戀定情那更是滿大街的都是，但陳妤生怕自己女兒一不小心就被個混蛋給騙了，要是還鬧出什麼事來，她直接就能砍人。楚王不想這麼早就把女兒嫁出去，更重要的是，嫁哪個他自己都還沒思量好。
晉國太子如今地位搖搖晃晃，晉侯寵愛大驪姬，對太子百般挑剔。楚王瞧著晉侯的那番做派，再這麼下去，恐怕晉國國內遲早大亂，心裏慶倖幸好自己女兒和晉太子年紀差的有些大，不然他當年還真的會將女兒嫁過去，要真嫁過去了，楚王恐怕撕了晉侯的心都有。
夫妻兩個一拍即合，對年少的女兒頓時看緊了不少。陳妤還給女兒叫到身邊做一個青春期的教育，內容包括生理變化到心裏變化。
例如見到那些年輕貴族，心裏覺得喜歡是很正常的，但是時間久了絕對會不喜歡！還不如再看看，萬一挑個更好的呢？
可惜少年人蠢蠢欲動的心是不會隨着父母的苦口婆心改變半分的，果然被伯嬴給逮到了。
淇看到伯嬴都下車來了，她趕緊也從帷車上下來，總不能讓伯嬴自己走過來和豎仆一樣和她說話吧？
「阿嫂，阿嫂怎麼來了？」淇連忙迎接上去。
「等你呀。」伯嬴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了三四歲的公女，就像對着自己的妹妹似的。「我正好和你一塊去見夫人。」
一提到母親，淇面色就有些不自然，「去見母親？」
「是呀。」伯嬴輕輕攥住淇的手，就往宮門內走，「今日是見夫人的日子，淇忘記了？」
不記得了！
淇不好將嫂子的手甩開，只能眼睜睜的瞧著自己被伯嬴給拉上了車。
宮門的事有寺人快速稟告給夫人所在的北宮。
陳妤對着鏡台，給高髻加了一隻青玉玉笄，聽到寺人傳來的話，重重的嘆口氣，「淇這孩子長的也太快了。」
這不是太快了？一眨眼就從一個只曉得抱着小狗到處玩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少女。
她還沒做好準備呢。
十四歲女孩子還是個初二女生，陳妤不僅僅要按著女兒好好讀書，還得操心她別被其他的臭小子給騙了。
「夫人，公女一定會識人清楚的。」寺人貫年紀也大了，但還在陳妤身邊服侍。傅姆年紀太大，陳妤已經讓人侍奉她安陽天年。
陳妤已經給寺人貫在郢都置辦好了一座宅邸，等寺人貫想要養老，也好有個去處。
這些人跟着她背井離鄉，她怎麼樣也得將人安頓好了。
「年紀那麼小。」陳妤想到女兒就一陣無力，女兒大了，心也野，陳妤是從來沒關過女兒，她愛去什麼地方也讓她去，如今大了，渚宮再也不能滿足她的需要了。
「這可怎麼辦呢。」陳妤有些發愁。
「夫人，女子大了是這樣的，當年夫人不也是嗎？」寺人貫一邊勸，一邊讓侍女將更多的妝奩盒拿上來供陳妤挑選佩帶在脖子上的項組。
瑪瑙玉石緋紅的有些喜人，陳妤看了看，都放下了，「也不是多年前，算了。」陳妤揮開那些侍女就向那邊的堂走去。
陳妤在堂上才坐了一會，伯嬴就帶着淇來了，今年淇滿心歡喜的想要出去玩，結果被阿嫂逮個正著。
如今垂頭喪氣無精打採的。
陳妤見着心疼的要命，「你這又是怎了？」她如今拿着女兒就是沒辦法，女兒再胡鬧，只要不把天捅破了，她和楚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至於兩個從小就圍着妹妹轉的兒子就更不用說了。連兩個嫂嫂都是對她疼愛有加。
「……」淇幽怨的看了陳妤一眼。
「雲夢之會就要來了。」伯嬴瞧著婆母都心塞了，連忙出來大圓場，「到時候淇在雲夢去哪裏都行，比郢都里好多了。」
就算去了，也只能陪在母親身邊。
淇半點都不買賬。
陳妤氣的在女兒背上輕輕捶了一下，「母親不是不讓你出去！只不過眼下外面亂的很，過了這段時間，你就可以出去玩了。」
最近男男女女春心萌動，女兒正在青春期，萬一看了什麼不該看的，再被人一引誘，那麼她就只有瞪眼的份了。
「……」淇默默的只是看着她。
「……」陳妤覺得自己已經敗北了。
伯嬴看着心裏嘆口氣，婆母這種養公女的，她以前在秦國從未看過。秦國半戎半夏，對公女們的束縛也不大，但公女們小時候無拘無束，到了大了也會學禮，被聘之後更是會專門用三月的時間來學習夫家的事。
公女淇的年紀其實離及笄真的不遠了，再不加拘束，日後日子可難過。
這道理陳妤哪裏不明白？她自己就是受過這麼一次苦的人，奈何心裏就是不願意女兒也受這麼一次。
「母親為你好。」陳妤扶着手下的漆幾，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就剩下了這麼一句，結果女兒還給了她一個噘嘴。
她差點就炸了，要是兒子她現在就親自抽一頓！
楚王趕過來的時候，陳妤的氣還未消，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經有人告訴楚王了，女兒如今變化太大，楚王也有些無力，兩個兒子這年紀都是乖乖的，不聽話的事沒有。
女兒倒是狀況百出。
楚王和陳妤面面相覷好一會，才遲疑着說，「要不……給淇看看？」
楚王這話里的意思是給女兒看婆家。
如今諸侯太子楚王都把年紀給記了個遍，想着要挑出年紀合適，人又上進的。可是年紀合適的就是小國的，大國的，不是沒立太子就是諸侯太老。
至於嫁給哪個沒有太子名頭的公子，楚王一百個不願意。
「這麼小，看甚麼？」陳妤給楚王翻了個白眼，楚王頓時訕訕的。
「這孩子春心動了。」楚王看得多知道也多，這年紀正好就是少女發春心的時候，父母攔著不讓，乾脆自己就爬牆頭了。
「再動也得按下來！」陳妤心裏氣不順，「至少到了十七八歲再說。」
十四歲的孩子出嫁？是想她氣出病吧。
「寡人看過齊國。」楚王坐在那裏和妻子說起了自己看過的那些諸侯。
「齊侯在女色上毫無自製，」陳妤一開口就把齊侯給踢了，「他年紀比你還大！而且才納了宣姜之女長衛姬吧？都到了這把年紀，太子遲遲不立，我看喃，等他那個上卿一走，肯定要出事！」
陳妤現在就算拋開那些點滴的歷史知識都能看出齊國將來會有大亂，而且齊侯好色到連自己的外甥女都不放過，他的兒子一定也好不到哪裏去。
「寡人還沒說完呢。」楚王無奈的瞥了妻子一眼，「和齊國聯姻，與楚國無益，至於晉國。」
「晉太子不可！」陳妤當然知道如今的晉太子就是那個倒霉的太子申生，而且人也迂腐的讓人嘆為觀止，他兩個弟弟都知道逃跑，就他傻兮兮的赴死。
「……那還有秦國。」楚王過了會給出這麼一個選項。
秦人國內沒有中原那些諸侯烏糟糟的事，還算乾淨。
「秦人幾乎月月都和犬戎打仗。」陳妤的臉立即黑了。
秦人得了周室故地，但是也和犬戎義渠等蠻夷相近，幾乎是年年打月月打，出兵的次數比楚王還勤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秦伯們普遍都短命。
說是父子相繼，還不如說是兄弟繼位還好點。
楚王也知道陳妤在擔心什麼。
這兩國聯姻看得就是下一代，這將女兒嫁過去，女婿好端端的沒了，換個兄弟繼位，就算是白結親了。楚王也不想女兒年紀輕輕就沒了夫婿。
「看看郢都內的吧。」陳妤道。
楚王點頭。
這堵還不如疏，楚王瞧著女兒一顆心都不在身邊了，傷心之餘，只好參看參看，免得女兒到時候被那個豎子給騙了去。
「你覺得……彭氏的那個怎麼樣，令尹仲爽的孫輩。」楚王開口。
陳妤立即看過去。
雲夢之會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陳妤見着女兒對外面實在是好奇，無奈之下，只好多讓一些人跟着她，放她出去玩。
誰知道這一放就出問題了。
女兒竟然在外面看上個年輕男人！！
陳妤花費了好長時間才沒讓自己崩潰，楚王倒是看得開，讓人去打聽到底是哪個氏族的，成婚沒有，人品如何。
陳妤咬牙切齒的險些沒暴走。
好容易把人找了來，陳妤瞧著春心萌動的女兒，強忍着去看人。
對方還真是個美姿容的美青年，可是陳妤還在心底給人挑了無數個毛病。
對方是申氏，也是楚國貴族，女兒嫁過去算是能夠橫著走。
她和楚王聲明，女兒十七歲出嫁，那個定好了的青年還不準背着他們納妾等一系列事，不然……不但昏事告吹，還等著被她收拾。
三年的時光眨眨眼一下子就過去了，陳妤瞧著被扶上馬車的女兒差點就哭出來，結果女兒一副高高興興的模樣氣的她又把眼淚給吞了回去。
楚王看得直樂，等到禮成，女兒被送出了渚宮，他才安撫性的拍拍妻子的肩膀，「何必呢，反正淇也在郢都內，想看到她甚麼時候都可以。」
「養了她這麼多年，如今把我給忘了！」陳妤手裏攥著錦帕和楚王抱怨，有了老公忘了娘！
「怎麼會……」楚王抱着妻子一個勁的安慰，「淇不就是高興么？而且就在郢都里，你難道把寡人給忘記了？」
楚王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也被忽視很久了！
老公也是需要順毛的。
陳妤果斷給楚王順了一把。
「老啦！」楚王感嘆道，如今頭髮還是黑的，可是自己也有感覺，這和年輕人到底不一樣了。
「三個孩子娶婦的娶婦，嫁人的嫁人。」楚王和陳妤感嘆，「如今就寡人和你了。」
「是啊，就我和你了。」陳妤想起孩子們也成家了，和父母也不會像以前那麼親密了，到了最後還是她和楚王這個半老頭一直過下去了。
宮室中的侍女和寺人極其有眼色退下，夫妻倆在寂靜中依偎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