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大結局(上)

166、大結局(上)

他怎麼忘了,這個男人,男女通吃!

「怎麼樣?想不想和大叔一起,巫山雲雨一番?」席少吟說著,微微張嘴,咬了咬少年的耳垂。

勞萊克只覺渾身發麻,身子一顫,腦袋裡頓時一片空白。

他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希望沸洛能夠快點趕來。

轟——

天際一個響雷,在這入冬的季節,有些不合時宜。

雷聲過後,勞萊克猛的推開了身邊的席少吟,急劇的後退。他一動,一旁待命的兩個人形木偶便上前將他捉住。

扣住勞萊克的雙手徒然鬆開了,兩道重物倒地的聲音響起,勞萊克與席少吟皆是一驚。

「巫山雲雨?你倒是好興緻。」清晰深沉的男音從勞萊克的身後傳來,那少年咻然回眸。

只見黑暗中立著一個少年,少年身上披著黑色的斗篷,壓低的帽檐遮去了少年的面容。勞萊克卻是一喜,似是在黑暗中看見了一縷曙光。

「大人!」

「你果然背叛我!」席少吟的語氣立馬沉了下去,嗜血的眸光落在勞萊克的身上,巴不得現在就將他生吞活剝了。而現在,他已經沒有機會再對勞萊克做任何事了。

來人是沸洛,在被帶來這裡之前,勞萊克放了三隻蝙蝠。從三條不同的路線出發,就是擔心會被席少吟的人半路截下來。現在沸洛已經到了,這就證明他的信傳達到了。

「大人,席少吟怎麼處置?」勞萊克沒有去管席少吟,只是將目光定定的落在德古拉。沸洛的身上。他始終忠於沸洛,無論沸洛要他做什麼,亦或者為沸洛做任何的事情,他都是願意的。就算是死,他也願意。

黑暗中,那少年的臉緩緩抬起,那雙黝黑的眸子閃爍著紅光,陰沉的看著席少吟,半晌才道,「交給我處置,你出去幫西門妝他們。」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凡是沸洛決定要殺的人,那麼他一定會自己動手的。

勞萊克一聽,猶豫了片刻,而後毅然轉身,離開了主墓室。

偌大的主墓室里,頓時只剩下席少吟與沸洛兩個人。

唰——

那少年微揚衣袍,牆上的燭火悉數點燃,昏黃的光芒,將偌大的主墓室照亮。那兩道立在黑暗中的身影也越發的清晰。

席少吟的臉色不變,只是定定的看著沸洛,「你以為,你一個人能夠殺死我嗎?你難道忘了,我可是操控師,我製造了很多的人偶。」他一昧的說著,似是在為自己長士氣。

可沸洛卻絲毫不買賬,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即便周圍不斷湧出一道道人影,他徹底陷入了包圍圈中。席少吟慢慢的往後退去,他的臉上洋溢著陰沉的笑,那笑意深邃,意外深長。

「那麼!德古拉大人,您就留在這裡慢慢的享受吧!」席少吟說著,便打算撤步離開。

就在他轉身之際,沸洛的一手微揚,身影一閃,從人偶群中穿過。如一陣刮過的風,猛烈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席少吟的腳步忽然頓住了,他的目光一滯,只覺脖子上落了一隻手,緊緊的捏著他的脖子,力道大得似是要將他的脖頸擰斷似的。

與此同時,周遭的人偶亦是抽出利劍,抵在沸洛的周圍,儼然已經將他團團圍住了。

「你要是敢傷我分毫,你也會死!」席少吟冷冷的道。

德古拉。沸洛卻是一笑,清冷無比,「是嗎?你以為,所謂的十字架匕首就能殺死我?你知道為什麼西門妝會是第三代嗎?因為她的親生父母是第二代。」

沸洛的話使得席少吟一愣,他不是傻子,當然明白沸洛話里的意思。

他們第三代全部被封印以後,西門妝才出生的。這就代表,當年被他們殺死的第二代,並沒有真正的死亡。亦或者說,有些是真的死了,而有些卻活了下來。

「還記得該茴和德古拉兩位親王嗎?」沸洛湊近,在他的耳際低聲道。

席少吟又是一愣,他沒有回話,卻是清楚記得的。當初匕首插入他們兩個的心臟時,德古拉。該和該茴兩位親王並沒有和其餘三位親王一樣自燃。他們只是枯萎了,徹底的枯萎了。

這麼說來,他們兩位也是該隱先祖的直系後代,難道這十字架匕首根本殺不死該隱的後代?

這一想法叫席少吟大驚,如果真如他所想,那麼他的一切算盤都打錯了。所有的計劃都要被推翻重頭來過才是。

「你現在還覺得,那把破匕首能殺死我嗎?」頂多只能讓他枯萎休眠而已。

就在沸洛得意之際,席少吟猛的扭轉身體,袖中劃出一把十字架的匕首,猛的刺進沸洛的小腹。

那少年的身影一頓,也就是在這一愣之際,席少吟猛的往主墓室外躥去。沸洛的眉頭擰起,俊臉格外的陰沉。他的腳步一動,周圍的人偶便圍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沸洛揚眉,唇角略揚,一抹邪肆的笑盪開,他的身影一晃。頓時主墓室里出現了兩個沸洛,逐漸變得更多,幾乎將整個主墓室塞滿。

主墓室里亂成一團,席少吟逃出了墓室,穿梭在風雨之中。沸洛很快便追了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後,距離慢慢的縮短。

也就在此時,尹墨卿、莫雲茶以及蘇帛雅,引著西門妝正好與沸洛他們相遇。當即,蘇帛雅三人跟上了席少吟。他是她們的主子,跟著主子,才是最好的選擇。而西門妝自然而然的和沸洛同步,兩個人追著前面的四個人,穿梭在森林中。

溫月成他們殺進墓室的時候,月容笙正與蘇芬在一起說話。

突然而至的四人,將月容笙堵在了墓室之中。

看見溫月成和西門舞的一剎,月容笙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片刻卻又鎮定了。

「你們倒是來得挺快!看樣子,勞萊克真的是叛徒。」月容笙冷冷的道,目光掃過沈爾、西門舞,以及薛靈,最終落在了溫月成的身上。

「現在你們已經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薛靈嚴肅的道,話落,便沖了過去。蘇芬先行擋下,三代和四代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薛靈錯身,避開了蘇芬,卻正好撞在了月容笙的手上。那少女定定的看了薛靈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你是韓靖的弟弟?」她的薄唇微啟,聲音很輕,似是自語。

可是那話,在薛靈聽來,似乎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他尚未來得及深思,一隻素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將他猛的一拽。

抓住了薛靈,月容笙掉頭便對蘇芬道,「趕緊走吧!」她的語氣沉重。

蘇芬一聽,當即轉身,隨著月容笙一併離開。沈爾和溫月成還有西門舞急忙跟上去。薛靈被帶走了,溫月成顯得格外的焦急。

絕對不能讓月容笙傷害薛靈,因為薛靈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月容笙他們逃得極快,但是沈爾他們很快就追了上來。蘇芬看了看前面的月容笙和薛靈,又回頭看了看逐漸逼近的沈爾他們。當即一咬牙,猛的回身,一腳劃地,生生頓住。她張嘴,大聲道,「月大人,您先走!我來擋住他們!」

月容笙的身影一滯,不由得回身,只見沈爾他們越來越近。她的眸光微沉,掃了一眼蘇芬。那少女是他們第三代里最柔弱的一個,亦是最為膽小的一個。可是現在她竟然為了替月容笙爭取時間,選擇正面面對沈爾他們。

「月大人,您快走吧!」蘇芬沒有回頭,那少女一頭齊耳短髮,目光堅定的看著越發逼近的沈爾三人。

月容笙最終選擇了離開,因為她不能敗在這裡。她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完成,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絕對不能敗在這裡。

就在月容笙逃開的一剎,沈爾他們逼近了。溫月成頓住腳,目光一沉,定定的看著那少女,冷道,「你攔不住我們的!」即便蘇芬是第三代,可是她的能力是治癒。戰鬥能力高過西門舞,卻是低於溫月成的。席少吟之所以將她招到麾下,不過是因為她有極強的治癒能力。不是治癒自己,而是治癒別人。

蘇芬咬唇,她一直都是第三代里最為柔弱的一個。今天就算是死在這裡也不足為惜,她只是希望在臨死之前,能幫上自己的夥伴一些忙。就算是拖住敵人也是好的。

誰知,沈爾一句話,便擊潰了她的防線。

「這裡交給我!你們先去追月容笙。」

溫月成和西門舞對看了一眼,皆是一躍而起。蘇芬卻是惱了,亦是猛的躍起,她一動,沈爾便動了。一手打出藍色的火焰,身影一閃,順著火焰的軌跡,向蘇芬逼近。蘇芬下意識的閃避,誰知沈爾似是早已料到了一般,已經在另一側等待。

少女的雙目微眯,身體生硬扭轉,硬是改變了軌道,往頭頂的西門舞和溫月成衝去。五指撒開,她沖著西門舞的心臟抓去。溫月成大驚,長臂猛的一伸,將西門舞捲起,往側面翻滾,踉蹌落地。

而也就是在那一剎,沈爾一手穿背,與蘇芬同時落地,立在她的背後。沈爾微微抬眸,目光從蘇芬的肩頭越過,那雙深邃的眸子泛起一絲藍光。

蘇芬的面容僵住了,腦袋緩緩的低下,望見自己胸口穿出的那隻手,半晌才回過神來。沈爾的五指收緊,手裡那顆跳動的心被他捏碎。隨即他抽回手,一臉冷然的看著眼前的那少女到底,爾後剎那湮滅。

至此,第三代又滅掉一個。

「小舞,你沒事吧!」溫月成緊張的打量著西門舞。

那少女搖頭,訝異的看著一臉冷然的沈爾,不覺後退了一步。總覺得眼前的沈爾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看起來有些可怕。她印象中的沈爾,一直都是謙恭有禮的,對待西門妝格外的溫柔,是個絕世好男人。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殘忍嗜血,冷酷無情的沈爾。

相對西門舞的訝異,溫月成就淡定多了。他見識過沈爾的嗜血殘忍,他其實本性就是如此,只獨獨對西門妝和西門妝在乎的人溫柔罷了!

「走吧!」沈爾抬手,伸出舌頭將手上的血跡舔舐,如一個真正的野獸一般,散發著嗜血的氣息。

夜,格外陰沉。雨勢漸小,風拂過,全身濕透的月容笙只覺有些冷。

她帶著薛靈折了一圈,又回到了古墓。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風颯颯,西門妝一躍三起,在林間穿梭,拚命地追著席少吟和尹墨卿。就在方才追逐的路上,沸洛截下了莫雲茶和蘇帛雅,而她則一個人追著席少吟和尹墨卿。

森林的盡頭是一處懸崖,萬丈高的懸崖,即便是吸血鬼也不敢輕易的躍下。而對面是雲海,什麼也看不見,就好像走到了絕境,前方一片茫然。為了安全起見,席少吟和尹墨卿選擇了停下。

西門妝落地,一股寒風隨之襲向那懸崖邊的兩道人影。狂風撩起尹墨卿的發,以及席少吟的衣袍。

「終於準備面對了?」西門妝冷笑,緩緩拔出那把自製的匕首。匕首已經改良過了,十字架的匕首,能殺死席少吟的匕首。匕首泛著寒光,晃過尹墨卿的眼,那少女微微閉眼。

雨,已經徹底停了。空氣中浮蕩著泥土的芬芳,周圍十分安靜,只聽得見呼嘯的風聲。

席少吟睨著西門妝,目光略沉,「就憑你一個人就想殺死我!」未免太高估自己的了。

可偏生西門妝就是那種傲氣的人,「試過才知道能不能。」

「慢著!席少吟歸我,尹墨卿歸你。」身後忽然傳來沸洛的聲音,西門妝猛然回眸,往他的背後瞄了一眼。

沸洛當然明白她什麼意思,不由一笑,淡淡的道,「別看了!蘇帛雅和莫雲茶,已經死了。」他既然身為領袖,就代表著他有一定的實力。即便是蘇帛雅和莫雲茶兩人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至於席少吟,因為他不僅是吸血鬼,還兼具著操控師的才能,所以相對棘手一些。不過,也只是相對而已。

「你要跟我搶?」西門妝擰眉,目光微斜,落在沸洛的身上。

那目光極具震懾力,即便是沸洛,也忍不住側目回看她一眼,「小妝,你忘了他整的我多慘!難道你還不允許我一雪前恥?」他知道跟西門妝來硬的沒用,所以沸洛選擇服軟。

西門妝愣了愣,沒想到,沸洛竟然是這幅德行!倒是和蘇冽沒什麼區別!

她聳肩,匕首轉向尹墨卿,「那好吧!」

沸洛笑笑,目光轉向席少吟,那唇角的笑漸漸消逝,臉色也逐漸沉下。

片刻功夫,兩道身影掠起,沖著懸崖邊上的兩人俯衝而去。他們的動作幾乎同步,而席少吟和尹墨卿急忙應戰,在這山崖之際,四道身影時高時低,互相糾纏。最終的結果,也將在這裡公布。

——

漆黑的墓室里,四處泛濫著死人的氣息。忽然壁上的燭火被點亮。薛靈下意識的閉眼,爾後慢慢的睜開。朦朧的視線落在倚牆而立的月容笙身上。她身上穿著素白的長裙,即便是寒冷的初冬夜晚,她也絲毫感覺不到冷意似的,只是兩手抱臂靠在牆上,目光淺淡的看著薛靈。

她的眼中是打量的意味,將薛靈上下一番打量過後,她道,「你和他長得一點都不像!」那女音輕柔,泛著淡淡的憂傷。

薛靈聽得一愣,他的身體無法動彈,只能趴在地上,目光緊迫的盯著月容笙。他聽說過月容笙的事情,可是與月容笙並沒有什麼交集。他知道是這個女人將自己的哥哥變成吸血鬼的,而他則是被孟加拉菲變成吸血鬼的。所以他和溫月成是同代,可是能力上有所懸殊。

「既然你是他的弟弟,那你一定知道,他在想什麼對吧!」月容笙接著道,語氣依舊那麼淺淡,泛著淺淺的憂傷。

薛靈揚首,冷冷的盯著她,語氣不悅的道,「我當然知道!他現在只想殺死你!」他說得咬牙切齒。

話剛落,那原本靠在牆上的少女便閃身到了他的身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俏臉壓近。

一雙寒眸死死的盯著薛靈,月容笙道,「在他殺死我之前,我會先殺了你!」

「呵!」薛靈冷笑,看著她,目光毫不閃爍,「你以為我怕死嗎?即便你殺了我,也只會讓他更恨你而已。」

「他為什麼要恨我?為什麼?」月容笙微愣,半晌,掐著薛靈脖子的手鬆開了,她微微往後移開了一些。卻是盤腿在薛靈的身邊坐下了。

墓室里的燭火搖曳著,那少女的面上覆了一層昏黃柔和的光芒,看得薛靈一愣。

「要不是你將他變成吸血鬼,我爸媽弟弟和妹妹就不會死!」薛靈惡狠狠的道,他說著目光垂了下去,眼帘底下,憂傷暗涌。

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月容笙的錯。要不是月容笙,當年他的家人就不會死在韓靖的手裡。他們兄弟兩人之間,也不會感情破裂,變得像仇人一樣。

「要不是你!他深愛的女人就不會死!」薛靈接著道,他說這話時,目光微抬,定定的看著月容笙。卻見那少女的身子輕輕一顫,顯然是被他的話驚住了。

薛靈睨著她,繼續道,「你不知道他有多麼痛恨你,要不是你將他變成吸血鬼,他不會連他深愛的女人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也不會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在遇見西門舞之前,一直都活在痛苦之中。」薛靈一字一句,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月容笙,她就是罪魁禍首,所以永遠也別想得到溫月成的原諒。

少女的臉色大變,不由得站起身,一聲怒吼,「不是這樣的!我只是為了讓他跟我一樣長生不老,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他,等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因為他說過的。」當年溫玉直到死也沒有娶妻生子,這就表明在他的心裡,月容笙的分量有多重。他說過,非月容笙不娶,即便是來生,也要和月容笙在一起。

因為是他說過的話,所以月容笙記得很清楚。

「長生不老?」薛靈忍不住冷笑,這麼多年了!他早就厭惡了身為吸血鬼的自己,「你所謂的長生不老,就是變成一個吸血的怪物,一個為了自身利益,不惜傷害他人的怪物是嗎?」無論是溫月成還是薛靈,他們從來都沒有奢望過長生不老。

「你不懂,我和溫月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曾經深愛過彼此。」

「是嗎?可是據我所知,從前的韓靖,心裡愛的人只有月容舞;而現在的溫月成,心裡愛的人只有西門舞。所以他愛得人,從來就不是你!」

「我就是月容舞,月容舞就是我!」月容笙似是崩潰了一般,突然大吼。她的聲音在墓室里回蕩,來來回回,衝擊著薛靈的耳膜。

少年訝異的看著她,將她從上至下一番打量,他狐疑了,「你說什麼?」

月容笙抿唇,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轉身背對著薛靈。她方才說了什麼,將她這些年一直隱瞞的秘密說了出來,亦或者說是被薛靈激了出來。

無邊的沉默蔓延,薛靈定定的看著月容笙的背影,眉頭微蹙,眼裡閃爍著疑惑。他不明白,方才月容笙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她就是月容舞?她明明是月容笙啊!作惡多端的月容笙!

「我就是月容舞。」恢復平靜的女音輕輕的道。月容笙微微仰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決定將自己的秘密告訴薛靈,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沒有向誰傾訴過。而今既然薛靈問起,那麼她也該試著,揭開自己的秘密。

月容笙幽幽的回身,目光微垂,掃了地上的薛靈一眼,她慢慢的坐下身去。在薛靈的身前坐下,她開始慢慢的敘述過去,「月容笙和月容舞其實是一個人。」

當年月容笙變成吸血鬼以後,徹底人格分裂了。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擁有兩種性格。一種明媚如陽光,一種陰冷似寒冬。光與暗的結合,黑與白的對立,她就是一個矛盾的存在。直到溫玉死後,她離開了故鄉,一直尋找溫玉投胎的人家。爾後在那個地方紮根,重建月府,成為月家的大小姐。為了不牽扯到前塵往事,她隱瞞了自己人格分裂的真相,以兩個身份與韓靖相處。一個是高冷孤僻,神神秘秘的大小姐月容笙;另一個則是活潑開朗,明媚如陽光的月容舞。所以自始至終,月容笙和月容舞都是一個人。韓靖愛的人,既是月容舞,也是月容笙。

他只是愛上了往昔那個明媚溫柔的月容笙,而排斥那個處於黑暗中的月容笙。也正因如此,月容笙始終不敢將事實真相告訴韓靖。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身為月容笙的秘密,他撞見月容笙吸食人血。所以,她才會生出將他變成吸血鬼的念頭。然,這個念頭一發不可收拾。她最終將他變成了吸血鬼,變成和她一樣的怪物。月容笙以為,這樣,即使韓靖知道了真相,也能接受像怪物一樣的她。

而時間讓她幾乎遺忘過去的自己,她曾經被人侮辱過,而她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月容笙的心裡,只一昧的想著要和韓靖長相廝守,不被任何人打擾。可偏生,韓靖殺死了自己的父母雙親,還有弟弟妹妹。要不是薛靈之前就被孟加拉菲轉化了,說不定也死在他的口下了。這殘忍的事實,讓韓靖幾欲崩潰。即便知道所有的一切,他自己應該付直接責任,可是他還是選擇將所有的罪責推卸到月容笙的身上。

要不是月容笙將他變成吸血鬼,他的父母親人會活得好好的。

他不再去月府,也不再見月容舞。可是月容笙並不知道原因,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孽。

她只是以為,韓靖變心了,已經不愛月容舞了。她曾經嫉妒過月容舞,沒錯,嫉妒過自己的另一面。

「現在我知道自己當初做錯了!」月容笙的目光微閃,她從冗長的回憶中抽身,目光一深一淺的落在薛靈的身上,「所以我要補償。」她肯定的道。

目光與薛靈接觸過後,又移開了。月容笙深深吸了一口氣,面色恢復往日的冷然,「我知道白澤的血能治癒萬物,只要用白澤血浴其全身,即便是吸血鬼也能被治癒,變回人類。」

薛靈大驚,被月容笙的話驚到了,「你的意思是?」

「我要與溫月成一起,變回人類,我要以人類的姿態,和他在一起,長相廝守,白頭偕老。」月容笙抬眸,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薛靈又是一驚,「這麼說來,月容舞就是月容笙,這兩個人都是你!」實在難以想象,這麼多年來,月容笙一直扮演著兩個人的角色,一直在光與暗之間行走。用人類的話來說,她是一個人格分裂患者,是個神經病!

對此,薛靈只能訝異。他在想,若是事情的真相被溫月成知道了,那少年會是怎樣的反應。而西門舞,原來並非月容舞,她只是作為月容笙二重身的一個存在。可別種意義上,她繼承了月容笙善良的一面。

「那麼現在你為什麼只剩下一種性格了?」薛靈思及此,不由疑惑。

月容笙微愣,半晌才回味過來他的話,「自從出現了二重身,我的另一半性格便被分走了。」因為當初她被封印著,所以她希望自己的二重身能夠陪在韓靖的身邊。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西門舞和溫月成的相遇,是拜她所賜,要不是月容笙,根本不會有如此開朗明媚的西門舞。

當初,她只是想讓正面的自己陪著韓靖,而今她出來了,所以想要殺死西門舞,取回自己另一半性子,提升自己的能力。

薛靈明白了,她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什麼西門舞會存在了。為什麼西門舞會和溫月成相遇並相愛,都是因為月容笙。要不是月容笙,溫月成不會擁有現在的幸福。

「你為什麼不將真相告訴他呢?」薛靈的語氣柔和了不少,他的眼中倒映著那少女的身影。她就坐在他的身前,昏黃的燭光將她包裹,似是為她覆上了一層薄紗。其實月容笙很美,尤其是坐在柔和的光暈里,格外的朦朧,很虛幻,雖然近在眼前,卻似遙不可及。

驀地,薛靈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當初對西門妝的感情是愛情,可是今天他知道了。那不是愛情,只是一種單純的欣賞罷了。

薛靈就那麼愣愣的看著月容笙,已然忘卻了所有,忘記了他和月容笙現在是敵對狀態,他們是敵人。他只是覺得月容笙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她的境遇,讓他心疼。

沒錯,心疼!

連薛靈自己都有些訝異,竟然會對自己的敵人生出憐憫之心。

「你是在可憐我嗎?」月容笙定定的看著他,冷冷的道,「我月容笙從來不需要人可憐,你若是再用那種目光看著我,我現在就殺了你。」她恢復了常態,一如既往的嗜血殘忍,甚至冷血。

可是薛靈心裡對她的恨意已經消散了,他的目光微閃,慢慢的移開了目光,垂下了眼帘。

他沒有說話,兩個人陷入了無邊的沉默之中。

忽然,一道冷風拂來,墓室里的光黯淡些許,牆壁上的燭火滅了幾根。

他們來了!

薛靈和月容笙都知道,是沈爾他們找來了。

「你果然在這裡!」溫月成肯定的聲音傳來,捎著些許得意。

爾後三道身影融進了光暈中,從黑暗中步出,出現在月容笙和薛靈的面前。月容笙十分從容,目光輕輕的落在溫月成的身上,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心裡在暗喜,因為至少溫月成是了解她的。

正因為溫月成了解她,所以才能找到這裡來,所以才會用「果然」這個詞語。他知道月容笙的脾性,她向來膽大,喜歡鋌而走險,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不其然,月容笙帶著薛靈回到了這裡。

「束手就擒吧!我會讓你死得安寧一些。」溫月成定定的看著那一身素白長裙的少女,目光堅定,絲毫沒有閃爍。

而他的身邊,有西門舞。旁邊還有沈爾,三對一,怎麼說月容笙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蘇芬已經死了?」月容笙沉默了許久,才幽幽的開口。

溫月成沒有回答,算得上是默認了。正如她所說,蘇芬已經死了,被沈爾一手穿心,直接殺死。

「薛靈,你沒事吧!」西門舞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薛靈,眼中閃爍著些許擔憂。

薛靈這才回神,目光下意識看了看月容笙和西門舞,不由得擰起了眉頭。他沒有回答西門舞的問題,反倒是一臉難過的看著月容笙。那神色十分異常,讓溫月成心下更加擔憂。

「你把薛靈怎麼了?」溫月成的目光落在月容笙的身上,狠厲的盯著她,似是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似的。

那樣恨之入骨的眼神,月容笙早就習慣了。她只是笑笑,略略轉身,掃了地上的薛靈一眼,隨手將他從地上撈起。

「你也看見了,薛靈在我手上,若是你們敢亂動,我現在就殺了他!」她的語氣陰狠,與她臉上柔和的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格外的詭異。

尤其是那三個字,殺了他!

「你敢!」溫月成恨恨的盯著她,咬牙切齒,「我會先殺了你!」他的語氣堅定,格外的堅定。月容笙被他的話震住了,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在溫月成的眼裡看見了殺意。當初被韓靖封印的時候,那男人眼裡都沒有閃現過殺意。他只是將她封印了,沒有選擇殺死他們。一半是因為無能為力,一半則是因為他心懷愧疚。

韓靖不是一個天生的殺人狂魔,他也有一顆憐憫的心。可是如今,在月容笙即將再次威脅到他的親人生命的時候,他怕了。因為害怕,害怕自己重要的人再次被她奪走,所以他只能採取非常手段,殺了她。

「你和她費什麼話,趕緊解決,回去睡覺。」沈爾在一旁等了許久,他已經有些不耐了。只要殺死了月容笙,所有人都安全了。而此刻,想必西門妝他們已經將席少吟解決了,正等著他們集合呢!

沈爾的話拉回了在場所有人的神思,薛靈的目光從月容笙身上移開,落在了溫月成的身上,「你不能殺她!」薛靈定定的道,語氣十分誠懇,而且十分堅定。

溫月成驚住了,被薛靈眼裡的堅定驚到了。他沒有想到,薛靈會這麼說,「薛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難道忘了嗎?我們的宗旨就是殺死第三代,保護好四五代。」

「可並不是所有第三代都該死。」

「月容笙想要殺死小舞,想要殺死小妝,還想殺死沈爾。最重要的是,現在她還劫持了你,難道她還不該死嗎?」溫月成擰眉,一臉陰沉的看著薛靈,眼中隱隱透著一絲失望。

可是薛靈眼中的堅定,絲毫沒有被動搖。

「你要是殺了她,你會後悔的。」薛靈這麼說著,目光下意識的看向西門舞。

只見西門舞也一臉疑惑的盯著他,薛靈閉了閉眼,將那些呼之欲出的話咽了回去。若是現在,當著西門舞的面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西門舞會受傷的。

西門舞說到底,只是一個無辜的人類。為了愛情,她已經失去太多了,從人類變成了吸血鬼,算是做出了最大的犧牲。

後悔?溫月成眯眼,「什麼意思?」他為什麼會後悔?

一旁的沈爾也眯起了雙眼,不由想起之前沸洛說過的話。月容笙有秘密,瞞著溫月成。一個溫月成殺了月容笙會後悔的秘密,到底會是什麼呢?

「薛靈,你為什麼這麼說!」西門舞略略上前一步,目光定定的看著地上的薛靈。看樣子,月容笙一定對薛靈說了什麼,否則那個少年不會幫著月容笙說話,更不會阻止溫月成他們殺月容笙。

「因為他知道真相,知道誰才是溫月成深愛的女人。」月容笙接話,移步上前,擋住了西門舞與薛靈相接的視線。目光定定的看著對面的少女,那張熟悉美好的容顏,還有她和溫月成並肩而立的場面,深深的印在她的眸中。

月容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爾後幽幽的轉向溫月成,「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我來是為了殺你,而不是和你交談。」溫月成的話落,便閃身竄到月容笙的身前。他的手探向月容笙的脖頸,那少女卻是兩手微張,徒然往後滑步。兩道身影從墓室的一頭閃到另一頭,西門舞急忙上去幫忙。她並非是怨恨月容笙,也沒有絲毫的嫉妒。但是西門舞確實是有私心的,因為只有月容笙死了,她和溫月成才能安安穩穩的在一起,不用在擔驚受怕,也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他們。

沈爾的目光卻是落在薛靈的身上,長腿邁動,他步到了薛靈的面前。卻並不急著為他解開身上的咒語。

少年的眼帘低垂,目光定定的落在地上的薛靈身上,他的薄唇微啟,「告訴我,月容笙跟你說了什麼?」他很好奇,到底為什麼,殺死月容笙,會讓溫月成後悔。

薛靈擰眉,眼珠轉動,賣力去觀戰,只可惜視線範圍有限,他只能聽見激烈的打鬥聲,看不見那三道人影。

「難道你忘了,月容笙是第三代,要報復四五代的第三代。」沈爾沉聲,明明薛靈心裡對月容笙也是十分仇恨的。這才多長的時間,就讓他改變了想法,他真懷疑薛靈是不是被溫月成蠱惑了?

可事實證明,薛靈是清醒的。

他的目光移回沈爾身上,看了他許久,薛靈才道,「其實月容笙就是月容舞!」他的聲音很輕,只沈爾聽見了。

少年的眉頭不由揚起,顯然對這事實感到驚訝。

月容笙就是月容舞,這麼說來,月容笙就是溫月成的前任愛人?

「你說的是真的?誰告訴你的?」

「自然是月容笙,這是她的秘密。」

沈爾蹙眉,「你連月容笙的話都信?」

薛靈的眸光凌厲的看去,眼中寫滿堅定,「她不是一個會編故事騙人的人!」最重要的是,月容笙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的神情十分悲傷,不像是裝出來的。

「好!」沈爾的眸光微沉,緊迫的盯著薛靈,雙瞳縮緊略濁,劃過一抹藍光。解開了薛靈身上的咒語,沈爾站起身去。只見那方,兩道身影圍著月容笙,前後左右,毫無章法的胡亂攻擊。整個墓室都在晃動,沈爾揚手,地板震動。一道藍色的火焰從他手心飛出,衝出墓頂,頓時將整個墓頂掀起。

無邊的夜空籠罩,寒風灌進,月容笙正好逃了出去,亦或者是將溫月成和西門舞引了出去。

薛靈得救,他的目光便追隨著月容笙的身影,眼裡滿滿都是擔心。沈爾已經趕上去幫西門舞他們了,他不能讓西門舞受到一點傷害,否則西門妝會難過的。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薛靈始終站在原地,沒有上去幫忙。得知了月容笙的秘密以後,他便對那個少女下不去手了。既然如此也不能阻止西門舞他們動手,所以他便只好站在一邊,眼睜睜的看著這場三對一的戰爭。

沈爾的加入,使得西門舞他們以壓倒性的優勢將月容笙逼得急劇後退。白色的刀芒與藍色的火焰交相輝映,將整片天空染亮。

月容笙自始至終只對西門舞出手,她始終避開溫月成進行攻擊,這就證明在她的心裡,當真一點不想傷害溫月成。

這一切,薛靈都看在眼裡。他的心裡不由多那個少女多了幾分好感,也多了幾分想要深入了解的欲。望。

可就在他愣神之際,一道刀芒劃過,溫月成閃避之際,月容笙卻是猛的往西門舞的方向衝去。那到白影如流星閃逝,轉身便逼近了西門舞的身前。一把匕首揚起,十字架的匕首,一旦刺進西門舞的心臟,她會瞬間湮滅,在這個世間徹底消失。

「不要!」溫月成和沈爾皆是大驚,兩道身影筆直的沖了過去。溫月成的速度簡直超越了極限,甚至比沈爾還要快一步。

匕首揚起,冷光閃過西門舞的面頰。她下意識的眯眼,尚未來得及閃避,身體便猛的被人撞開了。

巨大的衝擊力,可見溫月成幾乎用盡了全力。

匕首落下,薛靈大驚。要是月容笙真的殺死溫月成、、、、、、他沒有多想,當下兩眼一閉,兩拳握緊,一咬牙,將乾坤顛倒了。

匕首刺進他的心臟,快得絲毫沒有痛感。至少薛靈沒有感受到,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重重的往下墜去,身上壓著一個人,那少女的發拂過他的鼻尖,發香繚繞,混入他的呼吸。

那是薛靈最後的感覺,心跳停止了,他的身體自燃,卻在最後一刻推開了壓在他身上的月容笙。

溫月成平靜的站在地面,方才薛靈站過的位置。清風拂面,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猛的睜開了雙眼,卻只看見那半空中墜下的少年,剎那燃盡。

最後的火光湮滅,溫月成的眸子漆黑一片,爾後慢慢的泛起血光。

他的腦海中只回蕩著一個畫面,那就是最後看見薛靈的那一眼。

薛靈的能力是瞬間轉換,將他自己和別的東西轉換。而這一次,他在最關鍵的時刻,將自己和溫月成調換了。換而言之,薛靈代替溫月成、、、死了、、、

這一事實不斷徘徊在溫月成的腦海中,他甚至來不及去顧及那方躺在地上的西門舞。

西門舞只覺得自己的肩膀很疼,方才被劇烈的撞了一下,感覺骨頭碎了一樣。

沈爾落在她身後的位置,靜靜的看著半空中懸浮的月容笙。方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溫月成驚人得爆發力,讓他始料未及。本以為溫月成會代替西門舞死去,卻沒想到,薛靈居然擁有轉換物體的能力。薛靈和溫月成兩兄弟,這麼多年來,一直鬧不愉快。因為當年是溫月成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家人,所以薛靈無法原諒他。可是今天,他卻願意代替溫月成死去,真是讓人搞不明白。

月容笙懸在半空,她俯望著地面上的溫月成,不由得手一顫。她的手裡空空如也,匕首已經隨著薛靈的消失掉在了地上。就掉在溫月成的面前,那少年此刻正低垂著腦袋,獃獃的看著地上那把匕首。

半晌,月容笙才回過神來,她閉了閉眼,心裡閃過一抹僥倖的念頭。

方才她以為自己刺中的是溫月成,原來是薛靈。幸好是薛靈,不是溫月成。如果是溫月成的話、、、她會崩潰的!要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人,她一定會崩潰的。

「發生了什麼事?」西門舞愣了愣,獃獃的看著半空懸浮的月容笙,爾後又看了看一旁呆立著的溫月成。

沈爾上前一步,將她護在了身後,只冷冷的道,「你往後退!」月容笙擺明是要對西門舞出手,方才要不是溫月成和薛靈,死的人就是西門舞了。要是西門舞出了什麼事情,他回去該怎麼向西門妝交代。

他的話引來了月容笙的目光,那少女的發被風拂起,肆意飛揚。月容笙的雙目湧起血光,她的目光鎖定西門舞,顯然是要將她殺死才能甘心。

「來了!」沈爾沉聲,那半空的少女朝著他和西門舞的方向俯衝下來。就在那一瞬,月容笙消失了。在途中消失了。

沈爾微愣,剎那回神,猛的轉身,伸手拽住了西門舞的手腕。另一手抬起,往半空中一擋,又順勢將西門舞往自己身後一拽。

果不其然,月容笙迎面出現,一手抓住了沈爾的手臂,五指扣在他的肉里,往下一拉。

五道血痕呈現,沈爾帶著西門舞姑且逃過一劫。

月容笙的雙目更紅,肆意飛揚的發繚亂,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魔女一樣,十分可怕!

那道倩影再次閃逝,勁風從各個部位襲來,沈爾一手拽著西門舞,一手招架,不過片刻他的手臂上,肩上,胸膛,小腹以及後背,多了數道血痕。

西門舞嚇得臉色蒼白,她沒有想到月容笙會這麼狠。她是沖著自己來的,可是沈爾卻平白無故的為她擋下,受了那麼多的傷。

西門舞想掙開沈爾的手,那少年卻抓得死死的,絲毫沒有給她機會。

「你放開我!不要管我!」

沈爾擰眉,手心燃起藍色的火焰,時刻注意著周圍,他冷道,「我也不想管你,但你要是死了,小妝會傷心的。」

就在這時,一道勁風襲向沈爾面門,他下意識的抬手以手臂擋下。誰知,西門舞的背後亦是襲來一道勁風,她的腰上纏上一條手臂,將她猛的往後一扯。

西門舞忍不住驚叫出聲,將一旁陷入悲傷中無法自拔的溫月成喚醒。

他赫然抬目,血光暗涌,即刻沖了過去。他忘記告訴沈爾了!月容笙和其他的第三代不一樣,她的技能除了以音殺人,還有分身。一次三個分身是極限。所以在溫月成動腳的那一剎,白影撲向他。

溫月成的目光一沉,當即滾地,隨手撈起地上那把匕首,360度大旋轉,從月容笙的腳邊滾過,猛的站起身。反手往身後刺去,匕首沒入了月容笙的後背。那個月容笙剎那消失了,如煙如霧,十分虛幻。

與此同時,沈爾面前的那個月容笙也消失了,抓著西門舞急劇後退的月容笙只顫了顫身體,後背涌血,白衣染紅。

她一手圈在西門舞的腰上,一手掐住了西門舞的脖子,作勢就要將她的脖子拗斷。

卻因為方才那一痛頓住了,目光微抬,幽幽的看向對面的溫月成和沈爾。目光最終定在了溫月成的身上。

雖然溫月成刺中的是月容笙的分身,但是用那把匕首刺中她,傷口癒合很慢。

血不斷的滲出,月容笙的額頭開始冒出細汗,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她還是看著溫月成,半晌笑了,「你真的想要殺死我嗎?」她的語氣里是不敢相信,也有傷心。

溫月成反手握著匕首,緩緩的抬手,橫在眼前。匕首上還有血跡,沈爾看得一愣。莫名覺得今晚的溫月成很不一樣,他的氣場格外的強大。果然,每一個男人都會因為自己深愛的女人變得強大。因為只有強大,才能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你殺了薛靈!我要替薛靈報仇!」溫月成冷冷的道,他的眼睛盯著西門舞,卻一點溫度都沒有。

那樣冰冷的目光,西門舞只覺得十分陌生。被月容笙禁錮的她,根本無從掙脫,只能隨著月容笙的腳步慢慢的後退。她能感受到月容笙的心跳,很急,看起來她也很緊張。

「溫月成,你想變回人類嗎?我曾經一直在想,要和你一起變回人類。」耳邊傳來月容笙忽然溫柔的聲音,西門舞渾身一顫,她的目光閃爍,緊迫的盯著溫月成。

變回人類,這是多麼誘人的條件。若她是溫月成,也許會被誘惑的。

可是現在的溫月成,顯然沒有一點動搖的意思。他只是舉著匕首,不斷的向月容笙和西門舞靠近。

月容笙最終站住了腳,擰著西門舞脖子的手不由一緊,她道,「你要是再靠近,我就扯了她的腦袋。」對於西門舞來說,死的方法不止一種,即便沒有被傷及心臟,她要是被扯了腦袋,再被火化,一樣會死。

溫月成的腳步還是沒有停下,反倒是沈爾焦急的上前一步,拽住了溫月成的手,迫使他停下。

「溫月成你清醒一點!你難道沒有聽見嗎?你難道想看著西門舞死在你面前嗎?」沈爾厲聲叱道,他的話在溫月成的耳邊回蕩。那雙血紅的眸子才微微閃爍了一下。

溫月成清醒了,眼裡的紅光微淡,他這才看清了眼前的狀況。

「小舞!」溫月成擰眉,目光從西門舞的身上移到了月容笙身上,「你要是敢傷害她,我讓你生不如死!」

他的話讓月容笙一愣,而就是在這愣神之際,西門舞猛的蹬腳,一腳踩在她的腳背上。垂首張口咬住了月容笙的手腕,那少女禁錮她的手鬆開了。西門舞也就是在那一瞬,向溫月成衝去。

卻也是在那一瞬,月容笙衝上前去,一手掏進西門舞的後背,穿了過去。

西門舞撲進了溫月成的懷裡,而月容笙的手抵在了溫月成的胸膛上。

沈爾站在不遠的位置,瞪大了雙眼。今晚,他震驚了無數次,這一次為最!而就在那三道身影在他眼前跪倒的一瞬,沈爾如一陣風刮過溫月成身邊,撿起了方才他掉在地上的匕首。轉瞬出現在月容笙的背後。匕首揚起落下,只是眨眼的功夫。

一切都結束了,月容笙低低的痛吟一聲,目光越過西門舞的肩頭,落在溫月成的身上。

她想笑,唇角才將將揚起,眼淚卻掉了下來。

滾燙的淚,順著那蒼白的臉頰滑落,她的眼裡又浮起那淡淡的憂傷,眸中始終倒映著溫月成的身影。

溫月成的目光卻是落在懷裡的西門舞身上,西門舞亦是看著他,距離近得她能看見溫月成眼裡的自己。她好累,心空蕩蕩的。眼睫顫了顫,西門舞閉了閉眼,兩手慢慢的爬上溫月成的手臂,揪緊了他的衣袖。

溫月成這才回神,眼帘垂了垂,一顆豆大的淚珠掉落,滴落在月容笙的指尖,混進了西門舞的血中。

目光落在抵在他胸前的手上,那是月容笙的手,從西門舞身體里穿過來的手。那少女的五指緊握,握著西門舞的心臟,似乎還在搏動。

溫月成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滾燙的淚繼續滴落,一點點染燙月容笙的指尖。

「小、小舞、、、」溫月成黯啞的聲音喚道,兩手攥著西門舞的手臂,不由一緊。

他自始至終沒有看月容笙一眼,即便那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西門舞亦是張了張嘴,她不敢低頭,只是緊迫的盯著溫月成,努力的揚起唇角,「沒、沒事兒、、、」她的聲音很微弱,話落的瞬間,月容笙的手一緊。西門舞只覺自己的身體被捆緊,就連瞳孔都忍不住縮緊。

心臟碎裂,血從月容笙的指縫間低落,夾雜著溫月成那滾燙的淚水。

西門舞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如煙一般,夜風輕輕的拂過,就要散去了。

「不要!」溫月成揚手去抓,卻只是撲了個空。

西門舞就這麼消失了,來不及說更多的話,只是告訴溫月成,她沒事兒。

如此逞強的一句話,卻讓溫月成的心裡頓時湧起悲傷。他的目光變得虛幻,凝望半空許久,衣袖忽的被人抓住。

溫月成一愣,慢慢的垂眸,目光不深不淺的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那是月容笙,她的容顏在改變,變成西門舞的模樣。亦或者說,是月容舞的模樣。這才是月容笙原本的容貌,西門舞一死,她即可恢復原貌。

溫月成愣愣的看著她,喉結微微滑動,那含著淚光的雙眼卻慢慢的陰沉下去。

月容笙咬唇,臉色慘白的看著他。一手緊緊的抓著溫月成的衣袖,眼角早已濕潤,她的眼裡含著濃稠的憂傷。匕首刺進了她的心臟,她之所以還能撐到現在,是因為她還不想死,還有話想要對溫月成說。

吸血鬼和人是不一樣的,吸血鬼要是死了,那就是從這個世界蒸發了。無法輪迴,也再也不會出現。

今次,她若是不說,以後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如此一想,月容笙的眼神更加的堅定,揪著溫月成衣袖的手又是一緊,爾後她鬆開了。

薄唇微揚,一張一合,「韓靖,你好好看看我。」她的聲音很輕,語氣十分虛弱。

溫月成看著她,如他所願,定定的看著她。可是他真正看得人卻不是她,他只是借著那張臉,在思念西門舞和月容舞。

他的眼中倒映著月容笙的身影,月容笙看著他,越看淚水越發不可收拾。

她有些無助的垂下眼帘,抽泣出聲,「你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我、、、」她始終在喃喃,重複著同一句話。

溫月成始終看著她,可是看的卻又不是她。月容笙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會如此的難受。

「你看看我,我就是月容舞、、、你真的分辨不出嗎?」月容笙說著,身體緩緩的往前栽去,腦袋抵在了溫月成的胸膛上。

猶如一記重鎚,垂在溫月成的心上,他的淚晃動了,落在了月容笙的發間。

方才那句話,他聽進去了。她說她是、、、月容舞?

「別想騙我!」溫月成冷冷的開口,他其實是不想說話的,因為他都來不及和西門舞說上話。

「月容笙就是月容舞,你還不明白嗎?」兩手揪緊了他的衣襟,月容笙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忽然又放棄了。

她此刻就靠在溫月成的懷裡,即便他沒有擁抱她。可是她能清晰的聽見溫月成的心跳,心慢慢的放鬆了。她不再執著什麼,死在溫月成的懷裡,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

兩道身影在叢林間穿梭,夜風從耳旁呼嘯而過。西門妝的身形忽的一滯,身體徒然往林中墜去。沸洛急忙抓住她,兩人雙雙落地。

少年擔憂的看著她,「你沒事吧!方才受傷了嗎?」

西門妝卻是擰著眉頭,目光微抬,掃了沸洛一眼,她推開了他。

「沒事!」只是心口鈍痛了一下,就好像被剜走了一塊肉似的。

就那麼一剎,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們走吧!」西門妝語罷,便向前席捲而去。沸洛無奈的笑笑,急忙追上。

席少吟和尹墨卿已經徹底解決了,現在就看月容笙怎麼樣了。

回到墓地,西門妝只看見沈爾兩手抱臂靠在一株老樹下。而溫月成則是跪坐在一片空地上,抱頭痛哭。

她的目光左右環視了一圈,也沒有看見西門舞還有月容笙,甚至連薛靈都沒有看見。

再加上溫月成那痛不欲生的模樣,西門妝的心突突的跳,不由得站住了腳。

沸洛跟在她的身後,亦是將周圍環境打量了一番,只覺空氣中浮蕩著濃濃的死氣,還籠罩著一層濃濃的悲傷。

「發生什麼事了?小舞呢?」西門妝的聲音響起,將樹下發獃的沈爾驚醒。

溫月成還在痛哭,撕心裂肺,悲痛欲絕。沈爾已經從老樹下步出,瞥見西門妝和沸洛的時候,他的眼中劃過一抹悲光。西門妝的問題,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覺得心悶悶的,不敢啟口。

西門妝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疾步走了過去,在沈爾的面前站定。

兩人幾乎同時收腳,西門妝再次問道,「小舞呢?我問你小舞呢?」

沈爾垂眸,目光閃爍的對上西門妝的雙眼,不由得一愣,而後張嘴,「她、、、」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溫月成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沈爾的話,連續將那個事實重複了三遍。

西門妝愣住了,對於溫月成那撕心裂肺的話語,感到震驚。說西門舞死了!這怎麼可能呢!方才還好好的,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他騙我的,對不對?」西門妝的目光掃了溫月成一眼,移回沈爾的身上。

沈爾沉眸,微微抬手,自然而然的將眼前的少女摟進懷裡。他擁著她,力道不松不緊,大手撫著西門妝的後背,他才沉聲道,「溫月成說的是真的,西門舞、、、死了。」

「不會的、、、」西門妝的腦袋抵在他的胸膛上,兩手下意識的抬起,環在沈爾的背後,揪住了他的衣服,「我不相信,有你在,小舞怎麼會死的。」

她的話讓沈爾的身體一顫,輕撫她後背的手頓住,不由一愣。在西門妝的心裡,他是如此值得信任的人,可是這一次他卻辜負了她的信任。沒有保護好西門舞,讓西門舞喪命了。

「對不起小妝。」沈爾喃喃,兩手收緊,下頜抵在她的頭頂,硌得生疼。

西門妝的身體繃緊,她抿著唇,眼帘低下。她其實早該知道的,昨晚做的那個夢,那個關於西門舞死去的夢。就已經證明了,她會死,西門舞會死。

「我不該讓她來的!」西門舞咬唇,一滴淚浸透沈爾的衣衫,她沒有哭出聲。

沈爾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道,「這不怪你,怪我,怪我沒有保護好她。」是他小看了月容笙,太疏忽了。

西門妝沒再說話,一旁的沸洛看著那相擁的兩人,不由得一愣。西門妝也會哭,他小小的驚訝了一下。接觸到沈爾那吃人的目光后,沸洛微微側身,看向那跪坐在地上的溫月成。想了想,還是提步向那少年步了過去。

高大的身影壓下,覆蓋著溫月成。

那少年逐漸停止了哭泣,慢慢的抬頭,淚眼朦朧的看向沸洛。

沸洛也正看著他,那一臉鼻涕和眼淚,一點也不像平日里那個溫月成。

「別哭了!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你別忘了你是個男人。」

「狗屁!」溫月成吼道,也不管跟他說話的人是誰。

沸洛愣了愣,兩人的對話引起了西門妝和沈爾的注意。

兩人的目光望去,只見地上的溫月成緩緩的站起身,一手微抬,揪住了沸洛的衣領,呵斥道,「你懂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沈爾只覺莫名的有一種喜感,他一手攬著西門妝,柔聲道,「你放心吧!溫月成沒事的。他是吸血鬼,吸血鬼的壽命是很長的。時間會幫助他減輕傷痛,慢慢的他就會好起來的。」

「小舞走的時候,痛苦嗎?」西門妝輕聲問道,兩眼盯著溫月成和沸洛,那兩人已經開始動手了。

沈爾垂眸,定定的看著她,另一手微抬,替她攏了攏耳發,「她說她沒事兒。」

西門妝聽了只覺心口一痛,不由得抬首,望向天空。

此時,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一切都結束了。對第三代展開的獵殺計劃結束了,西門妝也失去了對她而言珍貴的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當你得到一些東西做成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會失去一些東西。

西門妝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方沸洛和溫月成的打鬥已經結束了。

少年突兀的聲音響起,「小妝!」那聲音急切,略帶一絲緊張。

西門妝和沈爾尋聲看去,只見溫月成和沸洛並肩而立,而他的前方十步遠外,立了一大隊人馬。

一大隊,約莫上千人。全部穿著鎧甲,黑壓壓的一片,倒是應了那一句「黑雲壓城城欲摧」,這是黑雲壓來人慾摧。

沈爾的眸光徒然沉了下去,他很清楚,來的那一大隊人馬是和來歷。

只聽沸洛輕笑出聲,幽幽的回身向沈爾和西門妝看來,「該來的總是要來!沈爾,你也該把真相告訴小妝了!」

西門妝的心一緊,從沉重的悲痛中抽身,目光越過沸洛的肩頭看去,望見了為首的詭笑和西門雪。

來的,是妖界的人。這麼大的陣仗,又是為何?

「小妝,你已經十八歲了!」沈爾輕輕的道,大手撫上她的發,順勢往下。

他的話讓西門妝不解的蹙起了眉頭,十八歲怎麼了?說起來,這段時間忙得連生日都忘記了。

「沈爾!你答應過我父王,只要西門妝一成年,你就會將她帶回去。難不成你忘了?」詭笑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西門妝的生日已經過去了,她十八歲的生日,誰也沒有提及。即便沈爾記得清清楚楚,卻始終沒有提及。

正如詭笑所說,他曾經在蘇伊士雲狂的面前立下過軍令狀,一旦西門妝過完十八歲的生日,他就會將她帶回妖界。

詭笑的話讓西門妝明顯一愣,那雙美目圓睜,看著詭笑和西門雪,爾後抬目看向身邊的少年。

等到她成年,就帶她去見蘇伊士雲狂,這是什麼意思?

「沈爾,他的話是什麼意思?」西門妝喃喃道,目光從沈爾身上移開,腳步微挪,不動聲色的從那少年的懷裡步出。她不是傻子,沈爾那副神情,也不說話。肯定是有事情瞞著她,而且還是一件大事。

驀地,西門妝的心裡升起一絲不悅。即便她一直以來都知道沈爾有事情瞞著她,即便她知道沈爾來打她的身邊是有目的的,可是當真相揭曉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驚詫與痛心。

「小妝,我說過時機到了,我會將一切事情告訴你的。而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隱瞞下去了。」少年溫柔的看著她,那神情一如既往,讓人平白無故的去信任他。

西門妝抿唇,回身面對沈爾,定定的看著他,問道,「你說吧!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溫月成的注意力,被沈爾和西門妝吸引了,他暫時忘卻了悲傷,目光定定的落在他們兩人的身上,亦是好奇。倒是他身邊的沸洛,只是定定的端詳著對面的詭笑和西門雪,屏息聆聽著沈爾與西門妝的對話。

「你應該知道的,現在的妖王,是我的親叔叔。」沈爾淡淡的道,語氣有些艱難。這件事要從頭說起,故事很長,從他的父母出事,到流落人界,再遇上西門妝,進了妖仆公館。很多細節都必須掠過,可是西門妝卻想知道每一個細節。

「我父親是蘇伊士雲狂的親哥哥,我的母親是一個捉妖師。捉妖師和妖怪相戀本來就是天理難容的,但是我母親為了我父親,拋棄了自己的氏族,變成了半妖。在我七歲那年,蘇伊士雲狂造反,我父親和母親雙雙喪命,我是被父親身邊的隱衛廖仇帶到了人界。本以為他們不會追到人界,沒想到,為了斬草除根,蘇伊士雲狂可以連天道都不顧。不過好在,我遇見了你。」說著這裡,沈爾的話音略頓,端詳西門妝的目光微微閃爍,他的喉結滑動。

西門妝定定的看著他,目光微凜。垂在腿側的兩隻手下意識的揪緊了衣角,她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她知道沈爾是一個有故事的妖怪,只是沒有想到他的故事這麼深沉。比起他,自己自小喪母,簡直就是大巫見小巫。真正的丟棄江山,國破家亡,在沈爾身上演繹了。一個七歲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挺過來的。

她現在多想走過去,伸手抱抱他。可是她沒有,因為還想聽沈爾把話說完。

「你還記得那個雨夜嗎?是你將我從哪些妖怪的手裡救下來的。」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沈爾對她就懷揣著一種別樣的感情。愛情要從娃娃抓起,沈爾和西門妝正好驗證了這個說法。

從起初的驚艷絕絕,到後來的淡淡喜歡偷偷敬仰,衍生成濃濃的愛,最終達到了一日不見思之如狂的地步。這十幾年,他對西門妝的感情在一步一步的升華,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滯過。

「進入妖仆公館以後,我認識了步京承,他曾經是妖界家喻戶曉的大妖怪。我之所以接受妖仆的培訓,最終來到你的身邊,是因為我和他有約定。我成為你的契約妖仆,而他將來祝我完成大業,報仇。」沈爾說這話的時候,眼帘微垂,不敢去看西門妝。他怕西門妝會用異樣的目光看他,擔心西門妝會誤會,以為他為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因為契約和約定。

「不過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與契約無關。契約和我對你的感情,並不衝突,你要相信我小妝。」沈爾抬目,補充道。他的目光十分急切,似是擔心西門妝不信似的。

西門妝卻是笑了,十分溫柔的笑。她極少笑,更別說如此溫柔了。

沈爾的心安寧了,因為西門妝在安慰他。

「當初我悄無聲息的離開你,是因為你離十八歲已經不遠了。因為西門御的死,我也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釋,若是告訴你是西門邪親手殺了西門御,你一定會傷心的。一個契機,我回到了妖界,有了新的對策為父母報仇。那就是,和蘇伊士雲狂做交易。」自然而然的,西門妝成為了他們之間的交易重點。蘇伊士雲狂一直都想得到西門妝的血,因為蘇伊士雲狂一直很在意沈爾母親的死。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便蘇伊士雲狂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他也有心,他的心裡也裝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女人。不是詭笑的母親,而是沈爾的母親。

「我母親曾經是人類,後來變成了半妖。她是這世上最特殊的存在,所以想要她活過來,普通的辦法根本不管用。」沈爾如是道。

提到起死回生,西門妝便難免想到蘇雯。婷花的根能起死回生,那是針對人類,而沈爾的母親是個半妖,一個特殊的存在,一般的方法根本救不了她。難怪溫離沒有用婷花根救人,因為他知道,根本救不了沈爾的母親。

「但是有一個辦法,能夠讓我母親起死回生。」沈爾說著,再次頓住,目光定定的落在西門妝的身上。

西門妝不笨,她的直覺向來準確,「你的意思是,我的血?」她還記得當初丁冶跟她說過的事情。說沈爾在她的身邊,是為了她的血。現在她總算是明白了,不是沈爾想要她的血,而是蘇伊士雲狂。

「不只是你的血!據古籍記載,要想救活我母親,須得兩個吸血鬼始祖該隱的直系血脈的血。」沈爾的話說到這裡,西門妝已然聽出了其中貓膩。

兩個該隱的後代,她是第二個嗎?

「第一個是誰?」西門妝的眸光徒然沉下,目光緊迫的盯著沈爾,「告訴我是誰?」

對於西門妝的變化,沈爾能夠理解,因為那第一個吸血鬼,就是該茴。

「你媽媽!」他沉聲道。

雖然只是三個字,落在西門妝的心裡,卻似是有千斤重一般,壓得她就快心跳快要停止了。

沸洛終於回身,目光擔憂的看著西門妝,畢竟這個事實對於西門妝來說,很難接受。

「別再說了!」沸洛提步往沈爾和西門妝走去。

就在他抬手握住西門妝手臂的那一剎,被那少女猛的甩開了,毫不留情的。她只是扭頭,冷冷的看了沸洛一眼,道,「讓他繼續說!我和他的事情,與你無關。」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沸洛愣住,儼然被西門妝的話驚住了。她和沈爾的事情與他無關,說得也對!沸洛自嘲的笑笑,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

西門妝的目光再次回到沈爾的身上,那少年正欲開口繼續說下去,那方久等的詭笑和西門雪卻是耐不住性子了。

「你們有完沒完!」詭笑揚手,他身後的妖兵迅速的圍上,將沈爾四人困在了包圍圈中。

詭笑和西門雪款款步到包圍圈內,男子邪魅的一笑,略顯得意的看著沈爾道,「父王可從來沒有相信過你!不然也不會派我前來了!」

「這麼說來,我母親還活著?」西門妝依舊定定的看著沈爾,她的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沈爾不語,眼帘微低。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他根本沒有見到該茴,也不知道該茴到底是死是活。

「沈爾不知道,你別問他了。」沸洛的聲音不深不淺的傳來,他已然轉身,面對那些妖兵。

西門妝擰眉,看著沈爾的目光不禁柔和些許,「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這樣。」她道歉,腳步微移,挪到了沈爾的身前。

素手輕輕的執起沈爾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西門妝道,「我們經歷了很多,所以我相信你。」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一定是以她的安全為前提才會去做的。

沈爾略驚,爾後笑笑。他抬手,輕輕的揉了揉西門妝的額頭。他的小妝真的長大了,越發的理智,越發的成熟,越發的善解人意,越發的強大了。

「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從我身邊帶走的。」沈爾一笑,西門妝的心裡就泛起暖意。有他在身邊,西門妝就覺得格外的安心。

美目微抬,西門妝掃視周圍,他們已經完全被包圍了。

「沈爾,你膽敢違背父王的命令!」詭笑沉眸,定定的看著沈爾,目光透著危險。他一直以來就想殺了沈爾,因為沈爾是蘇伊士雲狂心愛的女人的兒子。若是將來,那個女人真的活過來了。那麼子憑母貴,沈爾說不定會威脅到他將來的王位。

「他從來就沒有聽從過你父王的命令!」沸洛好笑的道,瞥了沈爾一眼,接著道,「別說廢話了!要是想動手,就趕緊的。」他這麼直白,倒是弄得詭笑一愣。

他帶了一千妖兵,氣勢凜凜的來,就是為了不怒而威,不用動武,也能帶走西門妝。可是現在看來,即便是動武也帶不走西門妝了。

西門妝本身就是一個難對付的主,還有沈爾和沸洛。連蘇伊士雲狂都要禮讓沸洛三分,盡量不與沸洛發生衝突,可見這個少年不是他能惹的。

「西門妝,你要是不跟我走,就等著三天後給西門邪收屍吧!」一旁的西門雪開口了,她的話使得西門妝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西門雪笑了笑,「他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吧!」與西門妝生活了那麼多年,西門雪自然是了解西門妝的性子的。她的軟肋就是牽挂太多,她在乎的人雖然沒有幾個,但是個個都能成為她的軟肋。

「你們抓了西門邪?」西門妝擰眉,那雙美目沉下,鎖定西門雪,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西門雪卻不以為然,只是聳聳肩,「你以為,我們沒有一點準備?」她說著,已經從詭笑的身邊移步到他的身前,「你今晚若是不跟我們走,那麼三日後,你就會見到西門邪的屍體。」

「西門邪也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你怎麼能如此對他?」西門妝沉聲。

西門雪沒有回話,她只是側目看向詭笑,詭笑立馬會意的道,「正如小雪所說,你今天若是不跟我們走,那麼三日後我會讓人將西門邪的屍體給你送過去。」

西門妝蹙眉,似是陷入了沉思。

沈爾伸手,裹住她的小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別衝動!」他知道西門妝現在心裡有多糾結,凡是與她在乎的人相關的事情,總是能難倒她。

西門妝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記安心的眼神。

手慢慢的從沈爾的手裡抽出,西門妝的目光轉向西門雪,「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性命攸關的事情,絕對不能草率。經了這些日子的磨礪,她也成熟了不少,至少能夠冷靜的思考了。

西門雪卻是嗤笑一聲,無比諷刺的看著她,「西門邪不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嗎?你就這樣放任他不管?西門妝,你怎麼比我還無情!」她的每一句話都在刺激西門妝。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西門妝不受激將法的干擾。

「西門邪和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要在那兒唾沫橫飛的吹牛皮了好么?」沸洛淡淡的道,目光低垂,一手正彈弄著衣袖上的灰塵。

他的話卻是叫眾人一驚,尤其是西門妝。

「總之你們要是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氣了!」沸洛慵懶的抬目,妖嬈鳳目掃向詭笑,掃過西門雪,掃過所有妖兵,最後幽幽的收回。

他的話叫在場所有人一愣,詭笑的臉色有些難看。看了看西門妝,又看了看沈爾,最後看了看溫月成和沸洛。腳步往後挪了挪,他伸手拽了西門雪一把,高喝:「我們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的情形很不利,還是先走為妙。

西門雪卻還有些不甘心,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本以為今日獵殺第三代后,他們會元氣大傷,可是現在看來,至少西門妝、沈爾還有沸洛三人安然無恙。

一干妖兵離開,西門妝這才抬目看了沈爾一眼。

那少年眼裡有擔憂,看樣子,在雲狂的手裡,還握著沈爾的把柄。

正如西門妝所想,沈爾的確在擔憂。廖叔還在雲狂的手裡,這番他明目張胆的反叛,想必廖叔要吃點苦頭了。

「我們回去吧!」目送那些妖兵走遠,沸洛這才回身,看向西門妝。

卻見那丫頭,正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第三代都被殺光了,只剩下他一個。第三代在過去的時間裡一直陪伴著沸洛,今次他們死了,她在沸洛的臉上,卻沒有看見絲毫的憂傷。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

西門妝說完,便掉頭離開了。沈爾緊隨其後,溫月成與沸洛同行。

血族的戰爭結束了,西門妝是這次獵殺第三代的領頭人,如今回去,必定繼承血皇一位,統領血族。

回到西門家別墅時,天色已然大白。

蘇雯和鳩一直苦等,看見西門妝他們回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小姐,您沒事就好了!」鳩欣慰的道,如此一來,他就能安心報告給步京承了。

西門妝的目光掃過客廳里等著的蘇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身上樓。她看起來有些疲憊,沈爾和沸洛站在樓道口,看著那道倩影消失在轉角處。

「你覺得,小妝會就這樣放著西門邪不管嗎?」沈爾沉聲問道。

沸洛搖頭,沒有說話。他和沈爾一樣了解西門妝,西門邪身處危險中,西門妝不可能這麼淡然。

「盯緊她!」沸洛道。

沈爾略略點頭,爾後上樓去了。蘇雯這才從沙發上站起身,目光落在隨後進來的溫月成身上。看他一副落寞的樣子,蘇雯略略感到一絲不對勁。西門舞怎麼會讓溫月成形單影隻呢?這不科學!

她的目光在溫月成身後掃了一圈,都沒有看見西門舞。蘇雯的心剎那沉下,眼中閃過一抹訝異,卻還是問道,「小舞呢?」

她的話讓客廳里的氣氛驟然下降。

溫月成的目光抬起,定定的看著蘇雯,悲慟萬分。

鳩也是一愣,方才看見西門妝的時候的,倒是沒覺得什麼,現在想想,西門妝的神情很不對勁。

沸洛聞聲回眸,看了站在走廊上的溫月成一眼,目光掃向客廳里的兩人,淡漠的道,「西門舞死了。」他的語氣很平靜,沒有絲毫起伏。

一句簡單的話,衝擊著蘇雯和鳩的內心,卻也衝擊著溫月成的內心。

他忽然抬頭,沖著沸洛吼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死了,不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溫月成的聲音在客廳里回蕩,其餘三人皆是愣住了。

許久,蘇雯才回過神來,爾後頹廢的坐在了沙發上。

果然,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蘇雯明白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

——

西門妝回了房間,便躲在浴室里,將蓮蓬打開。她自己卻和衣坐在蓮蓬底下,似是在淋雨一般。溫熱的水將她全身浸透,她卻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

沈爾在浴室門外站了許久,只聽見裡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他的眉頭下意識的蹙起,一手握住了門把,小心翼翼的將浴室的門擰開。窗外透進一縷微光,西門妝就坐在冒著熱氣的蓮蓬底下,兩手抱著膝蓋,赤著腳垂著腦袋。外衣已經脫下了,她現在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色毛衣。

濕漉漉的毛衣緊緊貼在西門妝的身上,勾勒出她那姣好的身線。

沈爾脫了鞋步了進去,一步一步向西門妝走去。

他最終在蓮蓬下站定,慢慢的蹲下身去,兩手環住了西門妝的肩膀。方才在外面的時候,她強裝堅強,現在回到了家裡,卻一個人悄悄坐在這裡悲傷。

溫暖的懷抱,讓西門妝覺得安心。她的臉上一片濕潤,臉頰上都是水珠。溫溫熱熱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蓮蓬灑下的熱水。

「小妝,你要是想哭,就哭出聲來吧!」哭是一種宣洩的方式,一直壓抑終究不是辦法。

西門妝咬唇,一手爬上沈爾的胸襟,下意識的擰緊。她的腦袋靠在了少年的懷裡,兩眼緩緩閉上,當真低低的哭出聲來。也只有在沈爾的面前,她才能如此的放任自己。即便是柔弱的自己,也能在他的面前展示。

沈爾一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一手環在她的腰上,盤腿坐著。熱水打濕了他們的衣服,熱氣騰升,包裹著西門妝和沈爾的身體。兩個人相互依偎著,西門妝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爾的手臂發麻了,那少女才慢慢的停止哭泣。

抽泣聲小了,沈爾垂眸看了看懷裡的人,只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已經腫了。

沈爾心疼的垂首,薄唇吻上她的眼睛。那輕柔的觸感讓西門妝格外安心,她下意識的閉著雙眼,承受著沈爾的吻。少年也十分配合的繼續,吻落在她的眉心,順勢往下,劃過她的鼻尖,最終覆在西門妝的薄唇上。

唇瓣緊貼,沈爾輕輕的允吸啃吻,眼帘慢慢的垂下。

西門妝的心安然不少,她的思緒被吻亂,兩手下意識的攀上沈爾的脖子,將他摟緊。

兩個人在蓮蓬下接吻,從起初的淺嘗輒止,到後來的一發不可收拾。等到沈爾解開她的內衣扣子時,西門妝才恍然回神。然,已經遲了。

浴室里傳出嘩啦啦的水聲,過了半晌,那水聲和著時緩時急的喘息聲透出門外,就連空氣中都浮蕩著曖昧的味道。

——

西門妝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她扭頭看了一眼窗外。落地窗外的天色又沉了下來,看樣子天又黑了。

她伸出兩條手臂,伸了一個懶腰。爾後目光微抬,掃了一眼身側。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個人,沈爾那貨,不知道又跑到哪兒去了!

西門妝睜大眼,定定的看著天花板。疲憊讓她沉睡,因為睡得很沉,所以沒有做夢。那些煩惱或是悲傷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沈爾在和她做事的時候一直在開導她。現在想想,西門妝就忍不住發笑。她沒想到,那個少年連做事的時間都能利用起來。

不過那個時候西門妝已經完全被情。欲侵蝕了,沈爾到底說了些什麼話,她也記不得了。

窗外的天色越發暗沉,西門妝慢慢的坐起身,掀開了被子下床。正如沈爾和沸洛所想,她可並沒有放棄西門邪。

拉開衣櫃,西門妝選了一身黑色的緊身運動衣,迅速的換上。爾後將長發挑起,捆成一個丸子。西門妝走到梳妝台前,將抽屜里那把匕首帶上。對付妖怪,她還需要一把長劍才對。

將該帶的東西帶上,西門妝便拉開了落地窗的門,走到了陽台上。

樓下傳來蘇雯他們幾人的說話聲,沈爾似乎在廚房做飯。今晚要舉辦慶功會,沈爾決定親自下廚為西門妝準備一桌好吃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勞累了一上午,才讓西門妝睡著,她卻傍晚就醒了。

西門妝站在陽台上,目光放遠,看了一眼空寂無人的公路。她兩手撐在柵欄上,靈巧的躍下,如一陣清風,迅速的穿出了西門家的別墅,爾後掠到了公路上。其間沒有一個人發現。

雙腳沾地,西門妝才回頭,望了一眼西門家。

她的目光微微閃爍,這裡是她的家,這一次去妖界,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但是西門邪身為西門家唯一的兒子,她一定要將西門邪帶回來。

「我就知道,你按耐不住。」一道不輕不重的男音從前方傳來。

西門妝驀地側目看去,只見不遠處的路燈下斜倚著一個少年。那少年一身粉色的長袖襯衣,搭配牛仔褲,看起來格外的妖媚。

看見他的時候,西門妝顯然愣住了,「你怎麼在這裡!」她疏忽了,這幫人里還有一個沸洛。除了沈爾以外,還需要當心的人。

正因為她沒有考慮到沸洛,以至於現在被撞個正著。

「你放心,我不是來抓你回去的。」沸洛撒手,站直了身體,淡然一笑,「你一個人也想去妖界?你知道妖界怎麼走嗎?」

西門妝一愣,沸洛的話說的有道理,她還真不知道妖界怎麼走!

「傻了吧!你做事這麼莽撞,怪不得沈爾一直放心不下你。」沸洛嘟囔著,朝她招了招手,「還杵在那兒做什麼?再不走天就亮了!」

被他這麼一吼,西門妝這才回過神來。一雙美目狐疑的打量著沸洛,只見那少年兩手揣在褲兜里,已經往前面去了。西門妝急忙跟上去,與那少年並肩。

沸洛跟著她,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去?」沸洛側目,目光不深不淺的看著西門妝。

少女的神情十分鎮定,神色有些凝重。畢竟這一次要闖的是妖界,起初衝動起來,倒是沒什麼感覺。現在走在路上,被這夜風一吹,西門妝頓時覺得陰岑岑的,心裡也有些沒底。

「我為什麼要問?」對她而言,沸洛只是一個作伴的,壯膽的。

「你這個丫頭,沒心沒肺。」沸洛笑道,目光平視前方。他自認比沈爾還要了解西門妝,對於她而言,凡是重要的人,她就像護犢子似得,護得好好的。對其他人的死活,從來不關心。

而現在看來,他對西門妝來說,就是那所謂的「其他人」。要是換做沈爾,她肯定不會同意同行,因為她不願意他跟她去冒險。

但是沸洛的死活她不在乎,去了,死了,也無所謂。她不會傷心的。

思及此,沸洛唇角的笑不由變得苦澀。

「我們要怎麼去妖界?」西門妝問道,打斷了沸洛的沉思。

少年回神,目光遠眺,望了一眼完全暗下的天際,他道,「在亭山山腳下,那片森林裡,有一口古井,古井就是人界與妖界的結界口。」

西門妝微驚,上次他們去過亭山。怪不得,溫離要居住在亭山,原來是為了看守結界口。這麼說來也對,若是沒有一個看守結界口的人,人界和妖界豈不是要大亂了。

不過,這些年,人類入侵了黑夜,使得黑夜可以入白日一樣明亮。妖怪卻是少了,只是還有那麼一些散落在人界的妖怪,繼續在人界遊走。

「妖界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知道嗎?」西門妝問道,語氣些許天真。

她與沸洛沿著筆直的公路往前走,兩人肩並肩,月光拉長他們的影子,這場景是如此的美好。

沸洛側目打量著西門妝,不由得勾唇。此刻的西門妝,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什麼都不懂,正虛心的向他求教。

「你不知道?」沒有得到回答,西門妝扭頭,那雙黝黑如黑翟石的眸對上沸洛。

少年愣了愣,目光一濁,他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略微尷尬的移開了目光,「知道,我去過幾次。」年少的時候,常常在三界間遊走,所以沸洛也算是見多識廣,

「妖界和人類古代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他淡淡的道,在他的記憶里,妖怪的世界和人類古代的確沒有什麼區別。在古時候,人界和妖界的光景本就十分相像,只是人類的繁衍速度太快,文明進步也快,科技發展也快,所以在人類從古代演化到現代以後,妖界卻依舊還保持著往昔模樣。

「那妖怪都長得人模人樣嗎?」她很好奇。

「不盡然!」沸洛笑笑。

西門妝卻是陷入了沉思,她下意識的抬手,捏著下巴。沈爾是妖怪,他的原身是白澤,那麼他就是獸了!如此一想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怪不得每次在床上總是精力充沛!等等,那她到底是在和人上床還是和獸啊?

西門妝半仰著頭,極力腦補中。腦補半晌,她果斷放棄了。不能深想,不能深想,否則她會覺得格外重口味!

「妖怪的小丁丁,和人類的小丁丁,是不一樣的吧!」她張嘴,低聲嘟囔著,心裡還在思索著沈爾的小丁丁。

一旁的沸洛愣住了,臉色微紅,訝異的看向那捏著下巴的少女。

「小妝,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有些哭笑不得,只覺得,西門妝有時候還是蠻可愛的。也難怪,沈爾那麼寶貝她了。

西門妝回神,俏臉一紅,抿唇清了清嗓子,「我們趕緊走吧!」她掩飾似的加快腳步,很快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沸洛無奈,只得跟上。

——

約莫第二天早上九點多的樣子,西門妝的沸洛趕到了亭山。沒有坐火車,也沒有使用任何的交通工具,他們一路狂奔,穿山越嶺,倒是縮短了不少路程,也少花了不少時間。

借著那口古井,西門妝和沸洛邁入了妖界的境地。

天色蔚藍,白雲飄蕩,和煦的風一吹,少女的耳發被拂動。站在一片森林中,西門妝不由驚住了。

這裡是妖界的亭山,翠色蔥蔥,陽光從葉縫間碎落,灑在西門妝的身上。

她眯著眼望天,只覺格外的陰涼。

「在妖界,現在是夏季!也是白天。」沸洛的聲音傳來,西門妝才回神。

這裡與她想象中的妖界大不一樣,就好像來到了世外桃源似的,格外清秀。

沸洛帶著她往森林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為她描述這邊的地形,順便將妖王宮的位置講給她聽。妖王宮位於這片森林外的王城之中。偌大的妖界一共二十七個城池,其中屬王城佔地面積最大,而且位於其餘二十六個城池的正中間。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就在王城的區域里,天黑之前,就能趕到妖王宮。

「這個時候,沈爾他們應該發現你不見了吧!說不定正在往妖界趕。」沸洛一面走,一面道。

西門妝笑笑,兩手負在身後,淡然的道,「放心吧!我方才出來后,用大石板把井口壓住了。他們就算趕來了,也得花費一些時間才能上來。」

沸洛忍不住嘴抽,不再多話。

——

等到西門妝兩人進入了王城城區的時候,天色果然暗了下來。城中開始點燈,千萬盞燈將整座王城照明。而此刻,西門妝和沸洛就坐在城中一家酒樓里吃酒。

她身上的運動服已經換下了,入鄉隨俗,換了一件黑色的長裙,廣袖窄腰,很像天朝漢代的服飾。衣面上彼岸花開得絢爛,紅與黑的搭配,顯得詭異而妖冶。她那一頭如綢的發用一條紅綢輕束,斜披在肩,整個人瞧上去,端莊大方,憑添了幾分古典韻味。

「別有一番風味!」沸洛由衷的贊道,目光含笑,還潛藏著一絲讚賞。

西門妝瞅他一眼,將他上下一番打量。沸洛身著一襲素白色的長袍,頭戴一頂高帽,遮去了短髮,乍一看倒是挺有古代丞相的味道。

「彼此彼此!」她笑著拎起酒壺,在做大事之前,總得壯壯膽先。

一人一隻碗,碰了碰,西門妝一飲為盡。

「你有這麼好的酒量?」沸洛訝異,只見西門妝瞧他一眼,示意他瞅瞅自己的碗。沸洛這才湊近些許,一點酒味沒有聞到,原來是白水!這丫頭!

「謝謝你陪我來。」西門妝輕聲道。

等到沸洛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垂下眼帘開始吃飯了。

少年的面容不禁柔和,看著她的目光也越發的溫柔。這也許就是西門妝的魔力,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讓人覺得心裡很暖。

「一會兒進了妖王宮,我們就分頭行事。」西門妝沉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跟著我來妖界做什麼,但若是你辦事之餘看見西門邪的話,希望你能幫我將他帶出來。」

沸洛定定的看著她,沒有插話。

「天亮之前,我們在這裡見面,誰先到誰就在這裡等。怎麼樣?」西門妝說著,忽的抬頭,正好撞進那少年溫潤的眸中。

沸洛一愣,西門妝亦是一愣。那溫柔的眼神,含著些許情意,那種感覺就像沈爾一樣。

「小妝,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不會也喜歡我?」沸洛張了張嘴,語氣很淡,卻又很真誠。

西門妝愣住了,被這突入起來的假設性告白驚住了。她蹙眉,不禁有些懷疑。眼前這個人真的是沸洛嗎?那個第三代的領袖?真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人竟然會說出這樣讓人、、、汗毛倒豎的話!

可怕!

「不會!」她急忙擺手,夾菜,「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她回答得十分果決,語氣還很堅定。完全將沸洛一掌拍到了阿鼻地獄里,摳也摳不出來了!

「你就這麼肯定?我也可以變得像沈爾一樣。」

「你和沈爾不一樣,無論你怎麼變,你們都不一樣!就算真變得一樣了,你也就不是你了。你只是沈爾的影子,沈爾的克隆版。我只喜歡正版,不喜歡盜版。」西門妝篤定的道,語速有些快。

沸洛聽得一愣,半晌才笑笑,有些無奈,還有些苦澀,「原來如此!所以說,你只喜歡沈爾一個人?」

西門妝繼續夾菜,雖然沒有沈爾做的那麼好吃,味道還是算不錯的了。她沒有回答沸洛的問題,因為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定。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沒了沈爾,絕對不行。

「看你這麼喜歡他,我倒是真有點嫉妒了。」沸洛似笑非笑的說著,目光卻飄向了窗外。

西門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這麼多年來,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每一個人她都要去回應,那該多累。

月上柳梢時,西門妝和沸洛在客棧分別了。

西門妝站在長街上,目光順著那長街看去,望向城中心的妖王宮。那裡燈火通明,建築宏偉,被夜色籠罩著,就像是一個發光的巨大怪物。

——

妖王宮裡四處都有巡視的妖兵,而西門邪此刻就在宸宮偏殿里轉悠。一條黑影從窗外閃過,屋裡的燭火搖曳了一下。西門邪的腳步也頓住了,目光微側,掃了一眼半開的窗戶,不由得轉身,將整間屋子打量一番。

他的目光掃到角落裡的那道倩影,雖然位於暗處,他卻還是看清楚了。

「二姐?」他擰眉,話落,只見那人從暗處步出,正是西門妝。

聽說這宸宮偏殿里住著太子爺的女人,太子爺說的自然是詭笑,那麼太子爺的女人,定是西門雪無疑了。西門妝又聽說,這太子爺的女人在偏殿里養了一個男人。能讓自己女人養在偏殿里的男人,除了西門邪,西門妝實在想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果然!

「二姐,你怎麼來這裡了?」西門邪顯然一驚。

西門妝眯眼,將他上下一番打量后才走到了他的面前,沉聲道,「你沒事就好!我是來救你的。」即便知道西門御是被西門邪親手殺死的,西門妝也沒有辦法對西門邪狠下心去。因為他是西門御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將來西門家還要他傳宗接代。

「救我?」西門邪一愣。

西門妝微微挑眉,看樣子西門雪還沒有到喪心病狂,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至少她沒有真的傷害西門邪,還讓西門邪住在這麼好的地方,想必對他還算照顧。

「別廢話了!跟我走吧!」西門妝說著,便抓住了西門邪的手。

那少年卻是拉住了她,順勢在桌邊坐下,「你在說什麼呢!既然來了,就先喝杯茶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慢慢講給我聽啊!」

西門妝蹙眉,掃了一眼桌上的茶盞,她現在哪裡還有什麼閑情喝茶啊!

「這裡不能久留!」西門妝嚴肅的道。

可是西門邪似乎沒有聽進去似的,只是執起了桌上的茶壺,為她斟了一杯茶,也為自己斟了一杯,「我來這裡是有事情要做的!你要讓我跟你走,至少得讓我知道原因吧!」

西門妝擰眉,恨不得一巴掌把西門邪拍暈,然後直接帶走。

她很焦躁,西門邪適時地給她遞上一杯茶,淺淺一笑。

西門妝瞪了他一眼,接過便牛飲下肚。

將茶杯往桌上一擲,西門妝站起身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身處什麼地方?這裡是妖界,不是你一個人類該來的地方!」她苦口婆心。

西門邪卻是淡然的品著茶,半晌才掀起眼帘,淡淡的掃向她,「二姐,你這麼在乎我,我很感激。」他淡淡的道,目光逐漸變得深邃。

他的話卻讓西門妝蹙起了眉頭,「我們是姐弟,是一家人,我自然是在乎你的。」說到這裡,西門妝又不得不提一點,「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當初你為什麼要殺死爸爸?」

西門邪品茶的動作頓住,目光也是一滯。

捏著茶杯的手不由一緊,他不疾不徐的將茶杯放下,爾後站起身。

西門邪身上著了一襲青衫,即使與那頭短髮有些衝突,但總體看上去還算不錯。

「二姐,其實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我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西門御也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他只是你的養父罷了,一個欺騙了你很多年的男人,亦或者說是你的殺母仇人。」西門邪一字一句的道,語速十分緩慢。

西門妝聽得一愣,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這一退,她只覺得自己雙腿發軟,踉蹌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扶住了額頭,西門妝不由得閉了閉眼,甩了甩腦袋。

她抬目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少年,只見那少年唇角含著淺淺的笑,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笑容,看起來十分的詭異。

「阿邪、、、」西門妝喚道,又閉了閉眼,身體順勢側倒,倒在了地上。

她現在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就好像被打了麻醉藥一樣。那杯茶、、、方才西門邪給她倒的那杯茶,有問題!

「對付你們吸血鬼,馬鞭草果然是最管用的。」西門邪一手負在背後,目光低垂的看著地上的西門妝,爾後抬目朝房門看了一眼,道,「進來吧!她已經無力反抗了!」

西門妝擰眉,只聽見身後的房門被人推開,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傳來,爾後她被人架著兩手,拉扯而起。

虛弱的目光看向西門邪,她道,「你跟他們合夥算計我?」

西門邪不語,倒是進門的西門雪代她回答了,「我就知道,你寶貝阿邪!不可能真的放著他不管。沒想到,你來得挺快!」要不是他們時刻準備著,只怕也放不倒西門妝。

兩個妖兵駕著她,隨即後面有另個妖兵將準備好的十字木架抬了進來,最終將西門妝綁在了十字木架上。一種宛如耶穌的即視感,讓西門妝的眉頭蹙得更緊。她的目光始終在西門邪的身上流轉,她不明白,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一個曾經單純善良的少年,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西門妝,沒想到吧!你也會有今天。」西門雪趾高氣揚的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拍打西門妝的臉頰。

西門妝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西門雪的臉色一沉,她揚手,一名妖兵遞給她一把純銀的十字架匕首。

「要不是王上要你的血,我現在就想殺了你。」西門雪惡狠狠的道,旋即揚手,將匕首插入西門妝的手掌,就好像是用圖釘,將她的手掌釘在了木樁上。

西門妝咬牙,愣是沒有叫出聲來。隨即西門雪又將其餘的一把匕首扎進了西門妝的另一隻手,徹底將她固定在木樁上了。

「痛嗎?痛的滋味不錯吧!」西門雪冷笑,爾後目光微揚,沖著一幫妖兵喝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把她送到王上面前去。」

「是!」妖兵們應下,隨即將西門妝抬走。

屋裡頓時只剩下西門邪和西門雪兩個人,夜風從窗外吹進,屋裡的燭火搖曳,兩人沉默了好一陣。

「你還真是一點不念舊情啊!以前你可是很喜歡你這個二姐的呢!」西門雪笑道,幽幽回眸,將目光落在西門邪的身上。

西門邪揚眉,目光不深不淺的對上她,冷道,「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妖王答應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能事先?」對於西門邪來說,一切都只是一場交易。他幫助西門雪他們抓到西門妝,將她獻給妖王。而妖王,為他達成願望,讓他再見到童嘉。

西門雪唇角的笑意不由深邃,「看樣子,你對那個人妖真是情有獨鍾啊!」

她的話剛落,便糟了西門邪一記冷眼。當即止了話頭,不再往下。

西門雪轉身,「放心,等到王上達成了心愿,自然會滿足你的心愿。」她說完,便邁出房門去了。

想必現在,妖兵們已經將西門妝送到了。

的確,西門妝已經被送進了妖王的寢殿。

空蕩蕩的寢殿,千盞宮燈齊明,十分明亮。

妖兵們將西門妝立在了大殿中央,在她的左右兩方,放了兩口棺材。

左手邊的棺材似乎是水晶棺,隱約能看見裡面躺了一個人,似乎是一個女人。看見右手邊那口棺材的時候,西門妝的目光不由一沉。那口棺材十分熟悉,她似乎在什麼地方看見過。

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呢?西門妝閉上了雙眼,腦袋越發的昏沉,掌心已經疼得麻木了。她現在就像是現實版耶穌,被活生生的釘在了十字木樁上,還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麼。

就在西門妝遐思之際,那昏暗的主座位置,忽然亮了。

她緩緩抬頭,看向那黃金座椅上的男人,不由得一笑,「妖王出場就是不一樣,像是做了特效一樣,duang的一下!」她說的是那光芒,環繞蘇伊士雲狂周身的光芒。

男人那一雙鷹眸,緊迫的盯著西門妝,半晌才道,「我們又見面了!」

西門妝沒有回話,她可沒有心情和這個男人敘舊。

「你想知道,這兩口棺材里裝的都是誰嗎?」蘇伊士雲狂笑道,一手微抬,捏著光潔的下巴,饒有意味的打量著西門妝。

眉眼很像,西門妝和她的母親該茴。

未等西門妝去猜測,蘇伊士雲狂便為她揭曉了答案,「在你左手邊的,是我妖界最高貴的女人,也是全天下最高貴,最美麗的女人。她叫薄煙,是我的王后。」

薄煙?西門妝擰眉,薄煙不是沈爾的母親嗎?

那右邊的是誰?她的目光側去,看見那口棺材的時候,心跳漏了一拍,爾後重重的跳動了幾下。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感到害怕,難倒是、、、

「右手邊那位,是你的母親!」

這句話似是一把利劍,刺入了西門妝的心臟。她徹底呆住了,怪不得會覺得熟悉。原來是、、、她的母親。

「怎麼?這麼多年不見,母女重逢,你不感到高興嗎?」蘇伊士雲狂冷笑,目光掃過一旁的詭笑,道,「動手吧!別耽誤了吉時。」他說著,慢慢的起身,想西門妝左手邊的水晶棺材走去。

棺材里躺著的女人,穿著一襲大紅色的鳳袍。她雖然在這棺材里躺了很久,但是氣色很好,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任誰也不會覺得這個女人已經死了。

「薄煙,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蘇伊士雲狂在水晶棺旁邊蹲下,一手探到了棺材里,輕柔的撫上女人的臉。彷彿她就是一件瓷器,不敢過度觸碰,怕她會碎裂。

女人沒有回應,他也不難過,只是幽幽的收回手,淡然的站起身。

蘇伊士雲狂回眸,只見詭笑和剛進門的西門雪對望了一眼。兩個人默契的走到了西門妝身邊,詭笑將手裡的十字架匕首遞給她,「你動手吧!我知道你還不解氣。」

男子的聲音異常溫柔,西門雪莞爾,接過了他手裡的匕首,玩弄於鼓掌。

「小雪,從今以後,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知道嗎?」詭笑一手端著白玉碗,一手攬上那少女的腰肢。

兩個人就在西門妝的面前秀恩愛,偏偏不顧忌西門妝的感受。

她腦袋暈暈沉沉的,又看見這麼一對極品在眼前晃蕩,都快吐了好嘛!

「西門妝,等你死了,我會鞭屍的。」她深沉的一笑,那笑容十分的詭異。

鞭屍?呵,口味真重!

「我說,你有那麼恨我嗎?」西門妝微微揚首,目光不深不淺的盯著西門雪。她實在不明白,在西門雪的心裡到底累積了多少仇恨,才會讓她生出鞭屍的念頭來。

「我當然恨你!從進入西門家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恨你了。我媽剛到西門家的時候,對你低聲下氣的,你是個什麼反應?你當她是下人嗎?你天生就高貴,所以可以看不起任何人是嗎?」

「那是你媽和我爸爸還沒有結婚,她對我好不過是做戲而已!你看,結婚以後,她不就原形畢露了?虛偽的女人,也配接任我母親的位置?」西門妝冷道,話一落,啪得一聲脆響。西門雪賞了她一個響亮得耳光。

西門妝的腦袋微偏,挨了這一巴掌,頓時清醒不少。她張嘴,活動臉部肌肉,不由得斜眼看向西門雪,笑了,「你說的對,我天生就高貴。所以你之所以這麼恨我,是因為我天生高貴,而你天生卑賤是嗎?你說我看不起任何人,你錯了,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任何人。我看不起的,只有你和你母親。」身為一個拖油瓶,卻一點自覺都沒有,霸著她的家,她的父親,還那麼囂張!

西門妝擰眉,「西門雪,我忍你很久了。」

「不好意思,那得讓你繼續忍下去了!」西門雪揚眉,「因為接下來,我會親手放干你的血,看著你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好了!別廢話了!」蘇伊士雲狂的聲音適時響起,西門雪這才恭敬些許,揚起手裡的匕首,抵上西門妝的脖頸。

就在此時,原本合攏的殿門,徒然大開。狂風乍起,席捲殿內。

蘇伊士雲狂揚手,撒開的五指咻地握緊,將那股狂躁不安的風收起,定睛看去。

只見殿門外步進一道高挑的身影,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與西門妝同行的沸洛。

「我道是誰,原來是沸洛大人!」蘇伊士雲狂笑道,面上卻是陰沉沉的,定定看著沸洛。他沒有想到沸洛會來到這裡,不過既然只有他一個,那麼拿下他也不在話下。

只是,他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爭鬥,他不想在薄煙重生的日子裡,大開殺戒。

「不知沸洛大人光臨妖界,有何指教?」蘇伊士雲狂幽幽說著,踱步往寶座走去。

抵在西門妝脖子上的匕首被迫收回,西門雪不滿的看了進門的少年一眼。她就不明白,為什麼,西門妝的身邊會有那麼多的護花使者。

「妖王殿下,我今日前來,是跟你做交易的。」

西門妝聞聲,抬眸掃了他一眼。原來沸洛是來做交易的!她絲毫沒指望沸洛救她,因為她和沸洛的關係還沒有好到互幫互助的地步。至少在西門妝的心裡,他們的關係還沒有那麼要好。

「做交易?你想跟我做什麼交易?」雲狂揚眉,淡漠的打量著沸洛。

沸洛緘默,目光移到了西門妝的身上定定的看著她,爾後笑道,「我聽說妖王殿下需要兩個該隱後代的鮮血!你手裡已經有一個該茴了,這第二個人選,就是這丫頭嗎?」他說著,指了指西門妝。

雲狂不語,只是狐疑的看著沸洛,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你就這麼確定,西門妝是該隱的後代嗎?」沸洛幽幽地道。

蘇伊士雲狂愣了愣,爾後大笑,「當然了!她可是該茴的親生女兒,難道還能有假?」

「可你別忘了她是西門御的女兒。」

「你錯了!西門御不過是養父,她真正的父親,可是你們血族第二代的領袖德古拉。該。」雲狂的語氣十分篤定。

他和沸洛的對話悉數落在了西門妝的耳里,西門妝愣住了,他們是在談論她的身世嗎?西門御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這事實讓西門妝震驚,她有些不敢相信。

「是嗎?你怎麼就確定西門御只是養父?」沸洛淡然的笑,話里的意思十分明了。

蘇伊士雲狂的笑慢慢斂起,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你憑什麼這麼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與其用西門妝那個不確定血種的吸血鬼,不如用我的血。」

沸洛的話讓雲狂震驚了,他獃獃的看著那少年半晌,慢慢站起身,「你說什麼?」他沒有聽錯吧!眼前這個少年真的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獨斷專橫,高高在上的第三代領袖,德古拉。沸洛嗎?

「我說用我來代替她。」

這一次,不僅是雲狂,就連西門妝都驚住了。這男人是傻子嗎?知道代替她代表著什麼嗎?代表著他會死,會代替西門妝死去!

沸洛依然笑著,格外的淡然。他微微側目,看了西門妝一眼,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繼而對雲狂道,「我代替她!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放了她。」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代替她?這不像是你沸洛的作風!」

「因為我愛她。」男音淺淡,卻是傳進了每個人的心裡。

西門妝渾身一顫,瞳孔不由縮緊。她沒有想到,沸洛會如此真誠的說出這句話。

雲狂沉默了,看了沸洛半晌,又看了看水晶棺材里的薄煙。他忽然笑了,鬆了口氣。沸洛和他一樣,雖為一代梟雄,卻始終過不了美人那關。

無論是妖怪還是吸血鬼,一旦動情,便無法自拔了。

「怎麼樣?要麼用我的血,要麼,你讓我帶她走。」沸洛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

西門妝還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這份深情,平日里都沒有注意,也沒有在乎。可是現在一看,沒想到沸洛對她的感情已經深到了這樣的地步。願意為她捨棄自己的生命嗎?還真不是沸洛的作風!

「好!」雲狂應下,正如沸洛所說,與其用西門妝的血,其實沸洛的血更好。因為沸洛更強,他的血種更是毋庸置疑。

沸洛揚眉,只見雲狂揚手。兩名妖兵又抬了一個十字木樁上來。

「你先放了她。」沸洛的目光一斜,掃向西門妝。

蘇伊士雲狂卻是笑,「我可不是傻子。」沸洛沒有拿下,他怎麼敢放了西門妝。

「她喝了馬鞭草,就算是放了她,也不會威脅到你。」沸洛的聲音盪開,雲狂擰眉。

沸洛說得也對!即便是第三代,即便是純血種的第三代,喝了馬鞭草,也會暫時手軟腳軟全身無力。就算是放了西門妝,她也不能做什麼。

「我也不傻!你要是不放她走,我是絕對不會獻上我的血的。」他沸洛,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蘇伊士雲狂沉眸,半晌才揚手。

詭笑和西門雪皆是一愣,後者道,「王上,您真的要放了西門妝?」

「放了!讓她走。」雲狂冷厲的掃去,西門雪本還想說什麼,卻被詭笑一把拉住了。

他知道,現在這裡,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蘇伊士雲狂。他的王位還在蘇伊士雲狂的手上,他和西門雪的未來都掌握在雲狂的手裡。所以,詭笑絕對不允許西門雪亂來。

「匕首給我!」詭笑揚手,看著西門雪。

西門雪咬唇,看了看詭笑,又看了看雲狂,目光最終落在了西門妝的身上。她只得將匕首遞到詭笑的手裡,眼睜睜看著那他將西門妝腳上和手上的繩子割斷,然後將她掌心的匕首拔出。

西門妝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鑽心的疼意,讓她的頭腦更加的清醒。只可惜,她剛從十字架上解脫,便身子一軟,向地面撲去。

沸洛的身影一閃,兩手微張,不偏不倚,正好接住了那少女。

西門妝落入了溫暖的懷抱,目光微抬,望向那少年的俊容,不由一愣。她看著沸洛,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沒說。西門妝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道謝還是道歉。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說話的人,她也從來不是一個博愛的人。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在想,我為了你這麼做,不值得。你在想,你應該怎麼感謝我,亦或者怎麼幫助我。你還在想,為什麼我會喜歡你對嗎?」少年的嗓音柔和,像是一縷春風拂過西門妝的心間。

她微愣,小小驚訝一番,爾後垂下了眼帘。

沸洛會讀心術,她根本掩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小妝,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尤其是愛情!」沸洛抬手,寵溺的看著她,修長的手指拂過西門妝的長發,劃過她的眉梢。

西門妝的身體微顫,不由繃緊。

沸洛的手頓住,幽幽的收回,落在她的肩頭,「我的確很喜歡你,但是你放心,我已經不奢望你回應我了。」曾經他奢望過,折磨沈爾要他不能接近西門妝。可是那個少年讓他見識到了他對愛情的執著,對西門妝的執著。其實他和西門妝一樣,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這發生的一切,他都預知了。沒有辦法去改變,因為無論是人還是妖,亦或者吸血鬼,都有各自的命數。

他註定會成為西門妝的替代品,從西門御著手打開封印之門的那刻起,他的命數就定下了。

「你和沈爾讓我明白了,你們的愛情很專一,很緊湊,沒有人能夠插足。他的確是一個值得你深愛的人,所以無論你們以後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絕對不要放棄他。」他定定的道。

西門妝聽得一愣,直到那少年俯身在她額頭印下薄涼一吻,她才回過神來。

等西門妝回神之時,沸洛已經將她扶起,然後放開了她的手。

「你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想必沈爾他們也該趕到了,希望西門妝能夠遇見沈爾他們。因為沸洛知道,一旦他獻上血,死去。那麼西門雪和詭笑必定會去將西門妝抓回來,畢竟,西門雪對西門妝的憎惡,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讓她走,西門妝卻還站在原地。一雙美目木訥的看著沸洛,終於開口,「沸洛,我不能欠你。」她平生最不願意欠的就是人情。

「沒事,我不讓你還。」沸洛笑笑,雲淡風輕。眼看西門妝還想說什麼,沸洛卻搶先道,「好了!你趕緊走吧!你要是再不走,沈爾會擔心的,蘇雯也會擔心的。你在乎的那些人,都會為你擔心的。」

西門妝擰眉,慢慢的咬緊唇瓣,最終選擇了離開。

那道倩影蹣跚離開,直到目送西門妝走出了殿門。沸洛才幽幽的回頭,目光不深不淺的落在妖王雲狂的身上。

雲狂的目光也落在沸洛的身上,他揚手,便有妖兵上前。

沸洛張開雙手,十分配合。被綁在了十字架上,沸洛的目光再次扭向殿門外。

「取血!」雲狂冷道,從寶座步下,走到了大殿中央。

西門雪與詭笑卻分別走到了兩邊,西門雪負責該茴,詭笑卻負責沸洛。

棺材里的該茴,胸口插著一把十字架匕首,身體如枯柴一般,像一具乾屍。

西門雪俯視著那棺材里的女人,不由得眸光一沉。該茴是西門妝的生母,是西門御的前妻。對於西門雪而言,一樣是討厭的女人,和西門妝有關的人,對西門妝而言重要的人,她都想要殺死。因為有時候,身體上的傷痛,遠不及心靈上的傷痛更讓人銘記。

她揚起匕首,執起該茴的手腕,在她枯瘦如柴的手腕上割了一刀。雖然是乾屍,但是出奇的,她體內還有血。換句話說,該茴更像是一個植物人,也許她還能聽見外界的聲音,有所感受,只是醒不過來罷了!

於此同時,沸洛的兩隻手腕也被隔破了,鮮血顫顫淌出,他淺皺眉頭,只是定定的看著大殿中央盤腿坐下的雲狂。

他知道,雲狂這是要施法。施法讓他和該茴的鮮血融進薄煙的體內,然後將其喚醒。

隨著血液的流失,沸洛的腦袋微微泛疼。他只覺得自己有點暈,閉了閉眼,眼前便黑了。

他似乎看見了西門妝,那少女安靜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書的樣子。彷彿看見那晚在孟曉久家裡,和他一起查案的那個少女。最終的記憶,卻停頓在那晚在小巷子里,第一次遇見西門妝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從蘇冽變成德古拉。沸洛的時候,就忘記了什麼。

總覺得蘇冽與德古拉。該是有關係的,可是自從封印之門打開他佔據了蘇冽的身體佔據了蘇冽的一切,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德古拉。該了。現在想起來,也不知道那是回憶還是夢。

——

夜風撩起少女的耳發,她斜披在肩上的發散開,髮帶滑落。西門妝按著來時的路往前,她還是決定去找西門邪,這一次來妖界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西門邪。她至少要知道,西門邪為什麼要和西門雪一起聯手設計自己。

到底當初為什麼要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

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弄清楚。

可就在長廊轉角處,她撞進了一人懷中。那熟悉的皂莢香襲來,西門妝只覺自己的心安然不少。

沈爾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西門妝。

那少女徑直撲進了他的懷裡,爾後整個人便軟倒在地,他只好順勢坐下,將西門妝摟緊。

「小妝,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他的聲音有些輕顫,摟著西門妝的身體也在發抖。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很擔心,擔心西門妝出事。要是西門妝真的出了事,他該怎麼辦,還能獨自在這個世上活下去嗎?他實在不敢想、、、、、、

「沈、、、爾?」西門妝下意識的揪著他的衣襟,腦袋埋在他的懷裡,低低的哭泣。也只有在沈爾的懷裡,西門妝才能放任自己。

「我在,我在這裡。」沈爾摟著她,不停的撫著她的後背。

西門妝卻是仰頭,低聲道,「去救沸洛、、、」她第一次生出救人的念頭,亦或者說,第一次生出要救一個不相關的人的念頭。

「步京承和溫月成他們已經趕過去了!你別著急。」除了西門妝,他誰都不在乎。但是沈爾心裡是感激沸洛的,感謝他在最關鍵的時候選擇代替西門妝。

沈爾將西門妝藏了起來,爾後才往雲狂的寢殿趕去。現在以西門妝的狀態,跟著他去只會當拖油瓶,他要她休息片刻,等馬鞭草的藥性過去。

——

一道血光從雲狂的寢殿射出,頓時像是炸裂的火球一般,迅速張開。沈爾剛到門前,便覺兩道衝力從門內衝出。他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腳才剛剛沾地,便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躥出,落到院子里,一瞬彈起,往夜空中躥去。

沈爾略驚,他若是沒有看錯的話,方才那兩道身影,是溫離和步京承。

溫離怎麼會在這裡?難道說這件事他也有份。

沈爾的目光略沉,側身飄進殿內,只見殿內已然亂成一團了。溫月成、蘇雯還有鳩,以及溫月成帶領的吸血鬼和步京承帶來的妖仆。

而在這喧嘩中卻還有一片凈土,那就是妖王寶座。蘇伊士雲狂就坐在寶座上,他的腿上坐著一個女人,女人身上穿著素白的長裙,臉向著內側,埋在雲狂的懷中。那男子十分寵溺的凝望著懷裡的女子,那雙眼裡閃爍著微光,彷彿隔世相見的戀人,滿滿都是期盼。

沈爾的臉色略沉,旋即天地間妖風四起,大殿數道殿門被震開,那一襲夜行衣的少年就站在門前。眨眼之間,他的背後出現了數道黑影,黑衣蒙面,裹得嚴嚴實實,手裡握著一把長劍,整齊一致的在沈爾後面排開。

其中唯一露面的便是站在沈爾身側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幾歲的樣子,其實他是和雲狂差不多年紀的人。

「王上,這一天終於來了。」廖仇的聲音略沉,目光鎖定雲狂,爾後瞥見了雲狂懷裡的女子。

沈爾揚手,他的衣袍翻飛,目光如刀劍一般飛落在蘇伊士雲狂的身上。

「蘇伊士雲狂!」他朗聲道,氣勢如虹,迅速在大殿內蕩漾開去。

而那寶座上的男人,終於抬目,目光淡漠的對上沈爾,他微微一愣,而後騰出一隻手,豎在唇邊,「噓!別吵,我的煙兒還要睡一會兒。」

沈爾擰眉,目光落在薄煙的身上,那是他的親生母親。年幼時的記憶還回蕩在他的腦海中,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忘記她。今次,薄煙就要醒來了,只不知道,她會做出何種選擇。

沈爾的目光又掃過整個大殿,只見那十字木架上的沸洛已然乾枯,他的身體不會消散,只是乾枯老死,也許再也不會醒來了。目光再往前挪去,沈爾看見了那口棺材。毋庸置疑,那口棺材里躺著的人就是西門妝的生母,該茴。

他的眉頭不禁蹙緊,即便該茴的死與他無關,可是仔細些想,要不是為了救他的母親,蘇伊士雲狂也不會這麼做。

眸光又是一沉,沈爾掠起身,他身後那一般黑衣殺手也跟著掠起。氣勢洶洶,如黑浪扑打,瞬間將整個大殿淹沒。沈爾則是越過眾人,往寶座上的蘇伊士雲狂奔去。他的手裡不知幾時多了一把長劍,窗外的月光翻進殿內,射在長劍的劍刃上,泛出一絲絲冷光。

他一手揚劍,兩腳剛一沾地,便手起劍落。劍風砍下,蘇伊士雲狂翻轉廣袖一卷,纏住劍身,猛的往一旁甩出。沈爾就勢后翻,長劍劃破雲狂的衣袖,裂帛之聲頓響,迅速被周遭的刀劍聲淹沒。

雲狂一動,他懷裡的女子便顫了顫眼睫。男人的大手纏上女子的腰身,將薄煙順勢攬進懷中。蘇伊士雲狂一腳蹬在寶座扶手上,騰然而起,從沈爾的頭頂越過。那少年揮劍斬他雙腳,蘇伊士雲狂,兩腳一瞬撒開又併攏,身體翻轉,兩腳交纏,夾住了他的劍,往前一帶。

沈爾整個人便跟著飛了出去。

而蘇伊士雲狂則是攬著懷裡的女子翩然落地,將將落地,他懷裡的女子,便啟開了眼帘。

正好,沈爾回身刺劍,劍心沖著雲狂的眉心,那張俊容映入薄煙的眼帘,並且逐漸的放大。

那張俊臉,牽出了薄煙的回憶。她就像是一個經年久夢方初醒的嬰孩,一雙蔚藍的眼定定的看著沈爾,直到那攬著她的男子帶著她旋身避開。

長劍從蘇伊士雲狂的身側劃過,少年止步回身,手裡的劍卻沒有在刺出。

蘇伊士雲狂垂眸,看著懷裡那睜著藍眸的女子,不由大喜,「煙兒,你可算是醒了!」他的欣喜溢於言表,那熟悉的聲音在薄煙的耳邊回蕩,可是她的目光卻是定定的落在沈爾的身上。

太像了,五官稜角,都與酥禾太像了。

「你是、、、」她的薄唇微啟,那雙藍眸中閃爍著狐疑的光芒。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雲狂,只是定定的看著對面的沈爾。

沈爾亦是定定的看著她,彷彿幾個世紀后的相見,他已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手裡的長劍緩緩滑落,他的俊眉淺皺,看著薄煙,微微動唇,「母親。」他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定。

薄煙聽得一愣,心臟重重一跳,她回過神來。

她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心跳?

薄煙垂首,微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的確是在跳動,一下一下很有規律。

「我怎麼、、、還活著?」她記得自己已經死了。

「煙兒,你醒來就好了,你醒來就好了!」雲狂的手捉住了薄煙的肩膀,將她的身體面向自己,迫使她看著自己。

薄煙的目光順勢往上,最終觸到了男人的面容。

她微驚,「雲狂?」她對他的稱呼一如當年,聲音也一如當年柔和,頓時叫蘇伊士雲狂淚眼朦朧。

誰知薄煙的目光卻是徒然一沉,爾後抬手一把推開了眼前的男人,往後退去。

沈爾及時上前,一把扶住了薄煙的肩膀。

「你這個卑鄙小人!亂臣賊子!」薄煙突然大怒,那張嬌俏的臉頓時浮起紅暈,顯然是怒不可遏。她很難受,異常的難受,看見雲狂就不免想起當初的一切。當初要不是雲狂,她和酥禾就不會死,他們的兒子也不會失去雙親,變成孤兒。

明明那麼幸福美滿的一家子,卻在一夜間國破家亡,這一切都是拜蘇伊士雲狂所賜!她,薄煙,怎能不恨他!

「母親!」沈爾喚她,那聲音有些急切。

薄煙愣住了,許久才回眸,目光閃爍的落在沈爾的身上,「你是、、、」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喚她母親,這麼說來,他是她和酥禾的兒子,蘇伊士佑倫。

「我是佑倫,母親。」沈爾的眸光亦是閃爍,闊別十幾年,能夠重逢,他很欣喜,也很激動。

薄煙卻忽的哭出聲來,那雙藍色的眸子淌下藍色的眼淚,一顆一顆似是水晶一般。

沈爾有些手足無措,「母親,您別哭了。」

「薄煙!」蘇伊士雲狂的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沈爾與薄煙的對話。

他的臉上陰沉沉的,掃過沈爾,最終看向薄煙,「是我救了你,是我讓你活過來,我比他更愛你!你還不明白嗎?」他的分貝拔高,嘶聲厲吼,就好像發狂的野獸一般。

他無法忍受,從十幾年前開始他就無法忍受了!薄煙的眼裡只有蘇伊士酥禾,只有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家。明明當初是他與薄煙相識的,是他將薄煙帶來了妖界,帶到了蘇伊士酥禾的面前。是他先喜歡上薄煙的,可是為什麼,最終得到她的愛的人不是他,得到幸福的人也不是他。

雲狂無法接受,他忍著痛,看他們成親,生子,卻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他不想看著他們白頭偕老,不願意放棄薄煙。他以為,薄煙之所以選擇蘇伊士酥禾,是因為他是妖王,他有權有勢。所以蘇伊士雲狂謀朝篡位,奪走了屬於酥禾的一切,名利、權勢、地位,以及,她。

他最終的目的只有薄煙,是想等到薄煙蘇醒后,能見到最光輝的他。

只是他沒有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在薄煙的心裡他依舊是那個謀朝篡位,心懷不軌的亂臣賊子。

雲狂無法忍受!

「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因為你太自私了。你和酥禾是不一樣的,你永遠都沒法跟他相提並論!」薄煙略略上前一步,陰沉的眸看著蘇伊士雲狂,語氣嚴厲,滿是斥責的味道。

「你為了你的一己私慾,謀朝篡位,殺了自己的親哥哥。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王位坐得可還舒坦?午夜夢回時,可有看見滿身是血的酥禾?」薄煙一字一句的說著,目光鎖定雲狂,眼裡只有無限的怨恨。

蘇伊士雲狂微愣,半晌才道,「即便我救了你,我讓你活過來,你還是恨我?還是不願意愛我?」男人的聲音漸小,微微黯啞。

薄煙沒有回答,她從來沒有想過活過來。

「佑倫,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她微微側身,面向沈爾,那話語和目光逐漸變得柔和。

沈爾垂下眼帘,淡淡的一笑,「是,母親,我過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薄煙欣慰的笑了,這樣一來,她就能安心去見酥禾了。

薄煙轉身,面對對面的蘇伊士雲狂,只見那男人也正定定的看著她。忽然,雲狂的目光一轉,轉向薄煙身後的少年。

他以為,只要殺了沈爾,就能將薄煙奪回,讓她回到自己身邊。

風乍起,男人的衣袍翻飛,青發揚起。雲狂狠狠的盯著沈爾,爾後揚手,憑空化出一把長劍,劍光微閃,劃過沈爾的臉頰。

一道血口子隱現,鮮紅的液體滲出,沈爾後知后覺,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薄煙看著那個男人,當年要不是他在酥禾的茶里下毒,酥禾也不會死在他的手裡。而她自己,早在變成半妖的那天開始,便失去了一切力量。這是上蒼對她的懲罰,凡是想要得到一些東西,總要失去一些東西。為了和酥禾在一起,她失去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可是薄煙,從來沒有後悔過,尤其是看見沈爾之後,她更是下定了決心。

她本就是已經死去的人,雲狂將她生生拽回這人世,本就是逆天命,終將不得善終。再者,酥禾還在下面等著她,她要下去陪著他。

「我要殺了他!」蘇伊士雲狂厲吼著向沈爾和薄煙衝去,那個所謂的「他」不知道是在說沈爾還是酥禾。總之他現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他。

沈爾一驚,一手抓住了薄煙的手腕,卻被薄煙反手推開了。她的手腕翻轉,靈巧的奪過沈爾手裡的長劍。這番動作是沈爾沒有預料到的,在他回神之際,身體已經往一旁倒去,他的目光微顫。只見薄煙張開了雙手,蘇伊士雲狂手裡的劍來不及收回,便直挺挺的刺進了她的身體,長劍穿過她的小腹,薄煙和雲狂兩人的身體撞在一起。

雲狂愣住了,握劍的手一抖,急忙鬆開。他想要退離,卻被薄煙一手抱住了。

久違的擁抱,讓蘇伊士雲狂愣神。而就在他愣神之際,一把利劍從他身後刺入,對穿對過,再次刺入薄煙的身體。

她兩手環在雲狂的腰上,握著劍柄的手慢慢的鬆開,猶豫了一下還是抓住了雲狂的衣服。

薄煙微微抬目,望著那男子的下頜,淡淡一笑,開口,「酥禾,我為你報仇了。」她的心裡自始至終只念著酥禾,那輕輕的一句話,傳進雲狂的耳里,他徹底的絕望了。

兩道藍色的火焰從劍刃燃起,那兩道相擁的身影瞬間被藍色的火焰吞噬。

摔在地上的沈爾這才回過神來!

他的眸光一滯,那藍色的火焰映入他的眸中,格外的刺眼。胸口彷彿被人刺了一件似的,他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沒有喊出來。

薄煙的目光越過雲狂的肩頭,落在沈爾的身上。她努力的揚唇,沖他慈藹的笑。那是每一個母親對孩子才會露出的笑容。明媚、溫暖,如初陽。

「母親、、、」沈爾的眼皮微跳,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知道那團藍色的火焰徹底將那兩人吞噬,消失殆盡,他才回過神來。

薄煙才剛剛重生,現在卻又死了。

這個沒有酥禾的世界,她是呆不下去的。沈爾已經長大成人了,這一次她走得很安心。

沈爾想哭,可是他的雙眼早已乾涸。

西門妝剛進門,便看見那地上的少年,那副落魄的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沈爾!」

西門妝的聲音傳來,沈爾沒有回眸。他的目光微抬,掃過那十字架上的少年,又掃過該茴躺的那口棺材。為了讓薄煙復活,犧牲的兩個人,一個是西門妝的親人,一個是愛著西門妝的人。可最後,薄煙還是死了。她沒有珍惜這次重生的機會,甚至不知道為了讓她重生,有多少人為此付出了代價。

沈爾沒有辦法責怪她,只能責怪自己。

西門妝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的時候,他只是喃喃的道,「小妝、、、對不起、、、」他對不起她,害得西門妝失去了親人,害得西門妝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少女的眸光微滯,兩手小心翼翼的抱緊他的腦袋,納入自己的懷裡。她的目光微抬,看向不遠處的那口棺材。就在方才,她想起來了。那口棺材,曾經在她的夢中出現過。當初去亭山採摘婷花的根時,她夢見過。那裡面裝著她的母親,當初她就被放在亭山之巔的冰湖湖底。西門妝現在終於明白了,那強烈的熟悉感,原來是因為血緣。

她的母親已經死了,亦或者說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如一個植物人一樣活著,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死了。

摟著沈爾的手不由收緊,西門妝埋頭,吻了吻少年的眉心,她溫柔的嗓音道,「沒關係,沒關係的。」她早就失去了母親,一直沒有報過任何期望,而今只是在失望的基礎上更失望一點,感覺還不算太差。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就回到人界去。我們結婚好不好,創建自己的家庭,一輩子都不分開。」西門妝低低的喃喃,聲音從沈爾的頭頂傾瀉而下,那少年的眸光微顫,不由得合起雙眼。

------題外話------

阿奴:大結局提前上傳了哈!二更隨即奉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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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千金的男妖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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